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黄与蚩尤-第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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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女 鲅 鼓 瑟
庖羲氏作瑟，五十弦。黄帝使素女鼓瑟，哀不自胜，乃破为二十五弦，具二均声。
——《世本﹒ 作篇》（清秦嘉谟辑补本）
蚩尤被大雨浇醒。
误了大事的玄冥，这次来的很及时，使自己减轻了一点负罪感。起初，当他回无名岛取霹雳蛋时，发现乌霓出走、雨工旋龟罢产，立即打发爱妾回了老家。当然，玄冥之所以如此绝情，还有一层说不出口的原因。他认为，司幽国的公子思士、小姐思女，不和人交配而凭直思气感就能生儿育女之说，纯属无稽之谈。这和乌霓的家乡姑妹国的故事一样，不过是自欺欺人而已。近些日子自己离家时间长，乌霓难耐寂寞，找这个借口红杏出墙，实在让他堂堂玄冥大丢其脸！
但麻烦来了。由于乌霓的精心饲养，旋龟对她产生了很大的依赖性。她走后，不管玄冥怎么鼓捣，旋龟就是产不下蛋来。风伯心里着急，劝玄冥把乌霓找回来。见他一时拉不开面皮，只好自己跑到姑妹国，好说歹说把乌霓拉来，又把他们捏鼓在一起，才拿到急用的霹雳蛋。谢天谢地，蚩尤弟兄又一次死里逃生。
苍穹沉沉如磐，霹雳一个接一个轰炸着周围的山头，冰冷的雨水一阵紧似一阵，好象玄冥在发泄心头的无名之火。轩辕撤离人马，只是把夔皮鼓不停的敲打，以防蚩尤逃出葫芦谷。
轩辕猜对了。蚩尤确实在利用雨夜的掩护组织突围，而且成功地突破了夔皮鼓大阵。天弩不怕震，蚩尤不怕震。他想到了利用了二者的组合。蚩尤把自己的打算告诉了大家，命全体起立，默默祷告：“灵夔、雷震，好兄弟！请你们的在天之灵帮我等弟兄逃出葫芦谷，重整人马，为你们报仇。” 之后，蚩尤把天弩交给少昊国勇士倍伐，拉着他向山上摸去。
鼓声和雷声交相轰击，山上的活物死的死，逃的逃，没有谁来打扰他们。蚩尤不敢亮起夜明珠，凭着天生的夜视本领，爬上山垭。不知是赖于天弩的震慑，还是雷震、灵夔的暗中相助，蚩尤二人有惊无险，连滚带爬地通过了危险地带。蚩尤拿过天弩，返回葫芦谷；临别嘱咐倍伐不要等待大家，要连夜逃回国去。
整整一夜，蚩尤穿梭于令人昏厥的声震区，把众弟兄一个一个地送出葫芦谷，体能消耗极大。玄冥大概发现了蚩尤的行动，有意给他做掩护，天亮后大雨依然下个不停。蚩尤背起最后一位身受重伤的弟兄，艰难地爬行。这位兄弟是方夷国之子，叫方卯，长相酷似蚩尤。方卯每每冲杀在前，不避矢石，敌人往往把他当作蚩尤进行追杀。蚩尤决心把他背出去，一直送到老国王的身边。
意外的变故还是发生了。一位女子从天而降。她的身上散发出相当于十个太阳的光芒，只闪烁了几下，便云消雾散，漫天淫雨一扫而光，把蚩尤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她就是从西王国匆匆赶来寻找蚩尤的女鲅。从此以后，人们称其为旱魃。
“他不来，叫你过去见他。”应龙回到玉山，向望眼欲穿的女鲅报告。
女鲅没有动，轻轻抹了一下琴弦；在应龙听来，那声音依稀是她的抽泣。
“你不去，我就帮轩辕把他杀掉，拿人头给你。他们在打仗。”应龙站在她背后十步开外，说完转身跳向空中。
“站住！”女鲅厉声喝道，捧起古琴花韵就地升空；赶上应龙后，又柔声说，“我去看看他，你不要胡来。”
女鲅凭空飞升，连云朵也不需要，使应龙大吃一惊。他再也没有想到，一个如此痴情、如此招人怜爱的姑娘，竟拥有天神才有的能量！原来他一直在暗中扮演保护人的身份，看来应该反省一下了。不过，应龙对自己的矢志不渝感到欣慰，他毕竟赢得了姑娘的芳心；这不，听她刚才说话的口气，明明是对恋人才有的嘛！
应龙没敢同女鲅搭话，可心里热乎乎的。他想，等她同蚩尤这段感情纠纷一了结，两人就结伴上天或远游，做一对恩爱夫妻、逍遥神仙。…应龙正在想入非非，脚下忽然涌起滚滚黄沙。“哦，要过流沙了。”他向女鲅靠拢，两人径自垂直拔高，直上云霄，想从高空跨越这个魔鬼地带。
应龙时常穿越流沙，也曾多次遇到沙尘暴扬天气，都能顺利通过。但这次却异乎寻常。他们被裹胁在一个通天彻地、无边无际的龙卷风里，无论飞多高，都无法摆脱它的挟持。最后，当沙尘终于落下帷幕时，他们发现又回到了西王国。
在第二次行动之前，应龙不辞辛苦，在前去的路上泼洒了几场大雨。但结果聊胜于无，滚滚沙浪从远方压来，把他们糊成了泥猴，送回玉山脚下。
女鲅绝望了。琴声伴着她的悲泣笼罩着玉山，一条小溪从山上流下，那是她滚烫的泪水。她感到无助。除了蚩尤，她也从不向人求助。可是他不来见她，她也见不到他。
西王母来看女鲅，说：“你的泪水都快把我的桃树烫死了。非要走，我也不拦着；不过，走了就不要再回来了，你也不是西王国人了。”她回头又对身后的众仙女说：“这话对你们都适用。世道变了，女孩子都学野了，我也得学乖点，少招些怨恨。不过，西王国的国策没有变。”
女鲅走了，流沙没有为难她。事后王母对稀有说：“我不想让女鲅去干扰蚩尤和轩辕的战争；殊不知，我的所谓不干预，实际上也正是一种干预。看来，崇尚大道自然是回事，要真的实行起来，还是有不少牵挂放不下呢！”
女魃驱散风雨后，轩辕和他的八个儿子最先到来。不等轩辕开口，“八少”便一齐开弓放箭，欲置蚩尤死地而后快。原来，骆明从避火兽上摔下后，再也没有爬起来，他的弟兄是来给大哥报仇的。但是，那些赤金箭矢都掉在了蚩尤脚下，一支也没能插在他身上！轩辕十分惊异，以为有神灵保护，急忙喝令“八少”住手。他不知道，蚩尤身上佩带着太阳圈和月光镜，是羲和与常羲送给侄子的护身宝贝；不要说区区箭矢，就是雷轰电击也无奈他何。
蚩尤放下方卯，发现他已经停止了呼吸。轩辕的人马越聚越多，葫芦谷杀气腾腾。蚩尤旁若无人，用三块大石垒起一孔墓穴，把方卯安放在里面。这是东夷人的习俗，人死了要在地面上用砖石封起来，让他的灵魂出走去投胎，然后再择日埋葬。
一切安排妥当，蚩尤忽然跳上一方巨石，扬剑长啸，把心中积压的悲愤尽情喷吐。巨大的声响在葫芦谷中回荡。士兵纷纷落马，战将们抖抖嗦嗦地举起刀枪。轩辕不动声色。
蚩尤平静下来，插剑入鞘，说：“轩辕，你迟迟不动手，莫非还想着当初的约定吗？”
“不错，当初说好‘胜者接班做天子，败者甘愿为辅臣’，我在耐心地等着你的表态，岂能下令杀人？”轩辕说。
蚩尤笑道：“且不说胜败还没有最后分晓，单说那个约定，你不感到太天真了吗？”
“此话怎讲？”
“如果我失败了，沦为草寇或者是阶下囚，即使轩辕不肯食言，想给我个官做，你手下的有功之臣服气吗？再者，东夷父老兄弟之所以拥戴蚩尤当天子，是因为不愿做你的臣民；如今他们为我战死的战死，流窜的流窜，家破人亡，我岂能心安理得地做你的大臣？蚩尤虽然粗鄙，又岂至于不义如此！”
轩辕想了想，说：“蚩尤，咱们俩总有相通的地方，对你这番话我颇有同感；假如我败在你的手下，肯定也会这么想。…现在我给你想到了第二条出路，希望你不要推辞。”
“请讲。”
轩辕往山梁上一指，说：“那是我的女儿女鲅，你和他一块当神仙去吧，从此不要再过问人世间的事情。”然后又补充一句：“西王母也曾经打过招呼。”
蚩尤这时才发现女鲅。她用红肿的泪眼殷切地注视着自己。蚩尤躲开她的目光，低沉地说：“这是蚩尤本人十分乐意的选择。可是，如今的蚩尤，已经不再是原来的那个蚩尤了，我已经没有权力为个人选择出路了。为了对得起众多死去的弟兄和东夷父老，蚩尤只好对不起我最亲爱的人了。小妹妹，求你原谅你的吃哥哥吧！”
空谷传声，震人心魄。没有人说话，空气象凝固了一样。良久，轩辕发话说：“话都说尽了，你想干什么？说吧！”
“蚩尤也选择了两条路。我是一个曾经被东夷拥戴为天子的人，第一条路当然是重整人马，再战轩辕，扫平天下，当一个名副其实的天子；如果…”
“真是无耻之尤！到了这种地步还不认输，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发话的是嫫母，边说边把勿忘我搂头抛来；“八少”和其他军将也迫不及待地掷出长矛短剑。
蚩尤见无数大圈小套漫天撒下，奔自己飞来，不敢大意；“刺棱棱”拔出宝剑，朝天划了一圈，寒光凌厉。那些个圈圈套套躲开蚩尤，纷纷落地，就手把刺向蚩尤的兵器搜罗一大捆，扔在嫫母脚下。
众人面面相觑。轩辕深知蚩尤的本事，要拿住他，若没有天神般的神通，人马再多也没有用。但如果错过今天的机会，以后麻烦就更大了。他忽然灵机一动，大声喝道：“云层上的小子，你还等待什么？还不快快现身！”说着把天鼋剑向空中抛去。
蚩尤正不知轩辕搞什么名堂，抬头看见应龙在乱云间闪现，抄起天鼋剑，象流星一样扑来。蚩尤毫不迟疑，将手中宝剑抖起一朵花，冲天而起。接下来，蚩尤和应龙两条真龙、天弩和天鼋剑两件宝器，硬生生撞了个满怀，那声音竟如几十个霹雳同时炸响，所有的人马都被惊倒在地，只有女鲅和轩辕安然无恙。
原来，应龙把女鲅带来见蚩尤，心情极度的矛盾。他明白，如果蚩尤活着，她永远不会去爱他；如果他出手击杀蚩尤，又怕招致她的怨恨，因此，在云端犹豫不决，心情烦躁。轩辕早就从离珠那里了解了应龙的活动，揣摩透了他的心理，关键时刻出言一激，将其引爆。这实在是轩辕的过人之智。
蚩尤和应龙一撞分开，落在两个山头上。接着发声喊，又飞身面对面地冲撞在一起，就好象争夺牛王的两头野公牛，非要斗个你死我活不可。这样斗过几个回合，两人势均力敌，不分胜负。轩辕不愿错过除掉蚩尤的好机会，暗暗弯弓搭箭，准备助应龙一臂之力。就在蚩尤又一次腾空迎击应龙时，忽然一缕琴声传来，呜咽悲凄，随风飘荡。蚩尤顿感四肢发软，一头栽下地来，天弩宝剑也“哧溜”一声钻进剑鞘，萎缩成原始形状，贴牢在蚩尤背上。
众人卧在地上，正在欣赏惊心动魄的空中大战，见此变故，不只如何是好。轩辕却是十分地清醒，他丢下弓箭，从嫫母手中抓过勿忘我，抛将过去，把无力挣扎的蚩尤捆了个结实。
应龙见蚩尤忽然坠地，以为是他避战逃跑，随即俯冲下来，天鼋剑吐出三尺毫光，扫向束手待毙的蚩尤。
“住手！”随着一声断喝，一物早到面前；应龙手疾眼快，横剑一格，“咣啷”一声响亮，那物掉在地上。应龙手臂发麻，打了个趔趄立在当地。
一个黑影闪来，当在蚩尤前面。原来是女鲅。女鲅听了蚩尤和轩辕的对话，心里非常痛苦；又见应龙与蚩尤进行生死决斗，更增添了无尽的烦恼，不由自主地鼓起花韵。当发现蚩尤落败、应龙逞凶时，女鲅情急之下抛出古琴瑟花韵，加以阻挡，并随即赶来施救。
“吃哥哥，吃哥哥，你怎么啦！”女鲅抱住蚩尤不停地哭叫。他蓬头垢面，浑身是泥，好象在闭目养神。
“你来了就会明白，哥哥没骗你，我真的没功夫去看你。”蚩尤睁开眼，凄楚地说，“我想当天子，还有一个目的没有说，就是要堂堂正正地把你从西王国娶出来。现在看来，这个愿望只能是一种奢求了，因为我遭到暗算，成了阶下囚。”蚩尤看看浑身的五花大绑，苦笑着摇摇头。
“不，不，没有人能战胜我的吃哥哥！”女鲅死命地撕扯绳索，但它纹丝不动，不愧是万年仙绳勿忘我！
女鲅转身盯着发呆的应龙，问：“是你暗算了他？”
应龙坚决地摇摇头。
“是你？”女鲅又转向轩辕。
“不是我。是你！”
“是我？怎么会是我？”
轩辕没有回答女鲅，走上前拣起花韵，说：“蚩尤，你的路真的走到了尽头，因为天弩的克星到了。”轩辕语出惊人，人们静静地听他讲，“我曾向多位神仙求证过，你的天弩，包括你本人，是羲皇与娲皇的两件兵器，即规和矩合成转世，所以天上人间无人能敌。两位先皇还各有一件乐器，叫做琴和瑟，各有二十五弦；每次征战过后，二人弹起琴瑟你唱我和，规和矩就安静下来，慢慢进入休眠状态。后来，琴瑟合成一把五十弦琴瑟花韵，流传下来，不想今日和天弩久别重逢。”
人们将信将疑，只有蚩尤灵台颤动，似在响应。轩辕拨着已撕去绢封的五十弦琴瑟，对女鲅说：“好闺女，刚才是你的琴声感化了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