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灯-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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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下坠,但我看不见下面的东西,在我的下面不是清晰的大地,也不是,只有不断上升的一片片白色的云气,我只是感到自己在下坠,可什么时候能坠到底我却不知道。
我将永远漂浮在半空,前不挨村,后不着店,希望就如那团发亮的光,也永远在我头顶触手可及的地方,但我就是抓不到,而我也不可能立即坠落到那最深最深的地方。彻底失去,甚至放弃这一线希望。因为它不让我绝望,它让我看得见它,让我感觉我似乎能够抓住它。
我将惴惴不安地生活在这个世界上,因为我始终无法踏踏实实地抓住一些东西,我只能无力地漂浮在半空中,每一天都在模棱两可中挣扎,我会为过去哭泣,也会为将来彷徨,尽管我生活在现在,但我的心却停留在过去,停留在未来的某一个点上。我惟独不能,也无法生活在现在。可我却既不能回到过去,也不能选择将来。我又偏偏只好生活在现在。
因为,我既找不到一条回到过去的路,更找不到一条通往将来的路。我只能停留在现在。我只能漂浮在半空。我既无力量,也无勇气,我将作为一个软弱的人,一个有着过去和未来的人,别无选择地像个游魂一样漂浮在这个世界上。
大胡子的电话第二天才打回来。他告诉我,接到我的电话时,他的手机刚好没电了,而他又刚好在火车上,所以不能及时回电。我问他,是不是已经知道方湄的事了。他沉默了一会儿,说云南那边有个人已经给他打过电话了。知道这个消息后,他昨天就已经派了公司里的一个人飞到云南去了,估计明天能到那个地方。而且,昨天他就是因为安排这件事才把手机的电池用光的。
琴声只献陌生人(14)
听了他的这番话,我忽然感到我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我拿着电话在自己的房间里走来走去,却不知道该对大胡子说什么才好。这件事好像也不需要那么麻烦他,而实际上,他也没有什么责任。
“你去吗?”大胡子沉吟了一会儿,“你要去的话,费用由我这里负担好了。”
我没有吭声。我去干什么呢?
“我这么说你不要介意,不讲我们是朋友,再说方湄还是我们公司的签约歌手,合同还在。所以这点事还是应该做的。”
“让我再想想。”我说。“不过,我可能还是不去了。”
“今天公司里还有点事,明天我就回南京,去看看方湄的母亲。我让云南那边先不要告诉她,由我见到她后再转告她。你说这样好不好?”
“当然好。”我无力地说。“办这种事,你比我有经验。”
“你放心,我不会对不起朋友的。前些时候因为我这里比较困难,所以方湄的钱还有一部分没付清,不过,我都留有单子,原来,我想反正方湄手头还有钱,所以拖了一下。现在既然出了事,我争取这个星期都到位,你看怎么样?”
“好的。你看着办吧,最好能都给方湄的母亲,好歹也是个安慰。”
“这个我懂。”大胡子迟疑了一下说,“你是不是来北京玩几天?”
我理解他的意思。但我还是拒绝了。“我怕沙尘暴,还是待在上海好了。”
“搞笑,现在又不是春秋天,大夏天怎么会有沙尘暴?不过,知道你还能开玩笑就好,我也不和你嗦了,哦,对了,有件事忘了告诉你了,听一个朋友讲,他在深圳见到高前了,高前说自己在当什么自由撰稿人,靠给报纸写稿谋生。不过,他可能还是不肯和朋友们联系,所以也什么通讯方法也没留下来。”
“我知道了。”我疲惫地说,“随他去吧。”
大胡子又哦了一声。挂掉了电话。
通完这个电话后,我把家里的电话线拉掉,把手机关上。我决定在家里好好休息几天。然后到图书馆去找点云南的资料,胡乱写一篇文章交差了事。我告诉自己,我早已去过云南,现在已经回来了,我需要休息。
这是一次名副其实的长途旅行,我实在是太累了。
我的确需要休息。
因为我无法像大胡子那样把这件事当成一件司空见惯的事情来处理,他也许见得太多了,所以他有能力,也有头脑来处理这件事。可以说,换任何一个人,都不可能像他那样把这件事处理得如此妥帖、得体。
我突然觉得自己变成了一个多余的人。方湄的事已经不需要我再插手,既然大胡子已经把它完全处理好了。我又何必,或者说我又为什么要在这件事中掺杂呢?我能做到的,其实大胡子都做到了,而且,做得更好。很有可能,我的出现,只会增加麻烦,让这件事变得更为复杂。
也许,对我来说,还有很多很多事,在很多很多时候,也都像现在一样,我这个人的存在实际上是可有可无的。
意识到这一点,我有些沮丧,可又觉得真的这样也未尝不可。
我准备退出,从那些窗口退出。这些窗口,就像电脑上打开的一个个文件一样,让我目不暇接,我将把它们一个个关闭。我不想再读了。我累了。我准备让自己像电脑一样,处于休眠状态。
至于何时会醒来,我不愿意想,也不打算去想。即使他突然自动关机,这好像很可怕,但我不怕,那就关好了。
我说过,我需要休息。我真的累了。
第九章 回到今天
回到今天(1)
59
时间过得显然比我想像的要快得多。
即使是1997年收回香港,当初也觉得是很远的事情,忽然就成为了现实,并很快成为历史。
好像什么都会马上变成现实,什么都会马上成为过去,成为历史。这就是我们这个时代的特征。我记得多年前谁曾经这样总结过我们这个时代,但具体是谁,我已完全没有印象。这让我没有了遗憾,因为这些年正是这样过来的,什么东西都要自己尽快忘记。如果这个比喻不让人难以理解的话,每天,我从我们那个杂志社回到我那间小屋后,我都会把自己的硬盘格式化一下。
我感到很轻松。难得的轻松。
正是因为心情愉快,其间,我还谈了一次恋爱。是很正式的那种,目的明确,就是为了结婚。还是主编老刘介绍的。可惜我们只见了一面,也就是在必胜客吃了一份加厚的至尊比萨,喝了一杯啤酒,吃了一份酥皮蛤蛎汤,就莫名其妙地结束了。因为是我请的客,所以我至今还记住那天到底吃了些什么。
仔细想想,双方也没有谈什么。我的表现和她的表现也都中规中矩。我还以为自己当天的表现尚可,最起码也可打85分以上。凭良心说,我自觉和她比较般配,她固然有几分姿色,可走在一起,我也不会逊色。但结果却出人意料。当然,主要是出乎我的意料。
“她说对你印象不错,可就是没感觉。”老刘直言不讳地对我说。他这几年可是真的见老了,头发都快要白完了。不过一来因为他染了发,二来年龄还未到,所以只能勉力支撑。他开始有意栽培我。后来发现我不是那个料,别人他又看不上眼,只得到时候让领导扔分币决定了。
“我也是。”我想了想说。“而且,我对她还是有感觉的。”
“没办法。人家姑娘对你不来电。”老刘摇摇头,似乎也很同情我的遭遇。“你小子,我还一直以为你对付小姑娘有一手呢?怎么现在这么不灵?”
“人老珠黄。年长色衰。从古到今都是这样。”我笑笑说。“英雄也有末路,这是自然规律。要改变,我只能吃两片雄性激素,比如伟哥什么的。可社里又不给我报销。”
“不行,这可是原则问题,我要对你的行为负责。要是出事了怎么办?”老刘也笑了。“我马上就要退了,要站好这最后一班岗。不能让你,还有我们杂志毁在我手里。”
“那是。”我一本正经地说。
回到家后,我想,我是什么时候给了老刘这种错觉?其实,这些年来,随着年龄渐长,每次见到女孩我也像那些自卑的男人一样开始感到束手无策,特别是见到漂亮女孩,我更是手足无措。因为我已经习惯独处。
不过,我不像很多文化单身汉那么洁身自好,总是把自己的房间搞得一尘不染,地板亮得能照出人影,几乎让人无从下足,窗户玻璃干净得就像没有一样,如果不在玻璃上画只大眼睛,你肯定会一头撞上去,同样,这些家伙对待自己也是一丝不苟,从发型到服装,务求精致,甚至连脚指甲都修得整整齐齐,一句话,就差在身上扑香水了。你要是不小心拍了他一下,不管是肩膀还是膝盖,隔着一层衣服还是裸体,他都会神经质地紧张起来,赶紧用手弹一弹上面并不存在的污迹,让人感觉他是从安徒生的童话《皇帝的新衣》里刚走出来似的。
当然,我也没有善良的女孩子们想像的那么邋遢。有些家伙故意以此博取涉世不深的小姑娘的同情,把自己弄得胡子拉碴的,好像从来没有吃好饭睡好觉一样,还以此为荣,把自己化装成无赖,到处骗吃骗喝。
我不是这样,我介乎二者之间。比如,我虽然也是自己打扫房间,可总是适可而止,我怎么也不能忍受家里的一切都像博物馆一样井井有条,或者像宾馆的标准房一样整洁有序,以至于你找不到一件多余的东西,我家里的东西当然要比一个标准房里的要多得多。仅从一例就可看出其间的巨大差别,如在很多宾馆的卫生间里,都摆有两只避孕套,是收费的,这是近年来社会进步的表现,因为有很多人认为,在宾馆这样的地方摆上这种东西,其含义不言而喻,那就是鼓励卖淫和嫖娼。所以,一度在报纸上为此还产生了争论。我举这个例子不是为了对这件事进行进一步的讨论,我只是想说明一个事实,在我那间小屋里,这东西的数量远比宾馆标准间里的多。不过有一点是相同的,那就是常备不懈。尽管我并不经常使用,也就是说,我也偶尔用用这玩意儿。除了谈过一次恋爱外,我还和几个从事第三产业的姑娘有过那么几次直接交流,纯粹是为艺术而艺术。
为干而干。
我原来以为这很难。后来发现也就是像吃饭喝水一样,可以和感情无关,换句话讲,只是一些类似从小就做惯的广播体操一样的身体运动而已,当然没有广播体操那么复杂。既然与心情无关,每次我都务求简单,实用。干完了事。
回到今天(2)
扯得太远了。
长话短说吧,我一切都很正常。我觉得我还是原来的那个我。我想,这也是为什么老刘对我判断失误的原因,他还把我当成当年和名噪一时的方湄在一起时的那个毛头小伙子了。
2001年9月的一天,这天是我32岁的生日。既然我的生日是哪一天无关大碍,也于事无补,所以具体日期不说也罢。反正这天我的心情不错。哈,自从我和身边的这个世界变得了无牵挂后,我常有这种时候。就是莫名其妙的心情愉快。我准备炒个菜感谢一下自己。就是感谢二字,别无他意。所以,当时我正在切菜,准确点说应该是正在切肉,我把一块从冰箱里拿出的鸡肉在微波炉里转了转,解冻后我耐心地把它一刀一刀切成了肉丁。切完后,我自我感觉是宝刀未老。我打算炒个宫保鸡丁。可把肉切好后,我突然发现,没有现成的花生米,还好因为在看电视时无聊,曾买了不少带壳的盐花生边吃边看。我就打开收音机,一边听,一边剥花生米。
音乐台又在播放听众点歌节目,我不愿听主持人和听众打情骂俏,就随便调了个别的台听了起来。可谁知我刚坐下来,就后悔不迭。这是个专谈股市的台。可我已懒得再起来。我想,让它去吧。又不是上厕所找纸用,这个时候听什么不一样呢?
一个口沫横飞的女股评家正在向股民推荐一只她看好的股票。以前我倒是听过男股评家瞎扯。女的还是第一次。果然,相比之下,女股评家的语言更为感性,不像男股评家大都是拜图形教教徒,动辄大谈K线,三日均线这类技术指标,而且,还不时谈谈宏观的政策层面对股市的影响,似乎自己是证监会的负责人一样。这位女股评家走的是情感路线,主要谈自己的内心感受,听起来让人十分得动容。她直言,在她心目中,她向大家推荐的这只股票简直比她的生命还宝贵,比她的三岁小孩还可爱。她说这只股票她已经默默地关注了很长时间,甚至为它失了好几次眠,有时突然产生灵感,半夜也会爬起来打开电脑反复研究这只股票,她坦率地告诉股民,这种经历到现在为止只有过一次,那就是她遇到自己初恋情人的时候。
“当然不是现在的丈夫,”她可能觉得这么说力度还不够,立即又不无幽默地声明了一句。“那是我在少女时代一直在期待的梦中情人,真正的白马王子。”
“如果李小姐不介意的话,我想问一句,请问这位白马王子还在吗?”男主持插了一句。他显然是在活跃气氛。
“当然不在了。他现在在美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