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蜡情史-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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蜜蜡的事她不问,自己的事也不提。于是月长怎么想,蜜蜡要问问不出,朋友间不咸不淡的,虽然处得近,隔日子能见上一面,却还是不如反不在一处的金发晶,来得自然热乎。
蜜蜡坐在公车一角,眼里被滑过窗外的城市夜色晃着,光光暗暗的。一下感觉累了,弯腰去揉脚趾,低头时瞟到领口下若隐若现,忍不住哧儿乐了,想起白天那个尴尬的他。
他一开始注意到她,就给蜜蜡察觉了——女人在捕捉青睐者上,天赋都是超人的。已半年了,他就那么随着她,不远不近,不紧不慢,人群中投来的一直是寻找的眼神,找到了就不挪开。
蜜蜡不讨厌他:蜜蜡不知道,这会不会是因为他和欧泊的相像——这个男人,像欧泊的。他第一次出现眼前,蜜蜡一见便吃一大惊,心中想道:“好生奇怪,倒像在哪里见过的,何等眼熟!”之后再想,原是像欧泊的:说不出是哪里,只是像。蜜蜡胸中便有了酸涩的闷痛,也不知是该躲了他,还是该捉住他。
此时慢慢想来,金发晶成百上千回拿来劝她的话又浮起:“你的日子还得照过吧!欧泊死都死了,你还真跟着他去啊,傻子!”
他叫——
天河?
蜜蜡还要把心事想下去,思想的路却被一通电话打断,接起,舒俱徕劈头闯进来,只说一句就挂了:“蜡蜡来一趟,你姐姐出了点儿事儿。”
“出了点儿事儿”,话这么说,可舒俱徕的气息不匀,好像因为情绪和奔跑在颤抖,蜜蜡心底抖抖寒了一下,匆匆拦辆车钻进去。
穿过大半个城市,到他们学校时已是午夜,舒俱徕守在东菱寝室楼下,一反常态地没有歪着嘴角,他上前拽住蜜蜡:“太晚了我进不去!你姐不下楼!她哭!”他乱得说不清,用力甩口气,又说,“你姐丢了两晚上了,刚回来,接电话又什么都不说,就是个哭!这也忒奇怪了!”
灯早已熄了,一个女孩子睡眼惺忪地给蜜蜡开了门,蜜蜡朝东菱的铺位摸去,女孩子们沉熟均匀的气息中,是东菱轻轻的抽泣声,她挺挺躺着,眼睛亮亮睁着,不理蜜蜡叫姐姐。
“姐?你怎么了?是不是吵架了,他在楼下等着,脸色都不好了。舒俱徕他——”
这“舒俱徕”显然刺激了东菱,她突然起身下床,拉着蜜蜡往外面水房去,抱住她,又哭了。蜜蜡去掏电话:“舒俱徕肯定欺负你了,我问他。”东菱不让,蜜蜡看她脸上脏了一块,揩时却不掉,再仔细瞧,竟是大大一片淤青,心底咯噔沉了下:“姐,出什么事儿了?”
东菱把下颏儿放在蜜蜡肩侧,用一种很轻很慢的声音说:“我遇见流氓了。”
“姐!你——”
第46节:章节标题(46)
东菱没说话了,只重重点了点头。她没出声,蜜蜡却感到有冰凉的泪水大颗大颗垂落,她懵了,机械地环住姐姐,一下下拍着,思绪不知所措地混乱,同时竭力抑制恐惧的上涨,因为她有了似曾相识的感觉,是得知欧泊死讯那个黄昏的绝望。
舒俱徕打来的电话蜜蜡摁掉了四回,第五次才勉强稳了精神接起:“是大姨家出了些事情,不要紧的,你先回吧。”舒俱徕似乎觉察了蜜蜡声音中掩饰不住的颤抖,迟疑了下,还是挂了。
理智渐渐恢复,蜜蜡想起一件极重要的事。
欧泊习惯夜里写稿子,弯弯一柄灯光,照出个扁扁的亮处,抱团毯子倚在脚边的是蜜蜡。
欧泊工作时蜜蜡会在隔壁房间,但欧泊的平房小院没有供暖,冬天里欧泊要把电暖气安排在蜜蜡那里,蜜蜡索性抱了毯子过来,放了取暖在欧泊脚畔,排几个垫子,就斜靠在欧泊椅脚旁,每天顶个巨大的耳机,安安静静看碟。
欧泊会写很久,常常是蜜蜡要换第三张四张时,欧泊才长个懒腰,掌心罩住她顶发狠狠揉搓几下:“小东西。饿吗?”蜜蜡点头时就去准备简单的吃食,欧泊活动着脖子走出去,蜜蜡就脱了耳机,听随他来的声响:哔剥的爆油声中,欧泊偶尔要问一句的。
“——蜡蜡鸡蛋要盐的,还是糖的?”
这样日子过了很久。那时日剧风行,蜜蜡几乎把所有欧泊能找来的日剧都看了一遍。
有一句台词,是以后蜜蜡总想起的:“有一种伤痕,看不见,可存在着,就像白昼的月亮。”蜜蜡觉着这是说欧泊和她。
那部日剧却是有关强暴的,此时蜜蜡蓦地想起女主角受辱后的样子,浮肿脸颊,凝滞眼神,咬破的嘴角,被推往手术室的路上医生在说:“要检查裂伤的状况,需要住院观察是否怀孕和感染性病。”
“是否怀孕和感染性病。”
蜜蜡脑中飞快颤动一下,然后想尽办法带东菱去了医院。
去医院的路途也很漫长,蜜蜡觉着黑暗浓浓地融化了液体要从窗缝渍进来,有个时候她几乎要用手去捂了。
医院那里的情形非常难堪,手忙脚乱地说完自己都不知什么的一番话,东菱被护士接纳去检查了,蜜蜡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茫然地四处看看,却见到舒俱徕,打急诊口亦步亦趋走上来。
蜜蜡一下坐下去,大口大口哭出来。舒俱徕赶上接住她:“我多抽了颗烟,怎么看见你们跑出来,跑这儿来了?怎么了?”
小护士拿了单子出来,依旧是面无表情地说话:“谁是郁东菱家属?”舒俱徕放开蜜蜡,走去那里。
护士宣判般说:“阴道裂伤,处女膜三处伤痕,已经冲药了。大夫说得住院,你签个字交钱去吧。”
蜜蜡累坏了。
东菱不要舒俱徕——该说是不要任何男子,东菱的歇斯底里吓退了一个当班的男医生,她哆嗦得像片风中的叶子。
蜜蜡奔波在东菱的学校、自己的学校、东菱的医院和自己的医院之间:东菱的情绪点滴入侵着她,医院冷硬的气味叫醒一些不好的回忆,窄长走廊尽头飘来寂寞的回声,让蜜蜡软弱:时间很少,去托帕那里的频率反增加了。
东菱不要舒俱徕,舒俱徕仍是天天来的——只东菱住院的第一天没来——之后的第二天、第三天,每天都在,打了饭买了水果送到门口,蜜蜡端出水盆来就接去,垃圾也悄悄清走,只是不进病房,偶尔得空总来门前,望望东菱就走开。
东菱小心收起的化验单,被舒俱徕趁她睡熟的时候拿出来,一撕两半,蜜蜡惊异地看,片刻转怒:“不接受现实,还说什么真的爱我姐!”扭头要走,被舒俱徕捞住腕子,他眼里没起伏,却使得蜜蜡跟着他身边坐下。
正是午后,几百米的廊子空空荡荡,日影被扇扇窗框出方格,规规矩矩洒落,舒俱徕手肘在分开的膝盖上,脸埋进双肩,慢慢地说话。
“东菱六岁时我就认识她了。漆黑的头发,圆圆的腮帮子,胖鼓鼓的手背上十个窝儿,一本正经地指挥同学过马路。我贪玩,老师让她看着我,她竟然真格的,去我家,看着我写作业,一天都不落下,写不完就不让我吃饭。有一回,下雨下得都快发水了,她非要跟着我回家,滚了一身泥,哈。那一晚上,雨那个大啊,东菱就睡在我家了。夜里我看她去,呵,东菱装起严肃来,很可爱,睡着了,也好看。
第47节:章节标题(47)
“我根本就不会打篮球,我总觉得自个儿运动细胞不发达,东菱偏说我篮球一定打得很棒,因为我个儿高:什么逻辑嘛,她有时候真傻。可后来,我真的打开篮球了,还打得挺好,你记得吗,我是年级联赛的MVP呢。东菱是我的,怎么说呢,助推器吧。
“其实我也是东菱的助推器。互相帮助嘛。初三以后,懂事了,我就和自己说,我得跟着东菱走。那时就是一傻孩子做的梦,没想到能走到现在,我还和东菱在一起,在一个大学。以后,我也会跟着她走,这是一种需要,一种生活方式。我没想过没有她,从小到大,我都有她,我习惯了。”
蜜蜡听着,想着欧泊。
阳光温柔地站在舒俱徕身上,他变得华丽。
“我了解东菱,她想报警。我没什么,从小脸皮就厚。可东菱是女的,我得保护她,她不能让人指手画脚,不能。这事儿得保密。”
舒俱徕突然把头埋进掌心,碎了的化验单要被握化了:“三处伤痕……蜡蜡,你知道这什么意思吗?法医懂这个,强奸……应该只有两处伤的。如果有第三处,就说明除了……还捅进去了别的什么……异物……”他狠狠捶座椅,蜜蜡听到骨节撞击的声音,“那不是别人,是东菱啊!她那么要强,她怎么受得了?!”
舒俱徕哭了。
天空从下午开始变黑,舒俱徕走时,竟下了好大的雨。
蜜蜡电话托帕,说这次的不能去了,他却笑:“是不用来啦。”声音近的,蜜蜡回头,就在那里,擎着电话,淡淡笑呢,于是也笑出来,走去迎了他坐下:“你不用这样的。”
托帕接了毛巾,揩揩头发:“今天事情不多,所以还是来看看你。这阵子你的话又少了,心里吃劲儿了吧?”
“只是忙。姐姐这边走不开,公司那里想辞吧,又得交违约金。”
“你什么时候学会跟我也藏着掖着了?这对你可没好处。”托帕语态并没变得埋怨,似乎怕惊着她。
蜜蜡平静了长长一段时间,像要等思路滑落。
“认识欧泊,就是在这个医院。好朋友有了孩子,我们都不到17岁,什么都不懂,当然也怕熟人,可找不到去小诊所的门路,又害怕。最后还是来了医院,竟是来对了,后来欧泊告诉我们,小诊所消毒差劲,事故出得多,医院要安全得多。
“那时欧泊在写黑堕胎,就来这里,找未成年的小女孩子采访,问到了我。我正在手术室外面等朋友打胎,怕得不了,当然是把他骂了。他不走,远远等着,我朋友出来,他又走近来。
“我气得不行,推上朋友拦了车回学校去——是我的错,走得急,该观察一下的——下车不远就又流血了。她被我扶着,又流了血,出租都不停的。学校那里老师学生来来往往,我要急疯了。
“欧泊开了车过来,招呼我们上去——他竟是跟着我们一路来的。我赶紧扶着朋友上去——到了那会儿,也就顾不得许多了。
“欧泊道歉说车里没有冷气,到了医院就抱了朋友进急诊,然后陪我在那里挨医生训:说我们没常识,刚做了能立刻就跑吗,还说什么营养的,休息的。小女孩子,哪里去找可以炖乌鸡的单间呢,我想起晶晶蜡样的脸色,在车上枕着我肩膀就昏沉过去,泪根本就是管不住地掉——说来怪的,我的没主意,真真从遇到欧泊开始,欧泊没来以前,却是不会的。
“晶晶又住了两天医院,欧泊总来看的,但再没讨厌地问来问去,只帮忙。晶晶出院了,欧泊给我把钥匙,说是他的小院——”蜜蜡蓦地捧了眼颊,声音也抖起来,“他就站在这个台阶上,放钥匙在我手心,慌慌地摆手说你别多想我住报社去!又羞羞摸脖子后面:‘我去看你们,我会烧汤!’太阳光从他后面照来,照到我身上,亮的……”蜜蜡一口说不下去,托帕轻拍她膝头。
蜜蜡再抬起头,睫毛已挑了几点泪光:“托帕,我是吃劲儿了。我很吃劲儿了。我难受。我忘不了。我怕。这种从早到晚都有回忆的日子……”
“别怕别怕。会好起来的。蜡蜡,你相信我。”
第48节:章节标题(48)
蜜蜡点头,像个小孩子。
东菱出院的那一天出了点小意外。
蜜蜡装好东西,拉着东菱出病房——东菱软软的手冰凉的。本来站得远远的舒俱徕,走来等东菱把手交来。他伸伸手,蜜蜡觉到东菱一缩,忙捏捏她,引着送过去;东菱迟迟一缩,还是被舒俱徕握住了。蜜蜡看舒俱徕绽放了笑,心里略踏实些,退到一边,送着两人,又见东菱背影,已入暑天气,却套上长裤长衣,蜜蜡心里痛,也心疼舒俱徕要走的路,可漫长了。
似乎是断了紧张的神经,蜜蜡即刻病了,烧得两颊都滚烫,在公司和学校请了假,想在寝室躺一天就好,不料高热不退,第三天上,胸前出了疹子。昏沉着去看医生,疑是水痘,果然晚间透亮地鼓起许多,传染缘故,校医院谨慎地办了住院。
这下便如扣留一般,探病的没有,也离不了病房。蜜蜡每日静静数小窗里的点滴,晕晕地睡了醒醒了睡,梦里总有妈妈,想家得厉害。醒前要流泪,挣扎着想定要叫妈妈来;醒后却怕她着急担忧,又要火热的天气辗转车程,只得擦拭了湿凉的枕独独睡去。床笫间愈发地想念欧泊,病中如父亲一般地顾护,端来透凉的冰糖梨水,白粥里是油绿的鲜菜,还有磨碎了放在水袋里降温的冰凌。总有轻轻地在额上试温度,是欧泊干燥和暖的手。
一日,蜜蜡醒来,却不愿睁眼,又见到白白的墙空空的房。阖眼憩着,又觉着什么不如往常,稍稍张开眼,觑着门口一个影子,端了水杯走来,圆短头发,厚厚躯干要填满一个房间——“真烧得够高了?怎么又见欧泊?”
蜜蜡不敢张了眼睑定睛看他,怕清醒了一场欧泊舶来的梦。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