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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紫玉成烟-第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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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朝廷的支持,也确实是有着鼎盛人才,叆叇帮很快发展至世人侧目的繁华,尤以招收天底下无依无靠,贫穷困苦的女孩子为这个帮派的显著特色。

    其中,“清云十二姝”名声响彻,成为整整一代江湖中最美丽、最梦幻的传说。虽然钱婉若早逝,可是叆叇帮仍将她算了进去,其他十一人依次是:沈慧薇、吴怡瑾、刘玉虹、吕月颖、谢红菁、赵雪萍、崔艺雪、许绫颜、方珂兰、张恒贞和李盈柳。

    翠峰如簇,千叠云飞,有亭榭无数迤逦隐现于八百里纵横连云岭——那是倾三年人力而建的清云园。五昊峰顶,停云楼。蓝衣少女一手微微按住随风飞扬的秀发,眺望极处。

    作为新一代的江湖首盟和第四代清云盟主,她以宽容明朗的个性著称于世。经过这三年,她的剑法、内功都已有所大成,时常遇到新出道的或者桀骜不驯的挑战者,但是每一次,她都以深不可测的实力,把真实的比武结果包容下来,却令得所有人都心服口服。

    除此而外,她也明显发生了其他方面脱胎换骨的变化。以往那虽然时常欢笑,却也心事重重的眼睛里,似乎已经没有了昔日阴霾,她的眼神更坚定、更从容,更加充满了情味。

    此时此刻,她极目远眺,显然是在期待着什么。

    直到有人极轻极缓的拍她肩头。

    “天!——你回来了!”

    她飞快转身,看到后面那个温和宛然的白衣女子,也许只有“冰雪神剑”吴怡瑾,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靠近她背后而不为所觉。又或者她明明是知道的,只是不动声色,等待着她翩然而至,给她带来那一刻由衷的惊喜。

    她问:“带回来了吗?”

    吴怡瑾欣然点头:“我取到了冰晶莹鲛,已经交给绫儿。”

    沈慧薇松了口气,道:“谢天谢地,一切顺利。”——眼神却是惊悸的,微微嗔怪地看着她,“以后遇到这样危险的事情,必须要叫我与你同行。”

    ——三年来,和她们一路努力,一路患难,一路鲜血过来的女孩子们,所有的人都很好,唯一遭受不幸的是许绫颜,当年那个怯不胜衣,却又心机深沉的美丽女孩,不幸双目失明。遇此变故许绫颜痛不欲生,天美、好强的她更不愿意以盲目的弱者之态现身人前。吴怡瑾听说深海处有一种罕见的神鱼,若取得鱼目上的冰晶莹鲛,覆上眼睛,虽然不能使人恢复光明,却可以使失去光芒的眼睛重新焕发璀璨的光采。

    一旦打定主意,她谁也没有告诉,便悄悄踏上征程。这一去就是半年。归来时她虽然什么也不说,但是那风尘沧桑的面庞、双手裸露在外的累累伤痕,表明了这一趟旅行的万种艰险。沈慧薇心痛地抚摸那些伤痕,恶狠狠的说:

    “不然的话,我再也不理你……甚至也不托梦给你!”然而没有说完,已经先笑了起来。还记得“托梦”时那年自己受伤却没有求生意志,怡瑾为了给自己鼓劲而说的孩子话,如今,却成为她俩之间相互表达最强烈不满的惯例了。怡瑾看着她默然微笑,末了,说了一句:

    “绫儿也很欢喜,只有这样才能使她的眼睛与常人无异。”

    这句简单的话使沈慧薇平静下来,不再负气:“我知道。但我仍是忍不住怪你,你不可以……不可以为了别人,甚至忘记自己的。”

    吴怡瑾微笑:“忘记自己,那又怎么可能?”

    沈慧薇任性地断言:“就是这样,不许犟嘴。”

    吴怡瑾低头笑笑,三年来,她习惯于慧薇类似以进为退的关怀,更懂得她心内深藏的隐忧。——是的,那个隐忧,永远也无法消失……只因她们之间藏下了那个秘密,那个使她们魂梦萦绕、挥之不去的可怕的秘密!

    “瑾郎,瑾郎啊……”沈慧薇轻声叫着,眼神里转过一霎的迷惘和惊怕,“若不是你,我一辈子都困在炼火的地狱里……但我只怕会连累你一生。”

    “不会的。”吴怡瑾道,“就算会,我亦不悔。”

    两人并肩而坐,沈慧薇忽然又嗤的一声笑了出来:“那怎么可以,你不可以为了我不悔。瑾郎呀,你和文君,倒底什么时候让我喝喜酒呀?”

    吴怡瑾啐她一口:“好好的又胡闹起来了。你是不是给雪儿做媒做上瘾了,还真爱管闲事啊。”

    两人相对,嘻嘻的笑了起来。

    雪儿,崔艺雪,爱着一袭黑衣的她,独来独往,风一般迅捷的身法,惊电一般的剑法,成为“清云十二姝”之一,没有人认得出她就是那个凶野幼稚的小狼人。只不过不苟言笑的她少了个能够倾心交付的人,以至于沈慧薇一天到晚想着替她找个归宿。有家、有伴侣、有那一手骇世惊俗的剑法,——“山中荆璞谁知玉,海底骊龙不见珠”那句话,也就不会再实现了吧?

    天边落日溶金,暮云焕出绚烂光彩。一切如此美满,现世静好,沈慧薇只觉心头安稳而满足。只有头顶白云千幻,满目松峦浮沉之际,才会偶然地隐隐浮起一丝隐忧。

    “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那个在最初碰见的道人,所说的那句似是而非的谒言,仿佛成为冥冥中,一个铁定不变的声音。

    岁月如流,光阴箭逝,时间,分分秒秒的移动改变着世间格局,万事万物。谁也不能预知,如今美满静好的清云,十年后,二十年后,又将会迎来怎样的命运?

正文 1。雪崩

    沈亦媚。

    那样的名字,又一次在他心间温暖的流转了一遍。

    三年了,三年来,这婉约如诗的名字,让他痛,让他喜,让他悲,让他魂梦不安的牵记了一千多个日日夜夜。

    拥有这名字的那个人儿,那个宛若天光摇曳凝结而成的女子,那个璨然一笑雪峰失色的女子,那个素不相识却几乎为他付出了性命的女子,她在哪里?——她是谁?

    沈亦媚。亦媚。

    他再度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就象一道滚水,灼然地碾过心房,深邃的痛楚,萦绕着轻柔的甜蜜,缓缓地蔓延开来。

    ******************************************************

    一

    卡塔雪山通体银白,终年云雾缭绕,孤高卓绝。

    一条幽长的山路,穿越嚣尘,向天空延伸,吞没在层层回旋的云海之间;山腰上的旅人抬头仰望,流露出不堪疲惫的眼睛里,不期然浮起敬畏之色。

    卡塔雪山被周围居民视为神圣不可侵犯的神山,在高高的卡塔雪山峰顶,居住着卡塔赞神,掌管着雪山脚下人间的幸福和死后的归宿。在他们看来,雪山矗立亿万年来,只有那乘着飞马,佩戴金刚焰饰的大神才可以君临雪山峰顶,睥睨下界众生。

    旅人虽说不信这添加了过于浓重神话色彩的传说,然而面对雪山威严神秘的自然景观,也不自禁的感到了人类的无力与渺小。

    若在平常,这种无力感还不至如此深深的打击到他,然而此时,每向上一步,那深入骨髓的剧毒便泛滥一分,每时每刻都在无情剥夺着他的体力,他的意志也随同一分分涣散。

    雪山顶上那人,又是有如飘萍风絮,向来行踪无定,即使攀上峰顶,是否就能如愿以偿的找到那人,还在未知之数。

    几近衰竭的心底里,泛起一双流泪的眼眸子,隐隐约约听见温柔的语音:“杨郎,我等你回来,等你回来啊。”

    ——我一定回来的,我要保护你们周全,你,还有我们未来的孩子。他在心里答复,猛然间信心倍生,四肢百骸似又平添力气。

    年轻的旅人,是金风杨家堡现任堡主杨独翎。杨家堡百余年来威名远扬,杨独翎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在他手上,将杨家百年基业,发展到淋漓尽致、隐然江南武林领袖之势,他本人更被誉为武林中百年来不世出的奇材。

    他的妻子江兰舟,出自江南望族,与之才色相当,婚后恩爱无比,神仙眷属,人人称羡。

    完美无瑕中的唯一缺憾,是江兰舟不会生育。金风杨家堡素来人丁单薄,杨独翎本就是单支独传。然而无论有多少苦口婆心的忠告劝谏,杨独翎始终不愿因此另行纳妾聘妻,做出有亏妻子的事来。

    就在所有人即将失望,以为杨家百余年威名风流云散难以维继之际,却传出了江兰舟身怀有孕的喜讯。

    理所当然的,杨家堡为这一喜讯大排盛宴,狂欢庆贺。

    就在这一次喜宴上,杨独翎身中无名剧毒,杨家堡被不知来路的敌人毫无预兆的入侵、强占,杨独翎命几名忠心可靠的属下保护江兰舟逃走,自己则引开追兵。

    逃亡的这些天以来,他想方设法也无计逼出那种无名剧毒,追踪的敌人武功却是高得异乎寻常,一路上数次遇险。直到逃入这里的雪岭群山地带,方才暂时甩下了追兵踪影。

    杨独翎回望山下,来时道路早被云雾所遮蔽,他不确定是否真的摆脱了敌人,在这样的环境之下,即使敌人就在十几步远的地方,他也是看不见的。

    有些孤注一掷的决绝冷笑绽在他的嘴角。

    ——追上来最好。即使我登不上山顶,也得把你们全部诱上来,即使是我不能活着回去,也要尽诛敌人于卡塔雪山。

    天光变幻中,他忽然觉得有些异样。

    弥漫在身周、挥之不去的团团云雾仿佛被天风吹起,如有神驱般,乍然升腾向上,丝丝缕缕的飞去,露出太阳的万丈金光,白雪皑皑的峰顶豁然显现,直刺深蓝色的天穹。

    杨独翎不禁“啊”的惊叫起来。

    ******************************************************

    青衣人凝视着水镜里飘然而现的那人,哈哈一笑:“那丫头又来了,真是糟糕,她来一次,云雾散一次,搞得我半点神秘感也没有了。”

    旁边的小僮满脸懵懂,问:“那——丫头?”

    “是个女子,你没认出来罢?”青衣人眉眼间笑意融融,立于那样凌绝顶的巅峰,天风扬袂,越显得萧疏朗阔,若非他的口气太过油浮,未免要使人以为天神下界了,“万事走为上,我还是拍拍屁股早早开溜。”

    小僮不服气道:“先生通晓古今,有通天彻地之术,难道还惧一个小小女子?”

    青衣人大笑:“你这小子胡吹一气,我哪有什么通天彻地之术。你瞧雪峰云雾为她而开,如此好女,上天尚且爱之,我何苦与她为难?”

    临去一瞥,望见水镜滟潋的展开,角落里缓缓浮现出一道孤寂的身影,顷刻间由远至近,从模糊到清晰。

    “啊?他也来了?”

    小僮看不见水镜变化,忍不住问:“他是谁?谁是他?难道还有人上得了这孤高卓绝之峰顶?”

    青衣人笑道:“真是个小傻瓜,莫以为这儿能拦得住天下所有人。那个人么,平常是高傲得比我还目下无尘,不过这次好象是遇到了一些麻烦……这倒是有些为难了。”

    他搔了搔头,又自说自话的笑了:“不管了,那好管闲事的丫头既在这里,没有袖手的道理。嘿嘿,他面相都不象个短命人么,我硬要操心,岂不是皇帝不急急太监?”

    拂拂袖,青衣人拔脚便走,小僮还盯着水镜研究个不休,惊觉之际,青衣人早走了数十丈之远,手忙脚乱的收拾水镜,一边大叫:“先生先生,等等我啦!喂喂,你就这样走啦?……洗换衣裳带不带?干粮总得带点吧?……银子银子!”

    ******************************************************

    云消雾散的冰峰宛如玉雕,赫然清晰的展现于眼前。

    虹光交射的地界,苍崖绝顶之处,凭虚立着一个蓝衫少年。泠泠天风,吹人欲堕,下临绝壑千寻,少年衣袂飘然,仿佛随时乘风离去。

    杨独翎正是就此发出了一声出其不意的惊呼:

    “喂!你——小心些!”

    这话出口,立时想起,这少年既有胆量登上被视为圣地的卡塔雪山,又能到达这般高度,必非寻常之人。

    少年听得叫声,居高临下的回过头来,莞然一笑,丝丝流云飘落到眉眼之上,恍若云飞光摇,峰顶的银白与天光的流电在他身上交射融合,目移神摇得不可逼视。

    耳畔轻脆脆落下一句言语,却是突兀而简单:“你是谁?来干嘛?”

    清澈之极的眸光一转,杨独翎似觉内心全部的秘密为这少年所看穿了。上得半山,气压骤减,他以真气压制着体内毒性,呼吸也有些困难,一片好意换来的那般语气,无形中激起些微不悦。见这少年所站之处是一根石梁,架住两边峰头,底下就是万丈深渊。石梁止供一人穿行,而他全无让路之意。

    “这位兄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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