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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南北史演义-第1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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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湖上草,碧翠浪通津。修带不为歌舞缓,浓铺堪作醉人茵,无意衬香衾。晴霁后,颜色一般新。游子不归生满地,佳人远意寄青春,留咏卒难伸。
(五)湖上花,天水浸灵芽。浅蕊水边勾玉粉,浓苞天外剪明霞,只在列仙家。开烂漫,插鬓若相遮。水殿春寒幽冷艳,玉轩晴照暖添华,清赏思何赊?
(六)湖上女,精选正轻盈。犹恨乍离金殿侣,相将尽是采莲人,清唱漫频频。轩内好,嬉戏下龙津。玉管朱弦闻尽夜,踏青斗草事青春,玉辇从群真。
(七)湖上酒,终日助清欢。檀板轻声银甲缓,醅浮香米玉蛆寒,醉眼暗相看。春殿晚,仙艳奉杯盘。湖上风光真可爱,醉乡天地就中宽,帝主正清安。
(八)湖上水,流绕禁园中。斜日缓摇清翠动,落花香暖众纹红,袆;末起清风。闲纵目,鱼跃小莲东。泛泛轻摇兰棹稳,沈沈寒影上仙宫,远意更重重。
这八阕词句,令宫女演习歌唱,每当月夜泛湖,歌声四起,一派脆生生的娇喉,真个似黄莺百啭,悦耳动人。就中有几个通文侍女,更将原阕分成波折,抑扬顿挫,愈觉旖旎风光,足动炀帝游兴。
一夕,炀帝泛舟北海,与内侍十数人同登海山,忽月光被薄云遮住,夜色迷靥,当然是不便上登,就在海旁观澜亭中小憩。炀帝正带着三分酒意,醉眼模糊,凭栏四望,恍惚有一扁舟过来,舟中似有数人,还疑是十六院中的美人儿,前来迎驾。霎时间驶在亭前,有一人首先登岸,报称陈后主谒驾。炀帝忘他已死,且前与陈后主时常会晤,颇觉气味相投,至此即令传见,才阅片时,果见陈后主款段前来,所着服饰,仿佛似做长城公形状。炀帝忙起身相迎,陈后主屈身再拜。炀帝忙用手搀住道:“朕与卿本是故交,何必拘此大礼。”说着,便令他旁坐。彼此已经坐定,陈后主开口道:“忆昔与陛下交游,情爱与骨肉相同,今日陛下贵为天子,富有四海,尚记得陈叔宝否?”炀帝惊问道:“卿别来已久,今在何处?”陈后主道:“亡国主子,何处寄身?无非往来飘泊,做一个异乡孤客罢了。”炀帝又道:“卿如何知朕在此,前来一会?”陈后主道:“闻陛下得登大宝,安享承平,心甚钦服,但初意总道陛下勤政爱民,得臻至治,哪知陛下亦纵乐忘返,取快目前,无甚美政。今又凿通洪渠,东游维扬,自觉一时技痒,特来献诗数章。”说罢,便从怀中取出一纸,捧呈炀帝。炀帝闻陈后主言,已是不悦,勉强接阅诗词,巧值月色渐明,乃凝神细视,但见纸上写着:
隋室开兹水,初心谋大赊。一千里力役,百万民吁嗟。水殿不复返,龙舟成小瑕。溢流随陡岸,浊浪喷黄沙。两人迎客至,三月柳飞花。日脚沈云外,榆梢噪冥鸦。如今游子俗,异日便天家。且乐人间景,休寻海上槎。人喧舟番岸,风细锦帆斜。莫言无后利,千古壮京华。
炀帝阅罢,似解非解,但诗意总带着讥讽,不由的愤怒起来,便携衣起坐道:“死生有命,兴亡有数,尔怎知我开河通渠,徒利后人?”陈后主亦起身道:“看汝豪气,能得几日,恐将来结果,还不及我哩。”一面说,一面走。炀帝亦从后追逐,又听陈后主揶揄道:“且去且去!后日吴公台下,少不得与汝相见。”炀帝也不辨语意,尚用力追去。那陈后主已是下舟,舟中有一绝世美人,花容玉貌,倾国倾城,可惜月光半明半灭,急切里看不清楚,正思回呼左右,拘留此舟,不料海面上卷起一阵阴风,吹得毛骨森竖,待至风过浪平,连扁舟俱已不见,还有甚么丽姝。观此可以悟道。炀帝到了此时,方猛然惊悟,自思叔宝早死,舟中美人,大约便是张丽华,两人都是鬼魂,如何与我相见?当下吓了一身冷汗,便把双眼睁开,仔细一望,仍然坐在亭中,便问左右道:“你等曾看见甚么?”左右道:“不曾看见甚么,但见万岁爷默然无言,恍似假寐,所以不敢惊动。”炀帝越加惊疑,忙出乘原舟,返入西苑,就近至迎晖院来。院妃王夫人接着,炀帝便与谈及陈后主相见事,王夫人也觉称奇,独朱贵儿入传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莫非陛下回忆张丽华,所以幻出这般奇梦。且怎知非花月精魂,晓得万岁在海中寂寞,故来与陛下相戏,此等幻梦,何足介意!”实是被鬼揶揄。炀帝听了,方才释疑。是夕便在迎晖院留宿,不劳絮叙。
既而夏气暄烦,苑中草木虽多,遮不住天空炎日,昼间未便冶游,到了日沈月上,清风拂暑,院落迎凉,炀帝但带着矮民王义,悄悄的入栖鸾院,院妃李庆儿方仰卧帘下,沈睡未醒,可巧月光映面,炀帝见她柳眉半蹙,檀口微张,杏靥上现出一种慌张情态,好似欲言难言,炀帝指语王义道:“她莫非梦魇不成,快与我叫她醒来!”义走到榻前,连叫数声李娘娘。庆儿方得醒寤,已挣得满身珠汗,弱不胜娇。炀帝亲自将她扶起,坐了半晌,方才明白,起身下拜道:“妾适在梦寐,未知驾临,有失迎候!”炀帝道:“且住!卿梦中有何急事,露出这般慌张?”庆儿道:“妾正在梦魇,亏得陛下着人唤醒,但梦中情节支离,是吉是凶,妾不敢直说。”炀帝道:“但说何妨。”庆儿道:“妾梦见陛下如平时一般,携了妾臂,往游各院,到了第十院中,李花盛开,陛下入院高坐,开宴赏花,妾仍侍侧,哪知一阵风起,花光变作火光,烈腾腾的烧将过来,妾避火急奔,回视陛下尚在烈焰中,急忙呼人救驾,偏偏四面无人,妾正急杀,却得陛下唤醒,这梦不知主何吉凶?”炀帝沈吟半晌,方强解道:“梦兆往往相反,梦死正是得生,火势威烈,朕坐火中,正是得威得势,有何不吉?”庆儿乃喜。炀帝复令摆酒压惊,饮到夜静更阑,方共作阳台好梦。
晓起已迟,出过明霞院,正与院妃杨夫人相值。杨夫人且笑且语道:“陛下来得正好,妾正要前来报喜。”炀帝问有甚么喜事?杨夫人道:“酸枣县所献玉李,竟尔暴兴,荫达数亩。”炀帝淡淡的答道:“玉李何故忽盛?”杨夫人道:“昨夕院中各人,闻空中有人聚语道:‘李木当茂’,今晓往视,果然茂盛无比。”炀帝正因庆儿梦见李花,今又闻玉李忽盛,料知不是吉兆,便顾语王义道:“你去传语院役,还将玉李伐去。”义答道,“木德来助,正是瑞应,即使不祥,亦望陛下修德禳灾,伐树何益?”语颇有理。炀帝乃止,就在明霞院中勾留一日。越宿,往幸晨光院,院妃周夫人迎报道:“院中杨梅,今已繁盛。”炀帝喜问道,“杨梅茂盛,能如玉李否?”旁有宫女答道:“尚不及玉李的浓荫。”炀帝不答,掉头径去。后来梅李同时结实,院妃采实进献。炀帝问二果孰佳?院妃道:“杨梅虽好,味带清酸,终不若玉李甘美。”炀帝叹道:
“恶梅好李,岂是人情,莫非此中寓有天意么?”小子叙述至此,因作诗评驳道:
汤孙修德闉;祥桑,玉李何能为国殃?
怪底昏君终不悟,徒将气运诿穹苍。
未几夏尽秋来,草木皆凋,炀帝又欲往幸江都,后妃等多不愿行,设法阻止。究竟能否阻住炀帝,且至下回续叙。
陈百戏于端门,全是一种张皇气象。不知外夷之向背,非在中国之富贫。且糜费愈甚,财力益枵,国赋所出,全在民力,民力已尽,试问将何以御外人?甚矣哉炀帝之愚也!且外人谓中国亦有贫民,何不将树上缯帛与之?其于中国之情势,已了如指掌;德不足怀,威不足畏,徒为外人所嘲讽,果奚补乎?海山见陈后主一节,正史不详,惟韩湝;《海山记》,却有此说。运衰遇鬼,炀帝之气焰,已将尽矣。后文如庆儿之梦魇,玉李之忽茂,俱自韩湝;记中采取而来。近如坊间之《隋唐演义》、《隋炀艳史》,亦尝采入,但彼多附会,此从简明,终非穿凿者所得比也。
第九十四回 征高丽劳兵动众 溃萨水折将丧师
    洛阳城里清夜矣,见碧云散尽,凉天如水,须臾山川生色,河汉无声,一轮金镜飞起,照琼楼玉宇,银殿瑶台,清虚澄澈真无比。良夜情不已,数千万乘骑,纵游西苑,天街御道平如砥,马上乐竹媚丝姣,舆中宴金甘玉旨。试凭三吊五,能几人不愧圣德穷华靡,须记取隋家潇洒王妃,风流天子。这是补录《清夜游》曲,故借此叙入,看官莫被瞒过!
炀帝见吴女绣口锦心,乐不可支,等到酒阑歌罢,便就吴女中拣选数名,留之旁侍。世充已知炀帝微意,即请炀帝安寝,拜辞出宫。炀帝挈领数名侍女,退入寝室,大约是轮流供御,从心所欲便了。但琼花已是凋谢,须待明春再开,炀帝就羁留江都,且思东游会稽,便命凿通江南河,自京口直达余杭,共计八百余里,使得通行龙舟。怎奈一时不能告成,只好耐心待着。
会接虎贲郎将陈棱捷报,乃是发兵航海,袭破琉球,击毙国王遏刺兜,虏归男女数千人,因此报功。原来琉球为东海岛国,风俗略似倭人,倭人即日本国,比琉球为大,大业四年,倭王阿每多利思北孤,日史称推古帝。曾贻隋书,有云:“日出处天子致书日没处天子无恙。”炀帝览书不悦,传旨鸿胪卿,谓蛮夷书如或无礼,勿再上闻。越年,乃遣文林郎裴清使倭国,倭王却优礼相待,并遣使人随贡方物。炀帝面问倭使,方知倭国东南,尚有琉球,因遣羽骑尉朱宽入海,赍诏宣抚。偏琉球国王不肯奉诏,宽当即还报,始令陈棱袭击。棱既得破灭琉球,炀帝更欲从事高丽,征高丽王高元入朝。看官阅过上文,应知炀帝在突厥时,已谕令高丽使臣,饬令朝贡。见九十二回。此时已越两年,高丽王并未应命,再行遣使征召,仍然不至。炀帝不禁动怒,拟即发兵亲征,课令天下富民,买马给役,每匹贵至十万钱,并饬戍官镇将,简阅器仗,务求精新,如或滥恶,立诛无贷。为这一役,又不免骚动中原。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到了大业七年的仲春,炀帝自江都出发,带了许多宫女,仍驾龙舟,经过永济渠,北向涿郡,途次颁诏四方,不论远近将士,概令会齐涿郡,东讨高丽。又敕幽州总管元弘嗣,速往东莱海口,造船三百艘。弘嗣不敢违慢,带同属吏,昼夜督造,工役日立水中,未尝少休,自腰以下,均皆生蛆,几乎十死三四。炀帝轻视民命,又发江、淮以南水手万人,弩手三万人,岭南排镩手三万人,并饬河南、淮南、江南三处,造戎车五万乘,送至高阳,供载衣甲幔幕,令兵士自挽赴军,再调两河民夫,供给军需。嗣又拨派江、淮民船,输运黎阳及洛口诸仓米,并至涿郡。舳舻千里,往返常数十万人,日夕不停,死亡相继。炀帝行抵涿郡,驻驾临朔宫,所有文武从官,俱令给宅安居,自在宫中迷恋酒色,不减平时。惟朝征粮,暮征兵,三令五申,不管兵民死活。可奈道途多阻,转运维艰,一时不能会集,没奈何捱延过去。自大业七年初夏开始,直至次年孟春,天下兵民,方趋集涿郡。
炀帝召入合水令庾质,当面询问道:“高丽兵民,不能当我一郡,今朕悉众往讨,卿以为必克否?”庾质答道:“以众临寡,何患不克?但不愿陛下亲行。”炀帝变色道:“朕统兵至此,怎可未战先退,自挫锐气?”质又说道:“胜负乃兵家常事,战若未克,反损威灵,不如车驾留此,但命猛将劲卒,指授方略,倍道兼行,出敌不意,方可必克。兵贵神速,迂缓便恐无功了。”炀帝不从,反叱责道:“汝既惮行,尽可留此。”遂诏分全军为左右两翼,左十二军出镂方、乐浪等道,右十二军出粘蝉、襄平等道,络绎登程,总集平壤,共得一百十三万三千八百人,号称二百万,馈运饷糈,人数加倍。炀帝瘖;纛启行,亲授节度,每军置大将亚将各一人,骑兵四十队,队各百人,十队为团,步兵八十队,分作四团,团各有偏将一人,铠胄缨拂旗恟;,每团异色,辎重散兵等,亦为四团,令步兵夹进,进止立营,各有次序。前军先行,后军继进,相距约四十里。御营六军,最后出发。历四十日,方才尽出涿城,首尾衔接。鼓角相闻,旌旗绵亘九百六十里,直是近古以来,少见少闻的军仪。不是行军,实同儿戏。途次,复令段文振为左候卫大将军,出南苏道,文振在道中婴疾,上表行在,略云:
窃见辽东小丑,未服严刑,远降六师,亲劳万乘。但夷狄多诈,须随时加防,即日陈降款,亦不宜遭受。惟虑水潦方降,毋或淹迟,伏愿严勒诸军,星驰速发,水陆俱前,出其不意,则平壤孤城,势可拔也。若倾其本根,余城自克。如不及早裁定,待遇秋霖,必多艰阻,兵粮既竭,强敌在前,鋿;沓龊螅迟疑不决,非上策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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