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春折梅行-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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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梅一个箭步挡在她身前,飞快地道:“老夫人说,小姐这几日身子不方便,不适宜圆房,但婚期择的是黄道吉日,不能更改,所以只能让小姐私下跟姑爷言明,暂缓几日,别因为害羞不敢说,到时候触了男人的霉头,三两年之内都走霉运。”
方含云提心吊胆地听着,心中暗道:这丫头真能瞎掰,听她说得一板一眼,仿佛真有其事似的。
“哦,原来如此,我知道了,你出去吧。”
啊?就这样?腊梅偏头看着小姐。
“呃——”方含云谨慎开口,“夫君,妾身不方便的日子总是睡不好,习惯了腊梅服侍,不如……”
纪少爷转身看向她,眼中少了分犀利,多了分柔情,接口道:“不如让丫头在暖阁外候着,你若不适,随时可以叫她。以往在家自有爹娘照顾你,今后,你是我的妻,便由我来照顾你。”说着,便过来牵她的手。
方含云本能地一缩,与他的手指轻触而过。他的手抓了个空,怔了一怔,却没有发火。她羽扇般的睫毛怯怯地颤抖了一下,知道刚才的举动是对夫君的大不敬,但若让他碰她,简直比杀了她还难受。今日已经多次忤逆了他,若他似想象中的蛮横无理,早该把腊梅赶出去打板子了。或许上天垂怜,这位纪少爷天生仁厚,对求亲的整个过程根本毫不知情。或许,或许她跟表哥还有一线希望?
她看向腊梅,目光流转中,腊梅就知道小姐打的什么主意。那纪少爷的眼神微笑,决不是天生仁厚的人,她也不明白为何他对她们主仆宽容忍让,也许他不想在大喜之日坏了气氛,也许他真的对小姐一往情深?
“夫君。”不顾腊梅频频阻止的眼色,方含云上前一步,她必须要为自己的幸福搏一次。
纪少爷迅速抬手截断了她要说的话,沉声道:“天翔。”
“呃?”方含云惊疑一声。
他俯身与她对视,柔声道:“我叫纪天翔,今后人前人后,你都可以直呼我的名字,而我,就叫你云儿。”
云儿!腊梅突然觉得脑中一阵眩晕,耳边嗡嗡作响,反复回荡着“云儿”的呼唤声,仿佛有人在遥远的地方呼唤她的灵魂。好一阵,那眩晕感才过去,她用力甩了甩头,视线清明,哪里有什么遥远的呼唤,眼前还是纪天翔和小姐对视的眼,或许是她太紧张了吧。
“哦,好。”被他深情款款仿若星辰的眸子盯着,方含云不由自主地点点头,差点儿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见她点头,他露出微笑,连眼角都弯了起来,执起她的手,道:“云儿,你累了一天了,大概什么都没吃,不如让丫头拣几样你爱吃的饭菜热一热,填饱
“也,她好。”她紧张地咽了口口水,刚才一时不察被他握住手,这会儿若硬抽出来,怕真会惹恼他。
“你,”纪天翔转向腊梅,皱起眉头道:“你叫什么来着?”
腊梅福身道:“回姑爷,奴婢叫腊梅。”
“哦,腊梅,我总是记不得丫鬟的名字。不过既然你是云儿的陪嫁,我一定会记得你的。你拣几样少夫人爱吃的饭菜,拿去厨房热一热,顺便叫人熬一碗红枣莲子汤来,给少夫人补血。”
她见方含云点头,只好应声出去了。
“云儿,来,先喝杯热茶,刚才那酒也是冷的,怕伤了你的身子。”他亲自为她斟茶。
“不,夫君,我自己来吧、”方含云急忙起身。
“咦?”他按住她坐好,“我说了,你是我的妻,我就会照顾你一生一世。” 他将茶碗递到她面前,“还有,说了让你叫我天翔的,下次可别忘了。”
“夫……呃,天……天翔。”
“这才对。” 他微微一笑,小心地摘掉她的凤冠,柔声道,“这东西一定把你压坏了。”那声音。那神情,仿佛她是易碎的珍宝,被他捧在掌心里小心地呵护着。
她心中一酸,不由得滚出两行泪来。
“云儿,怎么了?”他眼中涌现出一抹惊慌。
“没,没怎么。”她慌忙伸手抹眼。
“我来。”他顺手又拽过那条丝绢,温柔地擦着她的眼泪,“我说照顾你,不仅要给你锦衣玉食,还要你幸福快乐。你喜欢什么就跟我说,上天入地我都给你找来;你伤心什么也跟我说,我倾尽所有也要让你展颜;你若病痛,我守在你床前;你若想家,我陪你省亲;你若……”
“天翔,”她打断他,流着泪问,“你……为何对我这么好?”
“因为——”他一眨不眨地望着她,“我喜欢你。”
“只城隍庙前擦身而过的一眼?”
“对!只城隍庙前擦身而过的一眼,我便知道你就是我生生世世等待的女子,可能是我上辈子欠你,这辈子来还,所以让我喜欢上你,娶你,呵护你,爱你。”他突然双膝跪倒,举起右手向天,郑重地道:“我纪天翔对天发誓,这一生只爱云儿一人,决不负她,决不纳妾收房,决不拈花惹草,决不让她受一丝一毫委屈,着违此誓,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不,不要。”’她急忙握住他的手指,“不要随便发誓。”
他笑着道:“你怕我做不到会应验誓言?放心,云儿,我不会负你,决不会。”
“要是,要是……”她的嘴唇发颤,“要是我负了你呢?”
他脸色一黯,眼神近乎慌张地转开,讷讷地笑道:“不会的,我要让你成为全天下最幸福的女人,你怎么能有机会负我?”
“我……天翔,我……我有件事必须跟你……”
“啊,”他打断她,“夜深了,你也累了,还是先休息吧。既然你还不习惯,我叫腊梅陪你,我去睡客房。”说着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门口,“哗啦”一声拉开房门。
腊梅站在门外,手捧托盘,托盘中的食物冒着热气,她脸上爬满泪痕。两人俱是一愣,她急忙垂头行礼,恭敬地道:“姑爷,饭莱热好了。”一滴泪落在托盘上,随着饭菜的热气蒸腾。
他右手按住胸口,踉跄一步,丢下一句“服侍少夫人休息吧”,说罢便匆匆离开。
“天翔,天翔……”方含云追到门口,只见他的身影已跨进客房。
腊梅进来放下托盘,关上房门。
方含云倚在门边,秀眉紧锁,一脸愁容,看她抹着眼睛,幽幽地问:“腊梅,你为什么哭了?”
“我在门外听到姑爷的誓言,一时感动,所以……小姐,就算表少爷跟你青梅竹马,也未必有姑爷的这份心。”
“我知道,”方含云叹口气,“老天真是捉弄人,为何让我先遇到表哥?又为何让我嫁给纪天翔?为何不让我在今夜之前知道纪天翔是个什么样的人?”
“现在知道也不迟啊。小姐,难道在知道姑爷的痴情一片之后,你还不愿安心跟着他,还想着表少爷?”
“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 方含云痛苦地摇头,“如果他是仗势欺人的恶霸,我就当做替方家牺牲,自暴自弃认命了,一辈子守着对表哥的那份遗憾,是苦是怨,总还能找到人恨,找到人爱。可现在,他对我好,我便有了争取自由的机会,不争取,便是负了跟表哥的感情,日后对着表哥我会心虚。争取了,就是负他,倘若我跟表哥以后过得不好,我会遗憾终生。不管怎样选择,结果都要我一个人背负,那时当真是有苦自己吞,怨不得任何人。”
“小姐!”腊梅瞪大眼。
方含云苦笑,“我的想法很自私是不是?我也不明白怎么会这样想,爹当初接聘礼的时候我还义无反顾地要跟表哥私奔呢,现在有了转机反而连开口坦白都不敢了。你不是也一门心思支持我跟表少爷的吗?这会儿怎么又反过来劝我安心跟着纪少爷了?”
“我,我原以为纪少爷是……是个……哪想到他……唉!小姐,我也说不清。”横比竖比,怎么比纪少爷都比表少爷强上千千万万倍,哪个女子不爱有情郎?哪个女子不爱荣华富贵?哪个女子不爱被夫君捧在手心里的感觉?就算小姐受表少爷,也不免被纪少爷的深情感动,何况已经一脚踏进了纪家门,想踏出去谈何容易,不是纪少爷一句肯放就能放的。纪家的名声呢?小姐的名声呢?
“对啊,说不清,这会儿说不清,明天早晨起来侍奉了公婆进茶,便没机会说清了。
“小姐,那你打算……”
“我不知道,” 方含云颓然坐下,十指插进秀发,“我真的不知道。
“小姐。”腊梅蹲在她身边,一根一根地扳开她的手指,理顺她的头发。
“不行。”方含云突然抬起头来,“我要去找他,无论如何今天一定要把话说清楚,就算我怎么被他的言语感动,我心里爱的还是表哥,不说,对他对表哥对我自己都不公平。”
“小姐,你可要想清楚了。”
“不能再想了,再想下去,我连这会儿仅存的一点儿勇气都没了。”
第二章
纪天翔靠在躺椅上闭目养神,等待那强烈的心悸过去。自从跟师父上山开始,就很少有心痛剧烈发作的时候,直到在城隍庙前遇到了方含云。算命的方士说二十二岁是他惟一的机会,错过了,这一世便注定孤苦终老。他跟着师父吃斋念佛整六年,佛家讲因果报应他信,但前世情债今生姻缘这种事他一直半信半疑,遇到方含云之后,那些断断续续的梦境,梦里女子的泪水和白发,醒后全身的冷汗和心悸,逼得他不得不信。梦到后来。他已分不清是爱上了那女子的前世还是今生,他只知道,他欠了她,他要用一生的情一世的爱来偿还。
掀开盖头看到她满面泪痕的那一刹那,他觉得心痛,他知道自己陷进去了——为了梦里那个女子无怨无悔的痴情和奉献;为了眼前这个女子红妆玉颜上干涸的胭脂泥。她问他:只城隍庙前擦身而过的一眼?他回答她:只城隍庙前擦身而过的一眼,便知是生生世世的等待。是的,他不知等了她几世,也不知错过了几世,更不知错过了这一世,还要等多久。所以,这一世,他不能放手。
“叩叩叩——”轻轻的叩门声。
他起身理了理衣衫道:“进来。”不用问,他知道方含云会来找他。
方含云推门进来,身后跟着那个叫腊梅的小丫头。不知为什么,他见了那丫头总是浑身不自在,并不是讨厌,似乎是有点儿害怕,天知道他为什么怕她,仿佛他一卸下本能的防卫,她就能轻而易举地刺穿他。可他明明在她那双骨碌碌转个不停的大眼睛里看到了她对他的恐惧和防备,见鬼了,他们俩到底谁怕谁?
“云儿。”他对方含云温和地一笑,“怎么还不睡?是不是有什么不习惯的地方?你告诉我,我立刻吩咐人去换。”
“不,不是,已经很好了。”方含云深吸一口气,“夫君……不,天翔,有些话我今天晚上必须跟你说清楚。”
他看着她,双手紧紧抓住桌缘,哑声道:“能不能不说。”
方含云看了一眼腊梅,仿佛要从她身上汲取力量,咬了咬下唇道:“不能。”
半晌,他深深地叹口气,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婚前你给我的那封信,我收到了,也看了。”
方含云倒抽一口凉气。
“我将它原封不动地还给你,你就该明白我的意思。”他走到她近前,握住她的双肩,对着她的眼,“你要天上星、水中月,我都能拼了命给你弄来,惟独‘成全’两个字 我不能给。”
她颤抖着道:“我还以为强签聘书,原封退信,棒打鸳鸯的事你毫不知情,没想到……你……你,就算摘星捧月,赌咒发誓又能如何?你到底是强取豪夺。我看错你了!”
“云儿,”他大喝一声抓紧她,制止她的挣扎,“你听我说。”
“还有什么好说的?抢就是抢,不管什么理由都是抢,我们既然斗不过皇亲国戚,就只能屈服,我当初决定嫁进纪家,也没妄想活着出去,你只不过给了我一丁点儿希望,现在又生生将它打碎而已。对我来说,多失望一次和少失望一次没什么区别,算我不自量力,来错了,请夫君恕罪。”
“云儿。”他再唤,声音满是沉痛。
腊梅见小姐挣扎不开,本想上去帮忙,可一看见纪天翔那双悲哀的眼,就像被下了定身术,手脚都不能动了。
“云儿,云儿,云儿……” 他不停地唤着方含云,直到她停止挣扎,偏头流泪。
他将她按坐在椅子上,自己坐在她旁边,拉起她的手,紧紧握住。
方含云不再挣扎,也不看他。
“我知道此事一挑明,你一定会恨我,所以我问你能不能不说,我是想让你给我时间,让我证明给你看,我虽然是抢。但决不是你想象的那种抢。”
“哼!”她冷笑着,“抢还分很多种吗?”
他重重地道:“分,起码我没有在街上直接把你扛进新房”
“你……”她怒目而视,“强词夺理。”
“算我强词夺理好了,你既然来了,就听我讲个故事。”他抓着她的手按在自己腿上,她想不听也不行。他看了看腊梅,示意道:“这个故事很长,你也坐下,如果不想听,就出去给我们弄点儿吃的,我饿了,等会儿还得渴。
腊梅撇撇嘴,出去弄吃的。
他伸手扣住方含云的下颌,轻轻转过她的脸,让她看着他,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