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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玉阶寒-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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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正说得聚精会神,不妨此时屋顶一声轻响,便有人跃进屋来。那人身手敏捷,猿臂轻舒,在屋内只一转,便将玉玦从措手不及的锦儿手上夺了下来。夺了九龙玦,他也不逃,反倒被定住似的直愣愣站在那里,只将手里的九龙玦翻来覆去地看了又看,连剔利的匕首已到了他的项边都毫无知觉。
“说,你是何人?”剔利目光如炬,早已看出他便是布店里的陌生人。
那人却仿佛没有听见剔利的问话,突然跪了下来,对着锦儿咚咚地扣了几个响头,扣完头之后,竟抱住锦儿的脚失声痛哭起来,边哭嘴里还含含糊糊地说着,“公主,真是苍……天有……眼,终于……让我找到你……了”,莫说是锦儿愣在当场,就连一边的奕柏和惕利都看得目瞪口呆。
直到被奕柏扶起坐下,那人还是抽噎个不停,断断续续地将事情说了个大概。原来,优嘉公主在皇城被攻破的时候失踪,多少年来,他们这些前朝忠心耿耿的遗臣几乎找遍了大江南北,也没有寻到关于优嘉公主的蛛丝马迹,后来,他们寻到了一个长相酷似优嘉公主的乐籍少女,也就是珠玉姑娘,他们便买了下来,让她冒充优嘉公主走遍大江南北卖唱,一来可以寻到更多的前朝遗臣,充实力量,另一方面,如果有嘉公主在世,定不许人冒充她的名字在外招摇撞骗,肯定会找上门来,哪里想到锦儿根本不知自己的身世,若不是在南疆让他偶然遇上,恐怕这辈子也找不着了。接着又喃喃地抬头说了好几遍“苍天有眼,苍天有眼”。
锦儿却笑了起来,“这位大叔真是呆得很了,就算现在是给你找到了,我也不过是个服侍人的小丫头,难道还随你造反不成?”
听锦儿这么一说,那人急了,“公主殿下,请恕微臣斗胆说几句”,说着竟俯身爬到锦儿面前道,“这天下原本是罗家的,二十多年前被这陈家的贼子夺了,公主!您身上可背着血淋淋的国仇家债”,他的声音又颤抖起来,一张脸涨得黑紫,抬起来盯住锦儿问,“您可知道,先王是怎么死的?”
锦儿却不愿他伏在自己面前,弯腰硬是拉起了这位前朝臣子,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得道,“要不,你先让我想想,这么夜了,我家小姐身子不好,也该早些休息了”。
那人看了奕柏一眼,却道,“您贵为公主,是该被人服侍的,怎么能伺候别人?”
锦儿见说不通他,只能笑着说,“那,那公主我总该休息了吧”。
那人这才不再多话,恭恭敬敬地磕了个响头,才站起身来,“那微臣先行告退,明日再来看过公主”,说完便出门去了。
僵局难解
    隔日的清晨,小雨下得淅淅沥沥,府尹大宅前被打得半湿的青石路上传来一阵急切的马蹄声,剔利刚刚洗漱完毕,想是昨日那前朝旧臣带人来到,开了门张望,却没料到是靡罗赶了一辆马车到了门口。
靡罗见了剔利,稍稍一笑,便翻身下马,“王兄!”说着,便行了大礼。刚要开口,隔邻的房门嗞溜一声也打开了,却是奕柏和锦儿探出头来,靡罗见了奕柏,面色猛地一沉,冷哼了一声,偏了头只做视而不见,接着便急着要和剔利说话,此时马车门帘一闪,车上跃下一人——白衣胜雪,面若桃花,只是一张笑脸朝剔利处一望,便僵住了。
剔利和奕柏都没想到来人竟是雪韵,三人愣在当场,许久没人开声,直到靡罗咳了几声清了清嗓子道,“王妃在王宫放心不下王兄,便赶来看望王兄”。
剔利这才接话,“你怎么来了?”
 雪韵一双眼睛若含冰霜地盯住奕柏,并不开声,奕柏自觉心中有愧,低下头去,自知此时无论说什么都是自己的不是,也不说话,只等雪韵发难,时间明明很短,却仿佛过了许久,才听到耳边一个冷冷的声音,“许久不见,邬姑娘可好?”
 奕柏长长地吸了一口气,才鼓起勇气抬起头来,颤声道,“王妃可好?”
 “好,怎么会不好!”说着雪韵冷哼了一声,将脚一跺,径自走到剔利面前,抬头望住他,用冰冷的眼神看向他的眼里,只是望着这样一张带着愧疚的脸,不知为什么,眼神不自觉地缓和下来,只余下无尽的悲伤,心口一酸,眼角就落下泪来,有无数的话语哽在心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剔利见她如此,更不知说何是好,微微转了转头,看着靡罗望他帮自己解围,可何靡罗却是怒气冲冲地看向奕柏,一双眼睛仿佛要滴出血来。
 锦儿不知始末,拉住奕柏问道,“小姐,你们认识么?这位姑娘生得真是漂亮!”
奕柏只得无可奈何地抬了抬嘴角,笑容里却没有一丝笑意。
几人形成了一个难解的僵局,而昨日那迂腐的旧臣的到来恰好打破了这尴尬的局面。
来的除了几位旧臣,还有珠玉姑娘,锦儿有些好奇的端详这位名满天都的歌姬,发现她和自己长得真有几成相像,说起来珠玉姑娘还要漂亮几分。
他们除了献上玉玺,还请公主随他们回去共议大事,没想到平日孩子般的锦儿接下来的问话却让人惊讶。
“你们说,天下是谁的天下?”锦儿问。
“是百姓的天下。”都曾经是治国的大臣们怎么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即然是百姓的天下,那谁做皇帝又有什么要紧?”
“公主,当今皇帝昏庸无道,民不聊生……”
“我就知道你们要这么说”,锦儿打断了一位大臣的说话,“如果要改朝换代的话,苦的只是百姓,这个天下如果我管,肯定还要糟糕,更何况我现在过得不知有多快活,象他们……”锦儿指了指剔利和奕柏,“哼!那么多背在身上的包袱,想做的不能做,做人还有什么意思?”
那些旧臣还不甘心,奕柏和剔利却都陷入沉思,心里想的是同一句话——是啊!这样做人还有什么意思?
锦儿又道,“既然我不愿做公主,就是她做公主又有什么关系?”说着看着珠玉笑了笑,“这位姑娘比我好看多拉,更适合做公主!”
众人面面相觑,却也知道锦儿心意已定不能勉强,只得灰心地离开,那玉玺确是留给了锦儿,没想到一日之后,锦儿竟发现玉玺凭空的消失了。
“一定是她!”靡罗指着奕柏不忿地说,“一定是她拿走了献给中原皇帝!”说着,竟抽出了剑,“哼!你还欠西祁一条命,今日不如一起算个清楚”,靡罗眯起的眼里涌起肃杀之意。
奕柏却毫不畏惧,“玉玺我没有拿,至于西祁——我确实欠他一条人命,你要,今日便拿去吧,”言语间并无闪避,反倒上前一步。
靡罗剑光一闪就要刺进奕柏的胸膛,剔利却更快一步,挡在了剑前,赤手握住了剑尖,喝道,“靡罗,你疯了么?”
两兄弟剑拔弩张地对峙着,互不相让,血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上,剔利说道,“西祁死在战场上,与人无忧。更何况,你若是杀了她,我相信西祁在天之灵也不会安乐的,至于玉玺,我相信绝不是奕柏拿的!”
“王兄!你……”靡罗叹了口气,剑却没有收回来,“那我就只能得罪了!”
“慢着!”雪韵苦笑了一声,转身拿出了玉玺,对靡罗说,“玉玺在这里,不关她的事。”说完,走到剔利面前,从怀里拿出一封信,扬起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才斩钉截铁地说道,“从此你我两不相欠,形同陌路”,话音才落,人已飘然而出,只留下那写着“休书”二字的信笺在风中缓缓飘落。
“雪韵——”靡罗突然叫出声来,手里的剑颓然落下,只稍稍一顿,他也跟着追出,此刻,他开始有些明白王兄的心情,原来,除了她一切都不重要,一切都不重要了……
雪韵大步踏出府尹大院,翻身上马,猛地一抬头,突然深吸一口气,微微一笑,多好的阳光,多美的蓝天!眼角的盘旋的泪水在风中化为乌有。
奕柏突然一把从背后搂住剔利,心里却是百感交集,从最初的互相猜疑,到今天的生死相许,两人已经走了这么这么长的路,剔利握住奕柏的手,心里却在暗暗许诺,无论发生什么,你永远是我心中的第一位,嘴里却轻轻吟出了诗经的句子,“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仿佛过了许久,剔利觉得背后的衣衫似乎被什么湿热的东西浸透,刚要回头,却听到奕柏呜咽却带着不好意思的声音,“不许回头!”
尾声
不知又是多少个寒暑,七夕的夜晚一如既往的美丽,奕萍坐在月霞宫的冰凉的玉阶上,望着满天的星斗,想起很多很多的事情。
那一年的战争,那一年哥哥的去世,之后江山平分的局面,不知何故停止的争斗,越来越冷淡的皇上,还有那许多许多……
今日的月霞宫人迹罕至,也和冷宫无异了吧,远远传来銮驾经过的声音,只是淡淡地一笑,站起身来,慢慢地走回宫去,嘴里依稀道,“长门一步地,不肯暂回车”。
同样是这个美丽的七夕,同样在天都,一个白衣胜雪的美丽女子抬头也望着满天的星斗,也淡淡地扬起笑脸,“是时候回去了!”心里却浮起靡罗期待的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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