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8 科幻之路 第三卷-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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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两三年我打算叫老婆在家也戴面具。”
第一个警察耸耸肩膀:“万一女人不戴面具,六个星期之后你就感到戴不戴面具都一样。任何一件事都会变习愤的,只要有足够的人去做或者不做。”
我点头称是,内心颇为懊悔,于是离开了他们。
我在百老汇向北拐(我想是原来的第十大道),走得很快,一直走出地狱区。走过这一片未去除放射性辐射污染的地区,人们总是觉得惴惴不安。我感谢上帝英国没有这种情况,现在还没有。
街上几乎空无一人,我身后尾随着两个乞丐,脸上有坑道似的氢弹伤疤,看不出是真的还是用油灰涂抹的。一个胖女人抱着婴儿递给我看,婴儿的手指脚趾都长着蹼。我心想婴儿一定是变畸形了,那女人正利用我们对原子弹引起的突变体的恐怖心理进行乞讨。然而,我还是给了她一张七点五美分的票子。她的面具让我觉得我是在向一个非洲拜物教的偶像作奉献。
“愿上帝保佑你所有的孩子都长着一个脑袋和两只眼睛,先生。”
“谢谢,”我说,我感到不寒而栗,匆匆从她身边走过。
“……面具后面只有被毁的丑容,所以转过你的头,专心做你的工:躲开,躲开——那些——姑娘!”
上面是一首反性别歧视的歌曲的结束语,离一个标有圆圈与十字徽章图案的女权主义寺院半个街区的地方,一些虔诚的教徒唱着这支歌。她们让我依稀想起英国修道士为数不多的社会群体。她们头上是一块杂乱的广告牌,贴着易消化的食品、摔角介绍、便携式收音机之类的广告。
我盯着歇斯底里的标语,心中甚为反感,却被强烈地吸引住了。既然在美国招牌中禁止出现女性的面孔和体形,广告商所用的字母便开始充斥着性意识——大肚隆胸的大写字母B,挑动情欲的双写O,然而,我还廷提醒自己,都是因为面具,才使得美国的性意识突出到这般离奇的地步。一个英国人类学家指出,人们对性感兴趣的焦点从臀部转移到胸部经历了五千多年时问,第二步转移到脸部只花了不到五十年的时间。将美国风格和穆斯林传统进行对比是不恰当的;穆斯林妇女被迫戴面纱,目的是使妻子成为丈夫的私有财产,而美国妇女只是受时尚所逼,戴面具以使自己更富神秘性。
撇开理论不说,这种流行趋势的真正起源可以追溯到第三次世界大战抗辐射服装的问世,导致了当今盛极一时的戴面具摔角运动,这就反过来导致目前妇女戴面具的时尚。面具起初只是狂热女人的时髦,但是像本世纪早些时候的胸罩和唇膏一样很快变成了生活必需品。
我终于意识到我并非浮于表面思索面具现象,而是推测其背后深层的意义。这玩艺儿坏就坏在这里:你怎么也搞不清楚姑娘戴面具是增添其可爱还是隐藏其丑陋。我脑海里出现一张冷峻可爱的面孔,脸上只有一双大眼睛流露出恐惧。我想起她亚麻色的头发,在黑色缎子面具的映衬下显得十分秀丽。她让我在二十二点,也就是晚上十点钟来。
我登上我在英国领事馆附近的公寓;电梯的升降机井已被先前的原子弹爆炸冲击得歪歪扭扭,成为纽约高耸建筑群里丑陋的景观。我下意识地从衬衣里的胶卷撕下一小块底片,这时突然想起应该再出去一趟。我冲出底片只是为了心里有数。底片显示我那天所摄入的辐射总量仍然在安全范围之内。我并不像当今许多人那样对辐射过量患着病态恐惧症,只是觉得没有必要冒冒失失去惹麻烦。我蓦地躺在床上,盯着寂静无声的扬声器和电视机漆黑的屏幕。像往常一样,这些东西令我不无痛苦地想起这个世界的两个大国。它们两败俱伤,却仍然强大,像残废的巨人毒害着这个星球,妄图实现它们各自不可能均等也不可能成功的梦想。
我烦躁不安地打开扬声器。正巧,新闻广播正在兴奋地谈论小麦大丰收的前景,这些小麦由飞机撤播在长期遭受干旱和尘暴的地区,用人工降雨浇灌。我认真听着其他节目(它完全不受俄国的干扰),但是再也没有哪条消息令我感兴趣。当然,没有提到月球,但是人人都知道美国和俄国正在全力以赴把他们主要的月球基地建成能够互相袭击且能向地球发射各种字母炸弹①的要塞。我正在促使英国以电子设备交换美国小麦的贸易,我一清二楚地知道,这些电子设备就是要用在太空飞船上的。
【① 字母炸弹:原文alphabet…bombs,指的是用英文字母或元素符号命名的核弹,例如H…bomb(氢弹),可能还有虚构的C…bomb(碳弹)、K…bomb(钾弹)、O…bomb(氧弹)、S…bomb(硫弹)等等。
我关掉新闻广播。天色渐渐暗下来,我又一次想象着面具后面一张温柔、恐惧的脸庞。离开英国之后我还没有与人约会过。在美国结识一个姑娘实在难上难,只要你对她们露出一点笑容,往往有个姑娘呼天唤地喊来警察——更不用提日益拘谨的清教徒道德观以及流寇闹得大多数妇女天黑以后都呆在家里。不消说,如苏联人所声称的,面具定然不是资本主义衰败的最后一项发明,而是心理上极端不安的一种表象。俄国人没有面具,但是他们也有自己精神压力的表象。
我走近窗子,迫不及待地望着夜幕笼罩。我变得越来越烦躁。过了一会儿,南方出现一片鬼魂般紫色的云朵。我头发倒竖。接着我笑了。我刚才还以为那是从地狱弹爆炸坑发出的辐射呢,其实我应该很快知道那只是地狱区南部娱乐与居住区上空射线导致的闪光。
二十二点一到,我便站在我那不知名女友的公寓门前。
电子对讲器说“请报上姓名,”
我口齿清楚地答道:“威斯顿·特纳,”心里纳闷她是否把我的名字输入机器里了。显然她输入了,因为门开了。
我走进空无一人的起居室,心有点儿怦怦直跳。
房间布置得挺豪华,摆放着最新式的充气式坐垫和躺椅。桌上有些袖珍书本。我拿起来的一本是标准的侦探小说,讲述两个女谋杀犯持枪互相搜索,企图捕杀对方。
电视机开着,屏幕上带面具着绿衣的女郎低声吟唱着一首爱情歌曲。她的右手拿着什么,在画面的前景变得模糊不清,我看见电视机附有手感器,在我们英国还没有这种玩艺儿,于是好奇地把手插进屏幕旁边手感器的孔洞里。我本来以为大致跟插进脉冲式橡皮手套一样,实际上与此相反,我觉得像是电视里的女郎真的握着我的手。
我身后一扇门开了。我猛然抽出我的手,那种内疚的反应就像我从钥匙孔里偷偷窥探别人而被当场捉住一样。
她站在卧室门口。我想她当时在颤抖。她穿着灰色裘皮外衣,点缀着白色斑点,戴着灰色丝绒夜间面具,眼睛和嘴巴四周是用松紧带抽褶的灰色花边。她的指甲银光闪闪。
我一点也没料到她会要我们一起出去。
“我早该告诉你的,”她轻柔地说。她的面具紧张地巡视着书本、电视和房间里阴暗的角落,“不过我不可能在这里跟你谈话。”
我迟疑地说:“领事馆附近有个地方……”
“我知道我们可以一起上哪儿谈话,”她马上接口说,“要是你不介意的话。”
我们进入电梯,我说:“恐怕我已经把出租车打发走了。”
但是出租车司机不知怎的并没走。他跳出车外,傻笑着为我们敞开车前门。我跟他说我们比较喜欢坐在后面。他绷着脸打开后车门,待我们坐进后随即砰一声把门关上,再跳进前门,砰一声随手把门关上。
我的同伴向前探出身子。“到天堂区。”她说。
司机打开汽轮机和电视接收机。
“你干吗问我是不是英国臣民?”我问道,以此开始跟她交谈。
她侧过身子避开我,面具歪斜着靠近车窗。“看月亮,”她用梦幻般的嗓音迅速地说。
“这到底是为什么呢?”我追问道,心中觉得一阵不快,这与她无关。
“月亮正从地平线升上紫色的天空。”
“你叫什么名字?”
“紫色天空使月亮显得更黄了。”
就在这时我意识到是什么东西让我觉得心中不快。那东西位于汽车前部司机旁边不断滚动着亮光的四方形电视屏幕上。
我并不反对一般的摔角比赛,虽然这种比赛使我觉得厌烦,但是我看一个男人摔一个女人就觉得恶心。那些比赛一般都是“公平竞争”,男人的体重和手脚长度都远胜女人一筹,而戴面具的女性既年轻又文雅,这一切只能使我觉得这些比赛越发糟糕透顶。
“请把屏幕关掉,”我请求司机。
他摇摇头,压根儿不回头看一眼。“啊嗬,伙计,”他说,“他们花了几个星期推荐这个嫩娘们就是为了让她这个回合跟小泽克较量。”
我被激怒了,向前伸出手去,但是我的同伴抓住我的胳膊。“请别这样,?’她提心吊胆,一边摇头一边悄悄地说。
我坐回座位里,心情沮丧。她这会儿靠我近些,却一言不发,有几分钟我看着屏幕上戴面具的矫健女子和戴面具的瘦长而结实的对手喘息着、扭打着。男对手疯狂地攀在她身上,令我联想到雄蜘蛛的模样。
我突然转过头,面对我的同伴。
“那三个人干吗要杀你?”我直截了当问道。
她面具上的眼孔朝向屏幕。“因为他们嫉妒我,”她悄悄地说。
“为啥嫉妒?”
她仍然没有看我。“因为他。”
“谁?”
她没有回答。
我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还是没有朝我这边看。她身上散发着香味。
“喂,”我改变策略,笑着说,“你真的应该给我讲讲自己的情况。我连你的模样都不知道呢。”
我半开玩笑地抬起手,伸向她脖子上系着的面具挽带。她猛一记扇了我的手。我突然感到一阵疼痛,把手缩回来。手背上有四个小凹痕。我见到其中一个凹痕涌出一滴血。再瞅瞅她的银色指甲,才看清指甲实际上是精致而尖锐的金属套子。
“抱歉之至,”我听见她说,“不过你吓了我一跳。那一刹那我以为你要……”
她终于向我转过身来。她的外衣敞开着。她的晚礼服是白垩复兴牌,里面穿的是一件花边紧身围腰,撑着乳房而未将它们覆盖着。
“别生气,”她说,伸出胳膊兜着我的脖子,“今天下午你干得挺棒的。”
她面具上柔软的灰色丝绒显出她脸颊的轮廓,贴在我的脸颊上。透过面具的花边,她伸出潮湿温暖的舌尖触到我的下巴。
“我没生气,”我说。“只是觉得迷惑不解,急于帮忙。”
出租车停下来。道路两旁是黑色的窗子,窗沿倒插着锋利的玻璃碎片。暗淡的紫色暮光显示出几个衣衫褴缕的人影慢慢朝我们走来。
司机咕囔说:“汽轮机出毛病了,伙计。我们抛锚了。”他弯着身子坐在那儿一动也不动。“要是这事发生在别的地方就好了。”
我的同伴悄悄地说:“按通常情况给五块钱就够了。”
她浑身发抖,望着窗外围拢的人影,我压抑着满腔愤慨照她说的去做。司机拿了钱一声不吭。他起动车子,把手伸到车外,我听见几枚硬币叮叮当当掉落在人行道上。
我的同伴又依偎在我的怀里,但是面具朝着电视屏幕,那高个子姑娘正牵制住拼命反击的小泽克。
“我害怕极了,”她低声说道。
天堂区原来是一个同样布满废墟的邻区,不过那儿有个带遮篷的俱乐部,身材硕大的门卫穿着颜色华丽而俗气的制服,俨然像个太空人。我看得眼花缭乱,颇为喜欢这一切。我们刚下车,恰好一个醉醺醺的老妇人沿着人行道走来,面具歪斜。我们前面的两个人掉开头,不去看老人半现原形的脸,就像不愿理会沙滩上丑陋的躯体一样。我们跟着那两人进入俱乐部,我听见门卫说:“走吧,老大妈,把脸盖好。”
俱乐部里每样东西都很昏暗,反射着悠悠蓝光。她说过我们可以在这里谈话,我看不出怎么个谈法。除了老一套的喷嚏和咳嗽的大合奏(据说这个时期百分之五十的美国人患有过敏症),还有一个乐队全力以赴演奏着最新式的疯狂爵士乐,这样的曲子由电子创作机选择任意的一连串调子,再由音乐师按个人的小爱好编入粗声粗气的演唱。
大部分人在包厢里。乐队在酒巴柜台后面,旁边的小平台上有个姑娘在跳舞,全身赤裸,从下到上只戴面具。酒巴柜台另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