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世尘缘-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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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凡……”
谁想这一声梦呓般的呼唤正如一记重锤敲在了即隐的头上,所有的激情瞬间冰释了,他停下来,呆呆望着怀里温柔如水的青婵。不,不!他的心在呐喊,为什么,为什么在青婵心里始终没有他即隐的位置!
青婵也忽然惊醒。睁开眼,四目相对的瞬间,她惊呼一声,推开正黯然伤神的即隐,慌乱的缩到了床头。
“如果真是章伊凡呢,你会不会也这样推开?”即隐起身坐在床边,青婵眼里的惊慌已伤透了他的心。
“对不起,即隐,都是我的错……”青婵低着头,轻轻道。
“不是,不是!这不是谁对谁错的问题!”即隐再也忍不住了,低吼着上前按住青婵:“我要娶你,懂吗?我要娶你!我……青婵,难道你对我就没有一点感觉?你一点机会都不曾给我……”
然而青婵只是闭紧双目一言不发,任由他使劲的摇晃。即隐无力的垂下双臂,面对着苍白憔悴的青婵,他分明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
“即隐,永远是朋友不好吗?”
“为什么,为什么只能是朋友?你还想着章伊凡?明知道没有结果,还要想着他?”
“不!”青婵的眸子重新暗淡下去,话却说得斩钉截铁:“不要再提他了!不要再提了!即隐,我跟你去小离谷,从此再不出来。但是我只能答应你这个。”
即隐愕然:“那你到底打算——”
“没有打算。”
“为什么,永远独自一人?一辈子老死谷中吗?为了章伊凡!为了他,你——”即隐是那般激动。
“够了,即隐!让你不要再说了!”青婵愤然打断了他:“你一定要挖出我心底的伤痛来吗,是吗?你凭什么总是这么霸道!”
望着青婵眼里的泪光,即隐呆了。沉默,沉默。沉默了良久,青婵缓缓抬起了眼睛,声音里全是疲惫:“你真的知道何辛荑吗?你了解她多少?”
“何——青婵,不就是天矶帮的左护法吗?他们说你是魔头,可我不在乎,我只相信我的眼睛和判断。”
青婵轻轻地摇着头:“还有吗?”
“还有?还有就是她厉害之极,江湖四堡在她手上不堪一击……嗯,她还是逸稹堂堂主,听说任何事只要她在,别人几乎就没有机会,可是,青婵——”
“你也相信吗?这次司空雪的事不就失算了。”青婵凄凉的笑道:“她其实很普通,不,比普通人还不如。她每走一步都要劳神费力的考虑很久,并没有人们传说的那么轻松。她处理了很多事,胡乱支配操纵了许多人的命运,但是却不能主宰自己。”
“青婵!”
“除了是天矶帮的左坛护法,她还是,还是,还是……”青婵没有理会即隐,失神的盯着跳跃的烛光,深深吸了口气才道:“她还是雷寄予的侍妾,你不知道吗?”
“侍妾?你?”这一刻,即隐的心咯噔一下,是被谁扼住了吗?怎么喘不过气来。
“所以别再问了,无论是你还是伊凡,我都无颜相对,是我配不上你们。是我……我……”青婵强忍住就要夺眶而出的泪水,哽咽道:“我早就是没有指望的人了……”
“青婵,你是被迫的,是不是?是雷寄予强迫你……”即隐的心因疼痛而缩起,紧紧捏住的拳头在床沿上蹭得通红,他却没有感觉。
“有意义吗?”青婵下了床,她整理好衣裳,用面幔遮住了自己苍白的脸:“你已知道一切了,假如你现在就离开,我也不会怪你。假如,假如你还愿意带我回小离谷,我们过些天就走。”
“咱们现在就走!你,你这是去哪儿?”
“出去走走。”青婵淡淡道:“你不要跟来,我想一人静一静。”
又道:“再给我一点时间,还有些事要处理。司空雪的事也要让金越知道。再说你不是还想带小四离开天矶帮吗?”
望着青婵寂寞离开的背影,即隐陷入了深深的沉思。现在他承认了,自己是真的不了解她,可谁又能真正了解她呢?谁能想象夺目的绚烂和冷涩的凄伤竟能如此精致的糅合在同一个人的身上。
正文 第三十节
接下来的几天里即隐算是领教了青婵办事的利索。
才短短两天,青婵已调动了进京不久的逸稹堂人手利用司空探德遗下的少许财产迅速周密的布置起逸稹堂的在京势力。江湖开始盛传司空府的两颗幽明珠是落到了何魔手中,可是有了逸稹堂势力的有力维护,就连般若夫人也不能奈何她。她又巧妙调开了司空府里天矶帮的人手,用计不露痕迹的公开了这长长一段日子里司空府一连串的事情真相,更将金越众人引进了司空府,找到了司空雪。她还派小四去给也住进了司空府的般若夫人下了份颇有挑衅味道的帖子,成功地借般若之手扣住了小四。
“这是何意?”即隐不解的问。
“天矶帮一向进来容易出去难,何况她还颇得帮主喜爱。我想如今要顺利带她离开最好的法子莫过于假手般若。般若的深浅没人清楚,让小四在般若手里失踪,恐怕事情才可能不了了之,我也得脱干系。”
即隐若有所思的沉默了半晌,突然道:“青婵,到现在你还称他帮主吗?”
青婵原不曾料到有此一问,一时语塞。
即隐便换了话题,问道:“如何知道般若夫人定会扣住小四?再说她知小四是你的人,怕不会一怒之下杀了她——”
青婵摇着头,淡淡地笑了笑:“不会的,般若如果彻底清楚了小四的来历,怎么可能杀她,当然更不会让她再回天矶帮——小四可是小离谷的人,是浑天琴的正宗传人!幸好这一点帮主,嗯,雷寄予还不清楚。”
“怎么,你在书里提了小四原来的身份?”
“只随意带过了一句,但般若会留心的。”青婵轻轻叹了口气,笑道:“她找我不到,定会向小四询问当日破浑天琴之事。那丫头恨不得我死,势必要添油加醋激她杀我,也许现在正引着般若往小离谷找我呢——即隐,这一来你不就省心了吗?”
即隐也笑了笑,眉眼间很快又露出几分惊奇:“小四知道你要去小离谷?”
“伊凡他们不会说吗?他们知道我与你在一起。”
“那么伊凡也会跟去!”
青婵仍然摇头,收敛了笑意的眼睛里透出倦怠:“为了幽明珠和司空雪,白庄正要找何魔算账,他怎么能离开。有章老爷子在也不会放他走,伊凡最拗不过他爹。再说我这一走伤了他的心,起码短期内他不会上小离谷找我。”
顿了顿,又道:“即隐,目前咱们还不能回小离谷,一来避一避般若的势头,我并不想与她做无谓的争斗。二来我还得将珠子送到帮里争取换回沁心丸的解药。”
“你还打算回天矶帮?不是说珠子是假的吗?你——”也许是觉察到自己的急躁,即隐略微停了一会儿,调整好心态,缓缓道:“青婵,我真得很担心。那种地方永远都不要再去才好。你有把握骗过雷寄予吗?万一被他知道”
“知道了又怎样!只有半个多月了,从这里往天矶山去,算好日子,路上走慢些,赶在毒发前一天到。不要说那珠子本身几能以假乱真,就算是被看出来了,难道帮主他还能当真要我死在沁心丸上么?”青婵失神的望着窗外,冷冷道:“毕竟我对他还有用,大不了多受些罪罢了……”
话虽说得强硬,言语间还是颇多凄凉。雷寄予是个多难对付的人青婵心里最清楚不过,也许除了天矶三绝这是世上唯一一个让她不得不忌惮的人了。虽然嘴上不肯承认青婵心里却明白得很,她怕他,从十三岁初见他时就莫名的怕,怕他刻在骨子里的阴险,怕他那双毒辣辣的眼睛,更怕他完全无视他人感受只顾自己快乐时那种蛮横粗暴——当初连天矶三绝都拿他没办法啊!
看着青婵一副失神落魄的样子,听着那已成了习惯故而在不自觉中喊出来的“帮主”二字,即隐心上很不好受。更何况沁心丸的毒性是人能忍、该忍的吗,怎么从青婵嘴里说出来竟是那般平淡!即隐不能想象曾加诸于这柔弱单薄的身子上的苦痛折磨,更不知该如何安慰,沉默了半晌才勉强地笑了笑,喃喃道:“原来,原来早有安排了……”
青婵立即觉察到了即隐的颓唐沮丧,是因为自己的缘故吧。这样想着,青婵深吸一口气,强打精神淡淡地笑道:“好了,好容易一切都安排妥当,今晚可要睡个安稳觉了。即隐,你先回吧,我,我有些累了。”
可是话到此时窗外突然传来了一串尖厉的笛音,青婵的脸色瞬间严肃,她朝即隐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一个字来,只是返身拿起桌上的斗笠面幔胡乱戴在头上,心事重重的向门口去了。
“去哪儿?”即隐闪身上前,一把拉住了青婵。
“是帮中之事。我应付的来,即隐。求你了,千万不要跟来,千万不要!”青婵匆匆说完,便消失在夜色里。
浓黑的夜色平静地吞噬了笛音,只一阵便再没有了动静,青婵凭着记忆迅速向传出笛音的野林子赶去。林子里一个黑色的身影正一动不动的站在那儿。
“是他!”青婵在离那影子还有五步之遥的地方停住,注视了好一会儿,才用一种苍老的极威严的冷腔调缓缓道:“想不到你也来了。曹护法,下了天矶山难道连起码的规矩都忘了吗?”
“不敢,福彦参见左护法。”曹福彦无奈,只得倒身拜下,口气却是淡淡的。之后他立即起身从怀里掏出一枚黄灿灿的纯金令牌,面无表情的亮在了青婵眼前:“传帮主令!”
青婵只觉得脑子里嗡得一声,当即拜倒在地。
……
夜已经很深了还不见青婵回来,即隐待在房里坐立不安。他也想出去看看,可是一想起青婵临去时的交代,又不禁犹豫了。青婵的口气里分明透着几分哀求,她已经够难了,即隐实在怕一个不小心又给她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青婵!”当终于见到了青婵的身影时,即隐说不出的欢喜。然而,青婵怎么了?虽然还看不到她的脸,但是只从步态上就已能分明感到那如山般沉重的疲惫。
“怎么了,青婵?出事了吗?”即隐慌忙扶住踉跄进门的青婵,替她摘下头上的斗笠面幔。虽已有心理准备,但是当与青婵黯淡的眼光碰撞时,即隐的心还是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乱了,全乱了。”青婵呆呆的在椅子上坐着,全然没有一点精神,而嘴里喃喃念叨的,更是让即隐摸不着头脑。
曹福彦说什么?帮主竟然知道珠子是假的?珠子分明还在自己手上,当初司空探德说假珠一事时除了一个穿云蚤并没有其他人在场啊,难道是他多的嘴?青婵摇了摇头,觉得不会,穿云蚤是怪二的心腹,而怪二对她左护法的忠心是毋庸置疑的。
“责令何辛荑速返白庄,务必先取白庄之幽明珠,除掉白庄。此外,般若一战也势在必行,着何辛荑近期自行安排!”
是的,曹福彦是这样传的话!他还说什么了?
说般若在往小离谷去的路上被右坛的人截回了!说帮主有言,般若一战是天矶三绝的意思,只能胜不得败!说般若手中的两枚珠子,也要自己设法取来!
此刻青婵早忘了曹福彦传这些话时兴灾乐祸的表情,只知道原来自己的打算都已落了空。帮主知道珠子是假的了,所以不必她再送去,自然也不可能再换得解药。幽明珠却还是要取,不仅要白庄的,还要般若的,而且听口气似乎就要对白庄下手,这一切竟然统统的交给自己来办!这个时候派曹福彦来,明是传令,暗地里呢?堂堂右护法亲自前来传令本就不合规矩,何况听他口气竟大有不走之势,是来监督自己的吧,帮主分明已不信任自己了!是谁告的密?这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还有啊,就凭曹福彦的右坛能阻止般若?三绝竟也参合进来了,‘太欲天矶’一向与外界隔绝,难道是帮主进去把般若一事告知的吗?青婵觉得自己的脑子涨得厉害,而且已经开始不听使唤,半天也想不起什么事来。
好半天,即隐总算听懂了青婵断断续续的讲述,便也立刻明白了青婵的处境。
“青婵,你没有顺便向他提解毒之事吗?就算珠子是假的,也得把毒先解了呀,否则短短半个月,谁有心思为雷寄予卖命!”
“提了,可是……”青婵无力的摇摇头,曹福彦眨着眼嘿嘿的干笑声又在耳边响起:“这个嘛,帮主已有安排,左护法不必担心。帮主早说过只要护法忠于天矶帮,到时自会有解药送到。你想想,咱们帮主说的话什么时候变过?不过,要是事办不好……”
“这是什么话,严而寡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