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莽王朝-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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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二十一日,也就是四天之前,王莽还在信誓旦旦地保证将来一定会把政权交还给孺子婴呢。写出这份文告,当众说出这段话,真不知王莽鼓了多大的勇气:脸皮没有一定的厚度是办不到的,亏他王莽说的出来!
这才过了四天,却发生了如此沧桑剧变,一心维护汉朝基业的太皇太后王政君,能够接受这个现实吗?
(六)夺玺篡国
初始元年(西元八年)十一月月底(大约是二十七日),深宫中的王政君终于得到了王莽要即位当真皇帝的奏报。
现在王莽再也不露面了,全是太保王舜替他在王政君面前出头。王舜带着堆积如山的符命祥瑞文件,前去向王政君太皇太后报告了所有的一切。
王政君虽然年老,也对王莽有些怀疑,但是一直不敢相信。如今听王舜这么一说,她气的浑身发抖。王政君怒不可遏,但是却毫无办法,如今上上下下都被王莽控制,她一个年近八旬的老妇,还能说什么?她冷冷地对王舜道:“你们兄弟既然都已经商量好了,还来问我做什么?自己看着办吧!”
王舜面有难色,吞吞吐吐地道:“太皇太后,臣等还有一事相求。”王政君道:“何事?”王舜道:“孺子并未即位,传国御玺仍放在长乐宫,恳请太皇太后恩赐!再过三日,就是大新朝开国元旦,必须要用!”
王舜的腆颜无耻的要求,王政君被彻底激怒了。她厉声责骂:“尔等父子宗族,世受大汉厚恩,三代富贵,人间无极!享受着如此荣华富贵,尔等还想怎样?不思报效国家厚恩,却深怀狼子野心,欺负我孤儿寡母,居然要篡位夺国!尔等摸摸胸口,良心何在?尔等兄弟之辈,真是禽兽不如!猪狗不如的货色!你们也不想想,天下之人,能容许尔等兄弟胡作非为么!”
王舜被王政君一顿臭骂,训斥的无言以对,脸涨成了猪肝色。王政君又责道:“现如今,尔等根据所谓的金匮符命想当新皇帝,那么就去当好了!我决不拦着你们!
既然尔等擅自改了历法,改了车马、服饰的颜色,又改变制度,很好!那么,你们为什么不自己再刻一个新的御玺,使它传到万世?还用这个不祥的亡国玺作什么?我是汉朝的老寡妇,早晚就死了!我打算与此玺一同埋葬。你们想要,办不到!”王政君一面说,一面嚎啕大哭。她身边的宫人们也是不住地落泪。
王舜也被感动了。他的心情极为复杂,趴在地上不住地抽泣,哀恸不能自止。过了很久,王舜抬头仰问王政君:“我等已无话可说,只是王莽一定要用此传国御玺,太后难道真的不给他吗?”
王政君无奈,知道不给也是枉然。她令人取出传国御玺,奋力扔到地上,怒骂王舜:“走着瞧吧!我死之后,尔等兄弟定被灭族!”这块传国玉玺,被王政君扔到玉石台阶上,崩裂了一个角。
王舜顾不得许多,拿着残缺的御玺,献给了王莽。王莽令人用金玉补之,总算是勉强弄得完整了。
王莽见了补好的玉玺,心中大悦。当晚,他下令在在未央宫渐台专门给设王政君宴,安慰其伤感的情绪。同时,他对群臣宣布:“今日设宴,一是为太皇太后祝寿,二是为为我大新开国祝贺。诸卿不必拘礼,可以纵情欢乐!”
在席间,王政君一直闷闷不乐,伤感不已。王莽为了抚慰其心,也是为了解决称号的难题:既然新朝建立,王政君应该处于一个什么位置?
王莽初步打算是,革除王政君的旧封号,重新拟定新的名号,甚至连印绶都准备好了。可是,王莽担心触怒了姑母:也许她老人家不愿更换旧的印绶。
正在愁闷之际,他的族人王谏上奏献媚:“皇天废汉立新,太皇太后不宜再称尊号,应与汉朝同废!”王莽亲自将奏章呈报王政君。王政君此刻正没好气,怒道:“没错!王谏说的有理!”王莽岂能听王谏的?他当场下令:“王谏真是违德背义的小人,该杀!”恰好,南阳郡冠军县民人张永献上了璧形铜片,上书“新室文母太皇太后”八字。张永奏称:“太皇太后的新尊号,应为‘新室文母太皇太后’。”王莽大悦,下诏为王政君奉上新尊号。最终王莽用鸩酒毒死了王谏,又加封张永为贡符子。
一切难题都已解决,就剩下举行登基仪式这一件事。西元九年一月十五日这天,王莽聚众举行了登基大典,正式宣布取代汉朝,建立新朝……
第十三章 建国伊始
(一)慎终追远
始建国元年正月初一,在那场盛大的“禅让”典礼之中,王莽率领满朝公侯卿士列队,他亲手捧着新制的皇太后御玺,呈给了满面愁容的王政君。紧接着,他又当众宣布:革去汉号,改建大新朝!至此,王莽如愿以偿地登上了皇帝的宝座,成了君临天下的大新天子。
这天,王莽还宣布,册立第四子王临为皇太子,第三子王安为新嘉辟(读音为bì,国君、皇子之意)。
前文说过,长子王宇、次子王获都被王莽逼死。按理说,三子王安应为太子,但因此人一向游恣无度,行为荒淫,王莽一直很讨厌他。最终,只得改立老四王临为储君。当然,王安也得有个安置,王莽依照古法,别出心裁地设置了一个新官号——新嘉辟,意思是“大新朝洪福齐天的皇子”。至于长子王宇的后人,王莽也做了安抚。他下诏赐封王宇所生六子皆为公。同时,大赦天下。
王莽既然做了皇帝,当然要追尊他的远祖,封赏他的亲属。
前文说过,王氏本是济北王田安之后。本来也算是名门望族出身了。但是他还是觉得不满。他令大国师刘歆给他找更好的出身依据。最终,刘歆给出了一个答案:
黄帝——》舜帝——》陈国妫氏——》齐国田氏——》元城王氏。
王莽大喜,以黄帝为王姓之初祖,而以舜帝为始祖。同时,还赐封黄帝、少昊、颛顼、帝喾、尧、舜、夏、商、周及皋陶、伊尹等古圣先贤之皆为公、侯,使其各奉祖先之祀。
此外,王莽还下令建造五座宗庙,四座皇室祭庙。追尊陈胡公为陈胡王,田敬仲为田敬王,济北王田安为济北愍王。天下姚、妫、陈、田、王五姓是一家,皆为皇族。世代不纳税,不服役,不负担义务。此外,加封陈崇、田丰二人为列侯,分别令其奉祀陈胡王妫满、田敬王田完之香火。
对于王氏亲属的封赏,王莽专门下诏做了严格规定:凡是王氏亲属,按照血缘关系的亲属程度,授予爵位。以他本人为中心,五服之内者,皆有封赏。他的兄弟、叔伯兄弟及其的直系后裔,一律被封为“列侯”,族兄弟们依照辈分、亲疏则被封依次封为“伯”、“子”、“男”等爵位。他还规定:凡是大新皇室子弟,男子的封号一律为“睦××”,如“睦×侯”、“睦×公”,女子则为“隆××”,如“隆×主”、“隆×君”等。
除了封赏亲属,他还要论功行赏,给鞍前马后奔波了多年的兄弟们一点回报。
首先,他宣布了四辅(上公)、三公(公)、四将(大将军)的名单。
四辅:
太傅、左辅王舜,晋升为太师,赐封安新公;
大司徒平晏,晋升为太傅,赐封就新公;
少阿、羲和刘秀,晋升为国师,赐封嘉新公;
太学儒生哀章,晋升为国将,赐封美新公。
三公:
太保、后承甄邯,晋升为大司马,赐封承新公;
丕进侯王寻,晋升为大司徒,赐封章新公;
步兵将军王邑,晋升为大司空,赐封隆新公。
四将:
太阿、右拂、大司空甄丰,晋升为更始将军,赐封广新公;
京兆王兴,晋升为卫将军,赐封奉新公;
轻车将军孙建,晋升为立国将军,赐封成新公;
京兆尹王盛,晋升为前将军,赐封崇新公。
这回王莽总共分封了四辅、三公、四将,总计总共十一公。
王莽还认为,新朝的重臣名单必须是根据金匮谶书安排。上有所好,下必甚焉。有其君必有其臣,佞臣哀章也就应运而生了。君臣二人真是一对耍宝天才,配合的天衣无缝。
哀章揣摩透了王莽之意,在制作谶书时,将其心腹重臣王舜、平晏等八人都弄了进去。哀章自己也想当官,岂能不把他的大名塞进去?可即便如此,总共才九个,其余的两个到哪里去找?因为根据登基“符命”,新朝的开国元勋必须是十一人!
一开始写符的时候,哀章还真是有些犯愁。他一个穷酸儒生,哪里知道更多大臣的名字?哀章脑瓜灵活,极具搞笑天赋,区区小事,岂能难倒他?他进出长安城门时,认识了一个看城门的门官——城门令史王兴。还有一个王盛,是街面上开饼店,专卖蒸饼。哀章爱吃王家的蒸饼,与王盛混的很熟。
哀章灵机一动:“王兴、王盛,多好的名字。王氏兴盛,呵呵!”大功告成,哀章很满意。递交上去后,王莽也很满意:“不错!太好了!”他才不管什么看门、卖饼的,只要名字好,图个吉利!
就这样,哀章、王兴、王盛等几个落魄穷酸,居然一步登天,位列国公!哀章最牛,居然排在上公第四位,忝列“政治局常委”,真是令人作舌。
其实,这些都是王莽有意安排的。除此而外,当天王莽还特意任命了卿大夫、侍中、尚书等几百名官员。当然,王莽也没忘了给基层官员加官进爵。他宣布:翟义、赵朋作乱时,全国州牧、郡守皆能效忠于他,忠于大新王朝,特赐州牧为男爵,各郡太守都可从本郡选出一地作为封邑。
为了显示自己登基是天意,是顺应符命的正义之举,王莽又特意提拔了十几个平民做了大官(通过卜师看相),真是有趣……
但凡开国,当然要有新气象。但是,大新王朝开国这气派,总是令人感觉有些古怪。细细品来,还真是与众不同啊……
(二)大新天子
在外人看来,大新天子王莽真是大有“国士之风”。看其表面:
第一,他治学严谨,经学造诣极高。他的名声极大,是与刘向、扬雄齐名的三大名儒之一;
第二,他性情舒缓,遇事沉着,临危不乱,颇有周公遗风。比如,平定“翟义之叛”。
第三,他宽厚大度,惜才而不惜财。慷慨大方,不吝施舍。比如嫁女,一出手就是几千万。
第四,他做事张驰有度,有条不紊。他主政的朝务时,总是显得胸有成竹,一切都是井井有条。无论什么难事,到他这里都是不费吹灰之力,迎刃而解。
第五,他不好声色,从来都是端庄肃穆,谦恭有度,彬彬有礼。
……
可是,实际上的王莽又是如何呢?却是大相径庭:
其一,研究学问时,他极度重视形式,对于形式美的追求,甚至超过了对本质的研究;
其二,在公众的视野之外,他总是显得异常焦躁,很是性急。今日撒下种子,恨不得明天就长出苗来;
其三,在生活中,他对于金钱极为看重,甚至舍不得给夫人做几件新衣服;
其四,下班了之后,回到家里,他总是忙碌不停,犹如一只辛勤的蚂蚁。
其五,在家里,有时他也背着夫人,与婢女们眉来眼去,勾勾搭搭,最后居然与夫人的婢女睡在了一起。
……
也许有人觉得很奇怪:同是一个人,为何明里暗里却是如此的不同?其实,一点都不奇怪。人性都是复杂的,也是矛盾的。一个人的性格,也是多种因素的掺杂的综合体。王莽其人,就是这个复杂综合体的奇妙统一。只不过,王莽比常人做的更出色,更善于隐藏对他形象不利的部分。
经历了二十五年的残酷政治搏杀,如果让外人一眼就看出他的本性,那才真是奇怪了。倘若这样,无论是做人还是做官,岂不是太失败了?!
几十年来,他居然能把如此尖锐的矛盾因素完美地统一,只让公众只看到其中光辉的一面,而将另一面完全隐藏。一个人能做到这种程度,真可谓是一位奇人了!尤其是在三十多年来,他忍辱负重,把夹紧了“尾巴”做人,终于塑造出了一个近乎完美的光辉形象,真是何其不易!
人的后天性格是由环境塑造的。弱冠以来,由于家庭贫寒,变故频生,磨砺掉了王莽的许多棱角,也让他在严酷的显示环境中学会了忍耐。
从一个落魄穷儒到登基称帝,王莽的前面大半生真是功德圆满。他成功的最大秘诀只有一个字:“忍”!能忍人之所不能忍,便是大丈夫!王莽,就是一位忍者。
环境变了,性格也会发生变化。只不过,有的人变得快一些,有些人变化的慢一点,程度不同而已。如果王莽能够一如既往地“忍”下去,无疑他将会成为一代明君,甚至可能与大舜并称。
但是,始建国元年(西元九年),王莽登基称帝之后,一切都变了。甘愿做“忍者神龟”,当了接近三十年的“孙子”,如今终于熬出了头。此刻,压抑其本性的一切魔咒全部失灵,王莽再也无所顾忌,他终于可以无所顾忌地做事了,再也不用看任何人的脸色!他已年满五十三岁,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