髯-第46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士兵们呼喊着各种各样的口号,相互激励着,云梯从上到下被护城河的河水浇了个遍。七架云梯车又再次向前。城头飞泄而来的火箭,对于这几个正着推进的湿漉漉的大家伙,暂时还起不了什么作用。
在后方观战的冉闵,一直显得有些按捺不住,“忍不住了,真想亲自冲上去,教教那些年轻人怎么作战。”说这话倒不是对那些在前面浴血奋战的战士们有什么的不满,而是皇帝陛下看见打仗,而自己却在旁观,有种热血沸腾的感觉难以宣泄出来。
王泰笑道:“请皇帝陛下稍安勿躁。这攻城作战,最是凶险,就算是武功盖世者,登城之际,突遇万弩齐发,那也只是枉然。如果陛下想要披坚执锐、亲自去体验一把先登的乐趣的话,那也请等到我们这些老不中用的家伙全部死掉之后。”
云梯接近城墙,魏军士兵们立刻排着队顺着台阶直冲梯顶。然后,其中一人拉动了上面的开关,梯顶的带钩吊桥落下,发出“哗喇,呯~!”一连串的声音。而迎接云梯上那些魏军士兵的,是突如其来的一排密集的箭矢。最先站在梯顶上的人几乎被全部射倒,而魏军的进攻却没有因此被瓦解,前仆后继,在赵军弓箭再次发射前的间隙,更多的魏军士兵达到梯顶,然后顺着吊桥冲过去杀入敌群,横劈竖砍,血肉横飞,“兄弟们,报仇雪恨,杀尽胡虏的时候到了!”一名最先上墙的指挥官大声的喊到,同时一刀斩翻了一名匈奴弓手。拔城先登,是军人至上的荣耀之一。刀光剑影之中,人影绰绰,越来越密集。胡虏们也深知,如果在这里被魏军攻破城池,那么这个襄国城很可能就会成为又一个邺城的翻版。心知如此,自然也是拼死的战斗。场面是极度的胶着状态,双方堆在云梯出口的人都越来越多,相互拥挤着,甚至时不时的有人从城墙上被挤出,惊叫着坠落地面。
后方,远处,华盖之下的魏国皇帝自是更加地热血沸腾异常,要不是王泰等人努力的拉拽、劝阻,他早就窜到前面去了。
忽然,冉闵发现,在襄国的城墙根下,突然剥落了一块城墙,“不好,羯胡要重施故技~!”他口中所说的重施故技,是指石勒在西晋永嘉六年,312年十二月击败了晋朝王浚大军时所使用的一条计策。当时,王浚遣督护王昌率诸军与辽西鲜卑段疾陆眷及段匹碑、段文鸯、段末枉等共五万人进攻襄国。鲜卑段氏军进屯襄国东北方的渚阳,石勒屡次派遣部将与之交战,皆被挫败,无奈后退。段疾陆眷遂大造战具,准备攻城。石勒部众甚惧,诸将主张固守疲敌,待其退而击之。石勒用张宾及部将孔苌之计,于北城开突门(即暗门)二十余道,在鲜卑军攻城时,待其队伍松懈,即命孔苌率精锐开突门出击,猛袭王浚军悍将段末枉部,不克而退。末枉追至垒门,为勒伏兵所俘。王浚军见悍将被俘,纷纷败退,孔苌乘胜追击,鲜卑横尸三十余里,获铠马五千余匹。
果然,从襄国城根下的第一片砖石脱落开始,很快的,在一片稀里哗啦的砖石脱落之后,在襄国的城墙上赫然出现了十余个暗藏的突门。每门可容两骑并行,而随着突门的打开,六夷骑兵鱼贯而出,跟着他们身后的,是拿着油料、柴草、火把、斧头的步卒。
“哼~!当年是北门,现在是南门。还真是有趣。左右,取我双头矛来。”
听到冉闵的话,王泰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也伸手从一旁取过了自己的兵器,他知道,现在是城战变成了野战,而他,是再也拦不住冉闵这头猛兽的出笼热情了。
骑兵、步兵,分从十余处突门同时从襄国城内突出。分工明确,胡骑健儿们在混乱的魏军阵列内往来冲突,制造更大的混乱;而在一片混乱当中,冲出来的步卒们,则用斧头、火把和燃料迅速破坏魏军的攻城器械。
赵军的突然出击,而且出击的地点之诡异,出击之迅捷,完全出乎了魏军官兵的预料之外。聚拢在襄国城根下的魏军遭到突然的打击,顿时炸了窝似的乱作一团。
“是骑兵!”
“防守队形~!”
“他们冲过来了,快跑啊~!”
羯胡、匈奴、羌胡,从襄国城内冲出来的蛮胡骑兵有六百多人,面对出击面上混乱不堪的魏军步兵阵线,骑兵的先天优势瞬时显现无疑,他们各分小队四处乱冲乱突,却如猛虎驱羊一般。
魏军攻城的步兵被敌人突袭之后,几乎没怎么产生什么有力的抵抗,就开始接二连三地集体向后溃退,一直退到了原本的护城河之后,散乱的人群,一时间还挡住了从阵后增援过来的己方骑兵部队。
“你们这些胆小鬼,滚开、滚开~!”来者愤怒的吼叫,其中也包括一国之尊的冉闵大帝,他对于自己的步卒们居然没有经过什么抵抗,便直接败下阵来的表现,十分的震怒。显然,这一次的溃败,暴露出了新兵为主的魏国讨伐军,经验不足的、稳定性不够等诸多问题。
“冉闵来了~!”
“快退、快退。”
驱赶溃兵前来的石赵骑兵,追到原护城河边时,却迎面撞见了冉闵的双头矛,兀自惊惧,皆转身拍马逃奔。冉闵的马快,一路追杀至襄国城下,突来城上乱箭如雨。冉闵手舞双头矛,舞得如同旋翼飞转水泄不通,缓缓而退。再看那七座攻城云梯,俱已被泼油添草之后点燃焚烧,烈焰浓烟一时冲天而起。
至此,完成任务的石赵出击部队开始重新从突门向城内退去,冉闵本想带着好不容易穿过溃退人群的三百亲卫骑兵追杀进城里去的,但是仔细想想,如此实在是太过冒险,胜算微乎其微,只好作罢。听着城上渐渐稀落的厮杀声,看着石赵军用刀车塞住突门口后又在其后开始填补突门,冉闵大帝回顾了一眼身后的王泰将军,不禁长叹了一声。
城下攻城大队溃败,攻城云梯又被焚毁破坏,城上激烈苦战中的先登部队陷入绝境。攻守双方力量此消彼长,有二个绝望得失去理智的魏军,从高高的襄国城头一跃而下,一个当场摔死;一个摔断了双腿腿骨,惨呼不止,行走不能,事后被城头的守军弓箭手们当作打赌用的靶标,被慢慢的折磨而死。在绝望当中,更多的魏军将士则选择了力战而亡。
望着遥不可及的城头,冉闵满怀心痛,远远地伸出一支手,似乎想要拉回什么。然后,又慢慢地收了回来。一直看着先登部队中最后一个站立的身影消失于视线,他郁郁地拨马回营,一路上一语不发。
襄国的南面一线的城头上,层层叠叠堆砌满了尸体,流出的血顺着城墙流下内墙,在内墙的墙根下形成了一个又一个红色的水洼。而在城上城下,红色的足印在事后被印得到处都是。
“怎么处理这些敌人的尸体?”
“留着吧。摞起来,摆放整齐,等下一波敌人进攻的时候当作滚木擂石用。”
此时已经接近初冬,北方的天气已经有些冷了,尸体并不会马上的腐烂。于是石赵的将军还打算利用一下死者。但是,几天之后,他还是不得不下令将这些尸体、包括城外的尸体统统掩埋,以防止尸体腐烂后造成疫病流行。因为在那天之后的一段时间里,魏军都没有再对襄国城壁发动过进攻。
“我们被包围了?”
“是的,我们被包围了。”
当再次确认过这个消息之后,石袛本来已经缺少血色的脸变得更加的惨白,“是吗?这么说,逆贼冉闵是想要围死、困死我们吗?”
“恐怕……是这样的。根据探子夜探敌情回报来的消息说,魏军除了环绕襄国攻城略地,实现包围之外,还在南边修筑了屋舍,开垦土地,似乎有长期驻守的打算。”
“长期、长期……孙司农,我们的军粮可以支持多久?”
“城内的存粮,大概…省着点消耗,总可以支持一年吧。”虽有些迟疑,但孙司农的这个回答让石袛稍稍安心了些。不过,孙司农之后还有一句补充,“不过……城北本来有我军的屯粮所在,如果此番被冉闵获得了的话,其所能相持的时间也同样会增加。而且如果冉闵屯田于此,赖着不走的话,那我们迟早还是要被他困死饿死的,请陛下早思对策。”
石袛愁眉苦脸地摇了摇头,转头又问太尉:“张太尉,遣使燕国和姚弋仲处的事情进行得如何?”
太尉张举道:“使者都已经出发了。都是些能说会道的人,再加上我方拿出了很大的谈判诚意,相信会有好的结果。”
此时在座的石赵的各位王侯公卿并不知道,对处在他们侧背后的燕国,冉闵也同样派出了自己的使者。冉闵遣使的目的十分简单,就是希望在他攻打襄国期间,作为第三者的燕国能够置身事外、两不相帮就好。
就关系而言,后赵与前燕从石虎时代开始,梁子就算是结下了,且长期处于交战状态。而冉闵的大魏是推翻石鉴之后建立的,与羯胡的残余势力也处于交战状态,有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一说,所以冉闵认为,前燕在利益上,和己方是有共同点的。所以,他很有自信的派出了使者。当然,冉魏的各位也并同样不知道,被他们围困中的襄国,在包围圈彻底围拢之前,也向宿敌前燕的龙城派出了求援的使者。在不久的将来,双方的使者将会在龙城,展开一场激烈的唇枪舌剑。
襄国包围圈正式划定。在开始几天的激烈战斗之后,冉闵打算缓一缓节奏,他在筑室反耕屯田的同时,慢慢地加固着襄国周围的防线。但同时也在悄悄的挖掘着地道,准备从地下取得突破。而在地上,魏军还在襄国四周垒起土山,再在土山上建起望楼,观看城内形势。在有些地方,望楼的高度远远超过襄国城墙的高度,从魏军望楼上居高临下射出的弓箭,逼得蛮胡们在城头上只好举着盾牌行走。
一场长达百日的襄国围城战,正式的打响了。冉闵深信,以自己一方的战力,绝对可以最后压倒,在襄国的,石赵最后的残余势力。
第三十五章·;小小霸王
冉闵率领魏军围攻襄国的时候,他曾经的老战友、酒友、羌族首领姚弋仲正盘踞在混桥一带,颇显得有些无所事事,却又在生着闷气。生闷气的原因不为其它,而是为了自己年老失察、行动迟缓,居然会叫蒲洪(已经改名为苻洪)这个老小子的儿子符健,抢先一步进入并且占据了关中福地。姚弋仲本想出兵攻打,但是进入关中的地势险要,而符健已经站住了脚跟、已有防备,此时再打,胜算实在不高。想了一想,只好作罢,顺便感慨自己年事已高,于心于力,都已是远不如前了。而此时,已经进入关中的符健,建都长安,自称秦天王大单于,后史称之为前秦。
就在这郁闷的心情之中,他收到了石袛从襄国派使者送来的求援信。心情郁闷中的他,本来想把这封书信丢到一边不管的,但是想了想,还是拿在手中拆开来看了。
看罢,本想招襄国来的使者上来问话,但想了想,转而命令手下:“去,把襄儿给我叫回来。”
姚弋仲之子姚襄,排行第五,年方二十,长得是身长力大、容貌俊俏,更兼勇力过人,时人称之为“小孙策”。
接到父亲的命令,“小孙策”姚襄迅速从城外的游猎场赶了回来。
“父亲大人,不知急忙招襄儿回来,所谓何事?”
“这里有一份从襄国来的急件,你可以先看一下。”
姚襄伸出双手,从父亲手中恭恭敬敬地接过襄国的告急文书,取出略略地看了一遍,沉吟了片刻,然后,又将文书套回信封之内,递还给姚弋仲,问道:“父亲打算如何处置?”
姚弋仲略一沉吟,显然还是没有完全的下定决心,“我……打算派兵支援。”
“不会吧?”姚襄疑道,“前些日子,父亲对襄国来的任命不是嗤之以鼻的吗?怎么今日却又消耗我们自己的战力来帮助他们呢?”
“区区一个石袛,算得了什么东西?他派个什么人过来封我作什么官的,我自然不会放在眼里。不过……”
“不过……如何?”
“不过,这一次有所不同。那冉闵弃绝仁义,食人之食,却灭了人家满门。想我老羌,曾经深受人家的厚恩,本来就应当替人报仇。再说,这襄国城,怎么也是石勒老天王的龙兴之地。我,是实在不忍心看着石家两代天王的基业在我有生之年彻底的毁灭啊~!可惜,为父的年纪太大了,又有病在身,心有余而力不足……”
姚襄沉默了片刻,然后道“父亲既然心念故人,那襄儿就走这一趟,替父亲了此心愿吧~。”
姚弋仲点了点头,又道:“你也不急忙去。我给你四万骑兵,这可是我们老姚家的老底子啊~!谨慎用之。襄国来使说:燕国的慕容氏也会派兵前来相助。你可缓缓行之,看看其它各路的动静。”
姚襄闻言会意。
姚弋仲抚摸了一下他儿子坚实的肩头,有些回想起自己年轻时驰骋疆场时的岁月,悠悠地长吁了一口气,“真的很想~和你们这些年轻人一块儿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