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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女儿命-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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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庚叔,椽子今天可是专门脱开了身,要陪你喝几盅的!您老就赏个脸,过去坐上半晌,把囤子跟婷子的事定了,往后,咱就是一家人了!”
  “庚叔、庚婶,二老赏个脸……”椽子西装革履,一脸的僵笑。自打换子出事,他这是头一回踏进庚家门槛。
  庚老头子翻着眼皮,半天才从嘴里拔出烟来:“赏脸的不是我,是你牛大村长!我是不敢不识抬举!我做不得主,我不做!可只一件:你牛大椽如今是有权有势说一不二,哪儿划拉不来那片地儿?非得把你兄弟撵我门里来?你卷走我闺女不说连我的宅基地也给我卷了去?你还叫我阴曹地府见祖宗吗?”
  “成!成!老庚叔,今儿您老一锤定音,你说娶咱就娶,说嫁咱就嫁!只要您老肯去我们家坐一坐,日后咱就算是有了来往!”黑嫂满口应承,唤了改子仨儿子,连拉带扯地将庚老头子拽进了家门。庚老头半推半就入了上座。两下里有史以来的大团聚,一个不拉地入了席,两家里的孩子在院子里就地摆下一桌。
  酒过三巡,黑嫂话入正题:“庚叔说得对,椽子也就这一个兄弟,不就是一片地儿吗,置得起骡子还配不起鞍吗?椽子早就说了,不管囤子是娶是嫁,都得给他起新楼,叫他体体面面成个家!这是他当哥的心愿,也是我当嫂子的光彩不是?
  “说实在话,也就是婷子,换了谁我也不会叫囤子去给人家顶门立户,那岂不是把我这当嫂子的泡在了别人的唾沫星子里?婷子是抛不下你们当爹娘的,我们也不忍心看你们老两口子扯着个少爹没妈的孩子愁日子!虽说离得近,可出一家门进一家门到底是不一样!”
  庚老头子听直了眼:“你?你要给你兄弟起栋楼?起到我院里?”
  “你是不稀罕,你要是稀罕,不定都起来了呢!”
  庚老头楞了楞,又冷笑:“你牛家的钱就是大水发来的,只怕也冲不进我院里!我信你?红口白牙的说这话,又有啥讲究吧?”
  就连椽子也纳闷他的老婆怎么未喝先醉,忽地就把大话甩了出去。
  “也说不上是啥讲究,你老叔跟前也就这一个闺女,俺们家也就剩了一个囤子,了了你家的事不也就了了俺家的事?有句话,我也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说!”
  “你们家那缘子……”黑嫂扭头看了看当院里的孩子。
  庚老头子怪异地盯着椽子两口子。椽子的心头乱跳,不知他老婆又要吐什么象牙。
  “婷妹子是刀子嘴豆腐心,心肠软,见不得缘子遭罪。可这河东河西也就是几步地儿,虽说缘子出了河西不再遭罪,可到底也没出了这沙河镇呢,要我说,还不如二妹子把她带了去,走它个十万八千里,谁还知道她的身世?闺女家,眼看要成人,要紧的不就是个名声?如今日子好过,也不多她那一张嘴!再说,二妹子有仨儿子,缺的不就是个闺女?”
  改子听得无趣,败了说话的兴头,二姐夫也咂了酒杯不吭气。黑嫂的脸上挂不住:“嘿嘿……你们听着不顺耳,只当我没说!我也是为你们着想……过个三年五载的这闺女就该找人家了,即给她积了份德,也亏不着你们自个儿,一举两得的事。”
  庚老头子眼瞅着椽子:“牛老大,这就是你的心思?真难为你们两口子,啥事都替我想周全了!”
  椽子的脸一下子变成了茄子。
  改子憋住气不吭声。不料婷子接茬过去:“成啊,一只羊是牵,两只羊是放,二姐已经是三只羊,不在乎多了这一只,领了她就是!也省得费别人的唾沫星子! ”
  改子一声冷笑,啪地拍了筷子起身出去。二姐夫跟着起身:“你瞅瞅,这脾气大的!”舔了脸跟出去。
  椽子起身撵出去,在门口拽住改子解释:“二妹,椽哥没那意思,那是你嫂子自己瞎想!你别当真!”
  “这孩子呢我不是不能带,我当真的是黑嫂她都跟我说不着这话!不管她是哪里的野种她操不着这份心!我到想知道椽哥你自己啥意思?你要是想让我带她走,你放心椽哥,我不指望她嫁人就得什么好处,起码还少不了她那口饭!”
  庚老头从身后迈出门去,一边走一边说:“还真就没有比这再好的辙了!走了好,走了大家都清净!改子,你们两口子肯当菩萨,就给你爹超升了!”
  一顿饭了无兴致地收了场。
十一
十一 
  改子一家在娘家轰轰烈烈地住了半个月,又轰轰烈烈地被四邻八舍拥出了村外桥头的等车点。缘子一身簇新的衣裤,牵了婷子的手一路哭哭啼啼地上了车。直到进了县城上了火车,火车徐徐开动的那一刻,二姐夫忽然发现缘子跟着婷子下了车,不由得起身张口,给改子一把按在座位上:“没你操的心!”
  婷子带了缘子提前一站下了车,直走到天黑,走进了换子的坟前。稀稀沥沥的秋雨落下来。
  那个落雨的夜晚,黑嫂安然入梦,睡得格外的沉。缘子走了,叫她那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睡不着的只有椽子,缘子哭哭啼啼离去的那一幕钳在他的眼前,此一别天南地北只怕再无相间之日!换子,换子,我辜负了你!你把这孩子送到了我的跟前我却没有抓住,眼睁睁看她又离去……椽子翻身下床走出屋去。
  椽子在换子的坟前,双膝跪下,泪水和着雨水淅淅落下:“换子,我无颜再来见你!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们娘儿俩……椽哥罪不容诛,椽哥不知如何是好……你若有灵你就惩罚我……告诉我该怎么办?”
  一个声音忽地从坟后冒出来:“牛大椽,我只问你一句:缘子是不是你的孩子?”
  椽子一下僵硬住了!
  “你告诉我,那个千人唾万人骂的野种,到底是不是你的孩子?”
  椽子炸了婚,磕头如捣蒜:“换子!换子!饶了我!饶了椽哥!”
  “我饶不了你!”那声音忽地大起来,夹杂着一个孩子的哭声直扑他的脸上。椽子一声狼嚎爬起来就跑,被婷子抓住,两人在泥水中拧成一团。
  椽子好不容易才弄明白了这两个人。“婷子,婷妹子,饶了我,看在你姐的份上,看在缘子的份上……”
  “你还知道这孩子!我姐做了屈死的鬼,你却娶老婆生孩子盖高楼发大财,活得人五人六有滋有味!你以为就这么人不知鬼不觉地来这里对我姐哭上两声就完了?你欺换姐心软,死了也做不了厉鬼么?!”
  “椽哥有罪!椽哥知道!椽哥纵死一千次也低不回你姐一条命!椽哥夜夜难眠,怎么能有滋有味……”
  “你害死了换姐,还要叫你的闺女一辈子都背个野种的浪名么?你于心能忍么?”
  椽子揽了缘子在怀里,埋头痛哭:“缘子,爹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妈!爹有心赎罪,爹是抹不开这张脸……”
  “你还有脸呢,换姐十年前就叫人给撕破了脸、戳破了脊梁骨!”
  椽子半夜里回到家,他的老婆吓飞了魂,大呼小叫地叫起了一家人,围住了一滩烂泥的椽子。椽子的脸上还留着两把的血印子。老娘一屁股坐地上哭起来:“遭了秧子了……叫他带上那护身符他偏不带!”老娘爬起来翻箱倒柜地找出那包东西来给儿子带上。
  椽子又犯了病,昏昏沉沉地不省人事,婆媳两个不是哭就是骂。椽子娘又张罗了请神仙。忽见婷子扯了缘子走进来,一家人都愕然地合不拢嘴。
  “椽哥的病,神仙也治不好!”
  “你!你咋知道?”黑嫂散乱了头发,红肿了两眼怒视着这两个人。
  “他昨儿撞见的不是鬼,是我!是我跟缘子!”
  “你?你说啥?”
  婷子手里拿着一个小录音机,打开了,里面传出昨天晚上的那一幕。婆媳两个连同囤子,都丢了魂似的对着那个哭喊连天的小玩意。
  黑嫂好不容易回过神来,一下扑向婷子:“小婊子你弄了这邪玩意来栽赃呢!我们两口子怎么就得罪了你?你要钱给了你钱,要人给了你人,你还想要咋?”
  “黑嫂,别忘了你说过的话:找出缘子的亲爹来,给换姐披麻戴孝!张灯结彩!”
  “你妄想!”黑嫂一个饿虎扑食拼了上去,给囤子拦住:“嫂子,打没用!”
  “囤子,你不能看你哥这么遭秧子!把她手里那玩意砸了!毁了!”
  “你就是烧成灰也不济事,我早把它送法院备案了!”
  囤子问:“你早就存了这心思是吗?你把那孩子领回来就是要我哥认?”
  “缘子是他的孩子,换姐死的再久他的心里也忘不掉!你就愿意你哥这辈子有苦说不出有愧赎不出夜夜跑到换姐的坟上去悔罪吗?”
  囤子原地转圈:“可、可你现在搅成了一锅粥,怎么收拾?”
  “只要椽哥认了缘子是他的孩子,你嫂子有愿意养咱们养!你哥的孩子你还养不起吗?”
  黑嫂:“你们养?你们养还不是羊毛出在羊身上!”
  “你说对了,法律有规定,缘子不满十八岁椽哥就得出她的生活费!而且,我要是打官司他就得补上前十年的!”
  黑嫂噎了气,半天哭出一声骂:“囤子,遭瘟的你……你怎么就看上这么个扫帚星!自打你跟她好上我们就没得安生!”
  椽子娘一言不语地点了拐杖离去。黑嫂撒了泼地嚎哭起来,忽地又爬起来,三脚两步迈进庚家:“你个遭瘟的老龟子!明明叫改子把那孩子带走了的,渣咋的就又回来了?作下个孽种没能耐养,非得祸害我们家?你到底存得啥心思?耍得啥把戏?老牛家如今还有啥出不起的,你非得丢人现眼的唱一出?”
  庚老头一言不语。他也是今儿个拉开屋门的一大早,才发现婷子缘子向往常一样从南屋里走出来。婷子连眼都没眨一眨,扯了缘子去了牛家,叫庚老头子又象从梁上砸下来一般地转了向,半天没回过神来。
  庚老头嗤地一笑:“有心成事无力回天呐!老话说得好:不是不报时辰没到,时辰一到立时就报!跑了初一跑不了十五,跑了和尚跑不了庙!我闺女都死了十年了,楞是留下个野种没人认!今儿个果真老天开了眼,叫他个祸害现了形!”庚老头子耸肩斜肋,仰了脸谄笑,直笑得黑嫂一身的鸡皮,抱头逃回自己家。
  牛家院里,屋里的椽子听见了婷子的声音,录音机里的动静,两腮桃红,印堂发亮,迷迷瞪瞪跑出来,扬了两手冲缘子喊:“缘子,我是你亲爹!我就是缘子的亲爹!是我害死了换子……是我……”椽子抱住缘子,爷儿俩呜咽不止。
  椽子忽地站起身,冲了围观的人群喊:“我牛大椽做了十年的孬种!十年前,我要不起自己的女人,要不起自己的孩子,眼睁睁看着换子让人唾沫给淹死!今儿当着全村老少爷们的面我发誓,我给换子披麻戴孝起新坟!重入殓!”
  黑嫂吓呆了,扯了椽子不住地晃:“椽子!椽子!着了魔了你?你干脆就休了我,跟那死鬼去补个婚!你个忘恩负义的东西害死一个不够,还要害死我……”
  椽子恍然:“对……名不正言不顺,婚事丧事一起补!叫庚家许婚!黑妮,成全我这一回,来生来世我变牛变马报答你……”
  黑嫂一屁股坐在地上,撸了脚脖子嚎啕大哭。
  牛家闹腾得紧,庚家院里却静悄悄。庚老头子听得明白,脑瓜子里一刻不停地打着转。
  果然,椽子怀里揽了缘子,父女两个一身的白孝,手里拎了礼盒,给两个年长的女人陪了来,扑嗵一声跪在了他面前。
  “大兄弟,这十几年的事,今天就做个了结吧!你就成全了他们,给换子办个冥婚,随了她的心愿……咱可都是带罪之身呢,哪天走了,也算是给她一个交代……”媒婆王嘴子握了婷子娘的一只手,婷子娘早已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泪。
  庚老头子忽地埋了头,像狐子一样地捏了嗓子嚎哭起来,驼起的后背一耸一耸地抖。
  …… ……
  这一天,牛庚两家的院里都搭起了灵棚。黑沙披挂的换子的画像格外地醒目,缘子脖子上的荷包挂在了像前。椽子身着紫袍冲了换子行了三拜九叩的大礼。而后便是起棺摔盆,一路旗飘幡扬,椽子缘子婷子囤子庚家老两口子还有黑嫂一行众人,连同那一溜的纸人纸马纸冰箱纸彩电还有那顶紫色的冥轿,哀乐冲天浩浩荡荡走向坟场……
  换子的婚葬惊动了十里八乡,沙河子桥头给人堵了个水泻不通……

十二 
  婷子跟囤子的事来年就办了。没出两年,庚家院里便起了一栋惹眼的两层楼。为了方便两家的孩子来回地跑,婷子跟黑嫂一商量,便将中间那堵墙打开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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