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迟慕 (全本)作者:草木葱 txt-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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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脸色一变,忙问道:“出什么事了?您如何得知的?”
“……谁知到关帝庙那处时,马被炮仗惊着了。车失控朝西面凤凰岭的方向奔去了,守卫和车夫最后都跳了车。妙儿还在车上……”
汪峭旭手一抖,手里的折扇“啪”一声掉落在地上,脸上已是惨白无一丝血色,目光惊疑不定:“可……可……曾派人去寻过?”汗珠子顺着额前的发丝滚了下来。
“刚得消息时,就派府里铁卫沿途去寻了,还没音信传回来。此事非同小可,不仅娘亲担着干系,你外祖母和二姨也不好交待,是她们把妙儿支出来的。先不要惊动家里其他人,妙儿毕竟快十岁了。为以后的闺誉着想,此事越少人知道越好。得尽快找到送还回去,也免得钟家姨父跟你二姨……”
她后面的话,少年根本没听进去。
他担心的是,表妹身子弱,一个人在马车里不知应对,怕是凶多吉少。那发了疯的马,要是撞上什么翻了车,或掉进河里,落下山崖……她还有命吗?
想到这里,他声音都颤抖起来:“娘,我……出去寻她,此事毕竟……与您有关,找到她……尽快带回来,省得那帮铁卫……吓着她了。”
说完,少年向母亲行了一礼,匆匆告辞了。
“什么?是你找人干的?”力旋胡同大学士府杨家的书房内,一个胡子半白的老者咆哮道,身子随着声音起伏不停。一旁的少年忙着扶他坐了下来,给他捧上一杯茶水。
杨景基喘了个口气,让自己的胸口平复下来,斜睨了小儿子一眼,有气无力地问道:“为何要这么干?”
“听您身边的丫鬟小莲说,那天从钟府回来后,您在屋子里大发雷霆。后来又找跟着您的褚统领了解情况,说那人对您不敬。自回京后,他一直给二姐气受,又突然冒出个女儿,让她受尽委屈。儿子气忿不过,向舅舅借了几个下人……”杨俊贤脸上满是狠戾之色。
“胡涂!那狂妄之徒,老夫自有法子教训,何需你来多事?!这样一闹,把老夫原本的布局全打乱了。要是那小孽障真丢了命,说不定会休了你姐,他正找不由头跟老夫撇清关系,向那边递投名状呢!”杨景基颓然地坐在太师椅上。
把头埋进臂弯,过了许久,他才抬起头,眼中满是鹰隼般的精光。吩咐儿子道:“赶快去找你舅舅,请他从中军都督府借一支人马,进凤凰岭地区搜山。务必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此事要悄悄进行,就说遗失了贵重物品。千万别让太多人知道,尤其是你二姐夫。”
第二日天亮,汪峭旭才带着长公主府的铁卫回来。
一身玉色棉袍,被树枝刺得,挂满了横七竖八的刮痕。眼中布满了血丝,想是一夜没睡,疲惫至极。
把汪夫人吓了一大跳,忙安排人手替他梳洗,然后打发他去长公主那里请安。
收拾一番,到祖母那里时,汪峭旭强忍着疲倦,才没让呵欠声出来。请完安也没多停留,匆匆地离开了。
长公主跟身边的何嬷嬷对视一眼,说起了孙儿的不对劲。叫来他屋里的小铃查问起来。
“你们怎么伺候主子的,难道他昨晚一夜没睡?怎么不劝着点?!”长公主厉声喝斥道。
小铃扑嗵一声跪倒在地,连连磕头道:“求主子饶命!不关奴婢们的事!昨晚少爷从夫人院子里回来,收拾几样东西,就带上护卫出门了。也没让奴婢们跟着!少爷整夜未归,婢子也是今儿个早晨才见着他的。”
长公主心中疑惑,把人打发走了。又不好叫来儿媳当面质问,只好把疑问存在心里不提。
从万禧堂出来,汪峭旭就拐到了母亲那里,向她汇报一夜搜寻的结果。
“没找到?崖边只有散落的马车上挂饰?”听到此等消息,汪夫人心里咯噔一下,情知不妙。
“是的,后来碰到了二舅公和小舅舅带着一队人马,打算到崖底去搜,把部分铁卫留在那儿后,我就没跟去。怕母亲和祖母担心,特意回来一趟,随后还要再去!”
打量着他满脸的憔悴之色,汪夫人疼惜道:“有你舅公和小舅在那儿,你就不用担心了。他们会找到的。一晚没休息,你回屋好好睡上一觉,养足精神了再去。免得你祖母和我还要替你操心。”说着,叫上自己贴身婢女兴萍,低声交待一番,命她跟了过去。监督儿子上床后,再回来复命。
汪峭旭无法,只得回屋补觉。不过也没歇多久,少年在睡梦中猛地跃身而起,嘴中喃喃道:“她在向我喊救命……”
第五十九章逢生
妙如再睁开眼睛时,只觉得四周一片微微绿光。她头晕脑胀的,仅存一丝清明。旁边有两男子的声音在对话,听得不太真切。
记得那马发狂时,她只能紧紧抓住车门上的帘子。眼看着连人带车要从悬崖上掉下去,那一刻,为了不被摔得粉身碎骨,她拉住被扭成一团的车帘,奋不顾身往前一跃,跳出车外,掉进了崖底。
呼呼风声在耳边响起,像蹦极一样迎接死神,两辈子她都没这样刺激过!
随后就撞在崖壁上伸长出来的树枝上,为她减缓一些速度。
幸好是春天,枝繁叶茂的,也不算太扎人!
再往下掉时,又碰到一些说不清的障碍物。等掉到崖底时,她还是被重重地摔在灌木丛中,头一歪,晕了过去。
醒来时,只听见猛兽在不远处嘶吼挣扎,给寂静的夜里,凭空添了几分恐怖气氛。
她想是掉进了一个山谷中!
不知这小身板,摔坏哪里没有?
等她艰难地睁开双眼,面前是黑漆漆一片。过了半晌,才适应那黑暗,原来离掉下来山体并不远。
凭着尚不完全清醒的意识,妙如想爬起来。找处隐蔽的地方,先躲上一夜,省得被野兽当了美餐。
可事与愿违,她不仅爬不起来,就连动一动,浑身都生疼。哪还能走动?!最后她咬紧着牙关,摸索着向朝山体那边挪去,谁知刚一有大的动作,一阵钻心的疼痛,又让她晕了过去。
半夜就发起高烧来,妙如像在炼狱里受折磨一般。忽冷忽热的,像在烈火、冰水里来回浇烤,摔下的伤痛更是让她抽搐挣扎,濒死般的难受。
朦胧中,好像又回到童年。那次她磕在石头上,被叔叔救起,送到医院缝了几针。可因送治不及时,破伤风细菌感染上了,也是烧得这般稀里糊涂。
妙如一会儿仿佛又见到前世的家人,围着床上躺着的人,七嘴八舌不知在说些什么,脸上表情有些着急。她刚想打声招呼,场面突然一变,又到了中学时在课堂上:老师正在夸昨天家长会上,几位同学的父母,她黯然地垂下了头。
最后又来到了穿越前的那湖边,歹徒挟持着小女孩,正威胁对面她的父亲,要他把什么扔出来,那中年男人正在犹豫。凶徒想刺激对方,那把刀子,眼看着要插进小女孩的身上。她跟人质离得比较近,猛地朝歹徒的身体撞了过去。他手上的刀是撞飞了,却因力太大,她脚没收住,自己掉进了湖里……
等再次醒来时,四周已有微亮。头脑中还是混沌一片,身边有人经过,她还是能感知到的。那两人的声音好似越来越远,妙如急了,张开嘴要呼救,喉咙干涩,只发得出微弱、嘶哑的声音:“救……命……救救……我!”
“子华,那边好像有人在喊‘救命’!”一个青年的声音传来。
“是吗,有谁会起这般早?”另一个稍显稚嫩声音接口道。
“说不定是早起采药的,不小心从山上摔了下来呢!”
“公子小心有诈,让子华先去看看……”他起身走近来,拨开草丛,朝妙如这边探了过来。
“咦!从山顶上摔下来的?命还真大……”他喃喃自语道,又回头喊那人:“公子快来看!是个小姑娘,好像还伤得不轻!”
“你醒醒,身上感觉如何?可还撑得住?”稍显低沉的声音问道。
另一个附和道:“你要还清醒着,就吱一声,回应一下!”
见自己终于被他们发现了,妙如心中一喜,艰难地撑开眼皮,有气无力地呻吟道:“应……应该还行……”
迷糊间她觉得,这人的声音和样子,好似有些熟悉,正要抓住他,仔细辨认一番。谁知她刚有动作,一阵钻骨的疼痛,让她眼前一黑,又晕了过去。
睡过去之前,隐约听到的最后一句:“啊,原来是你!”
汪峭旭站在妙如掉下来的地方,久久不肯离去。
那里有一瘫血迹和几个零乱的脚印。车驾摔在不远处,零散了一地。那头黑马躺在血泊中,早已毙命。
他的心里,除了绝望和疼痛,没剩下其他感觉。
崔璋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劝道:“走吧!这么高摔下来,肯定活不成了。你看那马车,都散架了!肯定是落地时,她被颠了出来,好不到哪里去!”
然后,回头望了一眼那边的杨俊贤。
这外甥正跟朱统领在检查马身,崔璋对他喊到:“回去吧!查不出什么的,不要看了!”,
汪峭旭猛地一回头,拉住他舅公,急切地问道:“您刚才说什么?‘查不出什么’是啥意思?”
崔璋神色一僵,望了望那头的杨俊贤,见他正在跟自己使眼色。他回过神来,对孙外甥解释道:“你小舅舅想查查,马是怎么摔下来的!还能怎么摔的?失足掉下的呗!走了!”
“可是,我们还没找到她的……爹爹吩咐,活要见人,死要见……”杨俊贤不安地嗫嚅道。
汪峭旭觉得他们有些古怪,又不知怪在那里。遂问道:“外公这么快就知道了?小舅舅,是外公让您来帮旭儿找的吗?”
杨俊贤不敢望向他,只得顺他的思路,应付道:“是啊,昨晚娘亲从钟府回来,二姐那里带来的消息。爹爹想着,这次意外毕竟跟你娘和二姐有些干系,就命我半夜去寻你舅公来……”
“崔将军,四处寻不到什么了。连新动的泥壤,都翻出来找过,都没有!要不,兄弟们先收队回去?”一小领队跑来报告道。
崔璋凑到杨俊贤的耳边,悄声劝道:“这帮人是二舅以寻找失物的名义,借出来的,不能在外面呆太久。那小姑娘,要么还活着,被人救走了;要么被人一早发现,衙门来人收走了。咱们找到此地时,毕竟有些迟了。还是到官府里再寻寻吧!你还是先回去,跟姐夫商量商量对策。不宜在此久呆,把旭儿也拉走吧,省得你大姐操心。”
杨俊贤深以为然,对汪峭旭又是一番劝解。最后拉着他,跟着崔璋带来的人马,出了山谷。
钟府华雍堂里,杨氏得到消息,脸色吓得惨白。把送信的人打发走后,吩咐身边崔婆子道:“若相公来了,说我身子不舒服,不想见任何人。”说完,就回屋躺着了。
崔妈妈派人安排了下去。过了两盏的功夫,她端着亲自从厨房里取来的补品,进了里间卧室。
把人都遣干净后,凑在她主子耳边道:“小姐不要着急,让老爷再想想办法,不能在这当口露了形迹。妙姐儿的事,要被姑爷现在就知道了,虽说妾是暂时纳不成。但小姐这边,更不好交待。就怕姑爷借这由头,把小姐给……直接把白氏当正室娶进来。毕竟老爷对他的恩情,没剩下一丁点了。当初救的那两人,一个都不在了,还都跟咱们脱不了……”
杨氏脸色一变,犹不甘心道:“他敢!与更三年丧,能把我怎么样?”
“小姐别忘了,在钟府老家那帮人,能证明一些事。像六奶奶,二奶奶,还有那被抓起来道长。即便是休不成,义绝或和离,对小姐后半生也是不利的!”
“就是不在乎我,还得顾惜肚子里的孩子!我不信他不想要?!”杨氏愠怒道。
“小姐糊涂了,这孩子是怎么来的,您自个还不清楚吗?他正值壮年,别说娶个正室,就是纳几房小妾,再生下三五个,都不成问题。还有,要是等孩子生下后,再递上一纸休书,小姐……”她说不下去,过了片刻,才接着道,“所以这两天,小姐最好跟往常一样,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不要叫人看出端倪了!”
外间,步摇借整理靠着墙壁的柜子,轻手轻脚挨近里屋这边,想探听些什么。
从昨晚开始,崔妈妈跟杨氏就神神唠唠的。
这才多久功夫,汪家和杨家,就接二连三的派人过来送信。
太太还总把身边的人支开。就连她这以前的心腹,都不让留下。自上回的事情办砸后,她们就不太信任自己了。
她听了半天,只偶尔辨出“纳妾”、“休书”、“孩子生下”几个词。
难道,她们在提前想办法,预备对付还没进门的白姨娘?
正合她意,最好进不来!
不对,那也不用找上汪家和杨家啊?到底是什么事呢?
大姑娘人虽不在家,也得收集点有用的料儿,早些备下。不然,到时回来会怪到她头上……
吃过晚膳,崔妈妈扶着杨氏在院子里消着食。没过多久,就把她安置在床上,带上门自己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