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燎冰心-第5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那么,告辞了。”他抱拳一揖,不再多言,从心湖底渗出的苦涩,在粗犷的脸上刻出痕迹,是朵析不出笑意的虚弱咧嘴。
步出神宫,往练兵的山中深处行去,披挂在身上的阳光虽炙,却还是让万其萨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
※ ※ ※
西夏的星夜,似乎比江南的要来得辽阔多了,就像这里拥有遥望无际的大草原是江南见不到的一样,连穹苍亦是广义得令人为之惊叹;呼啸过每个草尖的风是不羁的无缰马,霸气地赶走了所有停云。
记得第一次同商队走西域路线,他十三岁,宁儿才不过十岁大,临行前曾这么问她:“需要暐表哥带什么回来给你吗?”
“什么都行吗?”小宁儿说这话时,是红着眼眶的,他还记得。因为他这一去少不了要个半年十月,她可不愿少了个伴。
“嗯,都行。”
“那我要西域的星星,听说,那儿的星星是历代和亲公主流下的珠泪,我要西域的星星!”她喜欢听故事,对这些记得最熟了。
“傻瓜,星星怎么带得回来呢?”
“不管不管!你答应我的,我要西域的星星!我要西域的星星!”小宁儿拉着他的衣袖,边吸鼻子边嚎啕大哭。
即使宁儿渐渐长大了、懂事了,偶尔还是会这么嚷嚷,目的不是真的要西域的星星,只是希望他不要离家。
而今,嚷着“我要西域的星星!”的那个女孩,会在西域的某个地方看着满天的灿烂吗?
项暐无言,算算时间,剩下得不多了,答应大哥会在中秋以前回到苏州的,再不离开西夏,只怕他就要失约了。
可是,他的宁儿……他的宁儿……会在哪儿呢?
※ ※ ※
该死!真真该死!真真该死到了极点!
没想到,最后,婵铃的下场竟然是受赐毒酒,仍是丧命断魂!
眼睁睁看着惊得面色如纸的婵铃颤着手把毒酒往口里送,项暐一向带笑的俊逸面容也罩上了严霜,沉恸的心情让他难得升起的怒火直烧,而面对此情此景自己却束手无策,更是让他除了痛惜外满怀愧疚。
“怎么,你不满?”此刻只有和他两人,于是她淡淡一问,唇边似有若无地漾着微笑。
“我不满?我满不满意完全不重要吧?”项暐反讽道;说真的,她那事不关己的态度让他觉得很刺眼。“重要的是帝女你满意了没有!”
“背叛的下场,永远只有一个,就是以性命为代价!”
她说这话的语气和表情,让项暐彻彻底底寒心;她并不是觉得主宰生死有什么快感,而是──完全地漠然!完全地不在意!完全地视若无物!
“我从来没见过像你这么冷血的人。”他几乎是从齿缝里迸出这些字。
“谢谢你的赞美!”她笑了,眉眼折弯成月牙的弧度,美!却让人更觉心骇!
“我怀疑你真的是人吗?你有感情吗?你曾经喜欢或憎恶过什么吗?”项暐向前跨步,一把抓牢了她的双臂,咄咄逼问。
如果可以,他真想一拳打消她脸上那种没有任何喜悦之情的笑容。
“哈!感情?喜欢或憎恶?这些不过是影响你下判断的阻碍罢了!”她冷笑一声,把脸别了过去,不想对上他逼人的怒眼相视。
“难道你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没有让你心甘情愿付出关怀的人?”握抓着她的手指更用力了些。
“这些人──重要吗?”
好!好个反问!让他对她犹存人性的一点奢想都被打破!
项暐松开钳制,只是定定瞅着她未曾改变的淡漠表情,许久许久,才冷冷地说:“今天,我终于见识到什么是真正的绝情了。”说完,他迳自回身,只想尽快离开这个没有温度的地方。
“唔!”低声的轻呼从他身后传来,没有回首,项暐直直走了出去。
好冷!好冷!
“唔……”口中再次逸出声音,冰珀不自觉地环抱自个儿的身子蹲坐在地,然而却依旧得不到丝毫暖意。
适才,她几乎是耗尽全部的意志力,才能强自镇定地与他交谈,不让自体内每个缝隙不断窜出的凛冽寒气削弱她的刚强。
如今,他的离去,让她不得不坦然面对冻彻筋骨的痛楚,如坠冰窖。
不能运功!不能运功!一旦运功抵抗,情况势必会恶化!
冰珀整个人蜷缩在角落,因着剧凛剧冽而带来的难受感觉,如羽箭穿骨般**着她身体的每个部位,而她──束手无策!
完全没料到这回会提早发作,难道是因为先前功力受创始终未愈?
连咬紧牙关,不让它格格作响的剩余气力都没了,冰珀只能睁着空洞的眸子,等待浩劫后的平静……
需要等待多久──浩劫后的平静?
※ ※ ※
怎么会失常到对她动怒?离开她的居室后,项暐忍不住问自己。
天可为证,以往他一向对任何人都是好言相对的,脾气好到宁儿曾笑说他缺乏愤怒的天赋!
可是,为什么这个寒如玄冰的女子能三番两次挑起他的怒气?今天,更让他极度失态地忘形抓握她微细的臂膀。
为什么?
背叛的下场,永远只有一个,就是以生命为代价!在他反覆诘问自己的这当儿,眼前不自禁地浮起她说这句话的漠然神情,还是忍不住烧起忿恚。
她不该这么冷血的!她,不过是个正值芳华的小女子罢了!
这个念头的乍然冒出,着实让他心头一惊。她该如何、不该如何,他毋需在意才是,他可不是来担任改变她的工作的。
项暐给了自己一个无奈的苦笑,脑海里却依然是她倔强冷漠的容颜。是啊!连冷漠她都可以倔成这样儿!
“不对!”思及她的倔,他蓦地想起走出房门前的那声轻呼,好强如她,若非无法隐忍的痛楚,是不会任这种示弱的轻呼逸出口的。
难道……
不待多想,项暐立刻转回,往她的寝宫飞快而去!
项暐心急如焚地闯将进去,见不到她如霜凝敛的神情,却看到她伏倒在地的娇躯,几个箭步过去,想要扶抱起她。
天!她的身子怎么冻成这样?那肤触硬是让他的手瑟缩了一下,而颤动着的**也已漾现青紫。
再细看她的眼瞳,更是让他的心斗然抽痛,那眸子空泛到即使是冷绝淡漠也没个踪影;这时的她,无助地像是奄奄一息的小动物。
“姑娘,让我为你看看。”项暐搭探她的腕脉,发现纷乱的寒冰真气在她体内冲撞游走,倘若放任情形继续下去,后果会是如何?他没有把握!
他不想拿她的生命做为赌注。“你忍着点,我运功替你收束乱息。”
“不……不……不……要……”她挣扎地想要开口拒绝,却明显地力不从心,只能虚弱地发出几个低微的气音。
她不语便罢,吃力地说了什么反而让他的怒火又冒了上来,这是什么非常时候了,她还要坚持什么?倔强什么?能不能、能不能有一次慨然接受人家援助?就──这么一次?
项暐决定不睬,手指几个翻动!先行点住她少海、通里、神门、少冲四穴护住心脉,而后缓缓运起自己的元力,强行为她疏理体内横行各方的真气。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冰珀的脸颊渐渐恢复了血色,体肤也不若刚刚那般严冻如冰,项暐这才打住。
“唔……”一声嘤咛,冰珀软软地倒入他的怀中;虽然体寒已除,但是历经这场阵仗后,现下的她早已疲软乏力了。
“好点了吗?”项暐大大地吁了口气,疲累的感觉席卷而来。
“嗯……”她轻应,筋骨间是磨人的酸软。
“我抱你上床休息。”
“不……不必了。”她拒绝,两手搭着他的肩,试图自己站起身来。
“你别逞强了!”
有时候,项暐真拿她这种性子没办法,索性先发制人,拦腰横抱起她婀娜的娇躯;突然地凌空身起,让她原本寻求支力点的双臂不自觉地圈围住他的颈项,一双妙目斜斜向上瞪视着他,怒气逐渐蕴生。
“很好!有力气瞪我证明你确实好多了。”他倒是不介意,微笑地说。
“哼!”听他这么一说,她立刻把眼光移开,哼声表示她的不悦。
“你好好休息吧!”他将她放下,替她拉上被褥。“偶尔,也试着接受别人的帮助,那并非是示弱的表现。”
“你是……在……训……训我吗?”声音虚弱,但好强的味道仍嗅得出来。
怎么会有这样的眼眸──明明极度疲倦无力,却还是烧着愠焰、发着灿亮?项暐温柔的视线无意间对上她的注目,霎时竟被牢牢锁住,分毫不得移。
好半晌,他才蓦然轻扬起嘴角,替她拂开贴覆颊边的凌乱发丝,答非所问地重复刚刚的话:“你好好休息吧!”
一种温暖窝心的感觉悄然地自她心底的某个地方窜生,只是睡意渐浓的她没有察觉罢了──冰珀缓缓地合上了眼,在他的凝睇下。
项暐见她吐纳平稳,想是已经入睡,当下立即盘坐在地,再次运转内力;事实上,刚刚勉力替她顺息,对他的功力影响相当大,一度陷入差点控制不住的险境,所幸他及时增催功力,才不致酿成大祸。
这真是奇了!
他可从未听闻有人的内功底子全走至寒一路,毕竟人血有温,练至寒的武功对自身来说亦会造成斲伤,因此,武学虽有阳刚、阴柔之分,却也无人的内功敢走至寒这路。
可是……这个姑娘呵,好个表里一致,内外无别!
项暐提起一口真气,告诉自己不能心有旁骛,免得走火入魔。
※ ※ ※
“嗯……不要过来!不要过来!”女孩水汪汪的大眼里尽盛着惊骇,显著脚步不住后退。
“哈哈哈……血淋淋地,多漂亮啊!来!你瞧瞧……你瞧瞧……”
几个蓄胡大汉捧着一盆东西,慢慢进逼趋前,享受着看人挣扎的快感。
“我不要瞧!我不要瞧!”女孩索性弓着身缩坐在墙角,慌忙地把小脸理进膝间。
“唷!不看呀?那多可惜!”其中一名大汉蛮横地将她瘦弱的身子整个提拉起来,视线刚好落在那盆东西上。
“不瞧!我不要瞧!”女孩眼睛闭得死紧,浑身颤着。
“大爷们要你看,你就看!”这些八尺大汉也让她的不肯屈服惹毛了,又一个踏步上前,硬是用手指强拨开她的眼皮。
她不要看!她养了好几天的那只小白鸟,肯定是被人偷偷放了,不会是眼前这团分不清是骨是肉的东西!绝计不会是的!
“来!你不是很喜欢小白鸟吗?我就好心让它来陪你!”大汉满脸拧笑,说完便将那盆红腥的东西全数往她头上倒,黏腻的液体从她发间为起点,以极缓慢的速度流下,滑过她的鼻侧、鬓角,染红了她的衣裳……
“不要──”她惊恐地尖叫出声。
“怎么了?”项暐将真气运转全身两回,觉得应该通畅无碍后,正自一旁闭目休憩,突然听到该是睡着的她发出一声凄厉,立刻过去察看她的情况。
“唔……”冰珀慢慢睁开了眼,细睫努力地插了揭,确定面前没有那几张狰狞的脸孔,才放心地大大喘了几口气。
项暐瞧她额际都是冷汗,又是惊魂未定的样子,迳自倒了杯茶水,柔声道:“喏!先喝口水。”
冰珀伸手接了过来,撑坐起身子,草草扫过他的一眼里,尚存几分害怕,端茶就口的手兀自发着颤。
“作噩梦了?”他关心地问。
冰珀未答,僵着同样的表情,空茫的双眸盯着前方,过了好一会儿,终于微弱地挤出了一句:“可以替我拿象牙梳子来吗?”
第四章
离西夏有千里之遥的──苏州。
“暐表哥不知如今身在何方……”娇俏人儿立在窗边,向外远眺,花容沾染着愧疚和殷殷思念。
“宁儿──”看她噘起小嘴的哀怨模样,苏意晴瞥了端坐在旁的弟弟一眼,忍不住调侃她:“这么想项暐,不怕你的大木头拈酸吃醋?”
“他会吗?”应浣宁对表嫂一笑,反问道,再转过头去问当事人:“大木头,你会吗?”
梅漱寒唇际带笑,深情地瞅着她瞧,答案为何,不言而喻。
“意晴姊姊……”她顽皮地眨了眨眼,得意地说:“大木头说不会!”
“小丫头,你怎么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天朗可是半句话都没说呢!”苏意晴还是习惯喊他──十五年后才意外拾回的弟弟──这个名字“苏天朗”。
“嘿嘿!我早已练就和大木头心有灵犀一点通的本领啦!”浣宁从后头环抱住大木头,亲匿地将螓首搁放在他的左侧颈窝,梅漱寒则宠溺地轻轻揉了揉她的头,两人目光一对,心里俱是甜滋滋的味儿。
“意晴姊姊不会是怕弟弟被我抢走了,所以才……”有大木头的撑腰,她放胆地跟苏意晴开玩笑。
“别忘了,你也有人质在我手里呢!”啊,这丫头,唯恐天下不乱呀?苏意晴笑眯眯地回了她一句,她所谓的“人质”自是指项昱喽!“我这做姊姊的,只是义务为弟弟表示关心。”
“咳咳咳!”一脚跨过门槛进大厅来的,恰是押在苏意晴那儿已经六、七年之久的“人质”;项昱干咳了几声,说道:“容我声明一点──宁儿想念的那个人,不巧正是舍弟,我这为人兄长的,是不是也该尽点义务替弟弟表示一下关心?”
没想到这句玩笑话刚好落在项昱的耳里,苏意晴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对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