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玉成烟-第28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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芷蕾沉默不语。想起了自己的身世,她现在也是偷偷摸摸,不光不彩。
是几时拨得雾散见月明?
钟幽纾安慰她道:“你是正宗嫡子,毫无疑问,这就不用担心啦。”
芷蕾唯有苦笑。――难得脑筋清爽一回,看破她心事,偏偏这话,叫人情何以堪?
“啊呀!”转瞬之间,钟幽纾又转移了注意力,兴高采烈地大叫,“快看前面就到我家的封地啦!跟我来!”
大红披风往后一甩,马儿撒开四蹄奔了出去,爽朗的笑声还留在冰封雪白的天地里。芷蕾出了会神,拨马跟上。跟这个世子在一起,总有本事吵得她日无宁日,也好,省她许多烦恼心思。
纵马如风,除了几条狼犬紧跟之外,片刻间便把数百名随行军士甩得不见踪影。钟幽纾弓马功夫甚是来得,施芷蕾更不用说,箭必中。只有一点不足,这次围猎因是有了芷蕾的缘故,事前做了周密准备,这片围场之中壮大野兽都被杜绝。两人纵驰半日,只打到些獐狍之类。――芷蕾断断不肯杀兔。
芷蕾意兴索然,住马拭汗。钟幽纾挤着眼睛笑道:“这就不干啦?在京城我们可说好了须得分出胜负。”
芷蕾淡然道:“你从小玩到大的,单论狩猎我自然比不得你。但早知只有这样弱小生灵,还不如不来了。”
钟幽纾笑道:“都怪父王过于小心了,说实话不但你我没趣,连它们――”他一指懒洋洋摇着尾巴的凶恶狼犬,“也提不起兴致来了。赶明儿咱们悄悄溜出这片围场,再深入些才好。不过,今天的节目没有完,我们还没猎着此行最重要的东西。”
“什么?”
“围场里放下三个羊人,我们可是一个也没现。”
“羊人?”
钟幽纾点着头,咂着嘴道:“你这孩子,一样也不懂。按说在京城也住了一年了呀。”瞅着芷蕾脸色不愉,忙话归正题,“这还是德宗祖皇帝弄出来的。有一年同着贵妃行猎,那贵妃没有武艺,猎场上却怕生意外。因此从死囚牢里提出重罪的犯人,敲碎了他们的手骨和脚骨,令其只能爬行而无伤害之力,便如一只绵羊一般。可毕竟是人,又有着与兽不同的灵性和狡猾,往往能躲藏得比动物更隐秘。象这样既象羊又象人,所以叫羊人。这法子传开去,满京城的皇公贵族都爱玩,美中不足是敲碎脚骨以后灵活大减,逃也逃不多远,故此渐渐废除了那些举措,并且把羊人放入围场之时还许诺倘若能从围捕之中安然逃脱,便可免去死罪。如此一来,这些羊人自是狡尽脑汁拚命逃生,大大增加游戏趣味了。”
施芷蕾终于皱起了眉头:“把人当做兽来捕么?”
“这有什么?”钟幽纾漫不经心,“他们本来是死囚,已经免不了一死。做羊人倒有一次求生机会,死囚们都争先恐后呢!”
芷蕾也不言语。
“今日这围场内,就有三个羊人。正好给我们分个胜负,你一我二,我二你一,总是会有个输赢之局呢。”
芷蕾年轻好胜,刚才的不快不觉淡去,唇间绽出一丝笑:“猎了这半日,没能现一个。果然比兽难打一些。”
“要不然还有趣儿吗?”钟幽纾笑着,从怀里扯出一把碎布,众猎犬顿时扑上去,低声嚎叫。钟幽纾马鞭挥出脆响,意兴飞扬,“好啦,你们这帮畜牲,还不快快行动!”
猎犬纵驰如风,这会儿倒了过来,变成两人紧紧跟随这群凶狠的东西。施芷蕾见钟幽纾一路上早早搭上弓箭,双眼瞪得铜铃般大小,只是抿着嘴儿微笑,若说弓箭之精,这世上大约没人能够与她比肩。她师父许绫颜是昔年“箭神”之女,然而倒底伤于双目,空有箭术绝技,芷蕾武学上头不过如此,神箭之术,却早已青出于蓝。
猎犬吼声陡然间惊天动地。山角乱木丛边黑影一晃,全神戒备的钟幽纾反映奇速,手指一扣,弦上之箭激射而出。一连串行动反映灵敏,机变无双,钟幽纾不禁微微得意,放声大笑。笑声方起之时,只见半空中闪过一道光华,他的那枝箭骤然朝天飞去,第二道光华紧随其后,虽然是后,速度之快却远远超过了同时齐扑上前的狂犬,但见血光陡起,惨呼声中,将那条黑影生生钉于地下!
“啊!”钟幽纾狩猎经验丰富,也被这狠厉无情的一箭惊呆。黑影只出半声惨呼,仆地不动,暗红色的鲜血转眼漫过乱木荒草,沿着白雪地面蜿蜒而出。狼犬跃上去将那黑影衔于口中,反身奔回。
那是条七尺昂藏汉子,一箭正中颈项,射穿气管,因此是立即毙命,身体犹在轻微颤抖。临死前把脸拚命转向射箭的人,目眦欲裂,脸色铁青,可惊亦可怖,脖子上的鲜血汹涌而出。
正文 第一章 会挽雕弓如满月(3)求收藏
胜着一筹的施芷蕾突然之间乱了方寸,意识到,不管他是死囚,还是羊人,他终归是个有着独立意识的“人”!
钟幽纾漫不在乎的看着猎物――他从小在那样氛围里长大,猎射羊人也远非一两次,只是惋惜的笑道:“还是你赢了!不过,你有耍赖哦!”
回头见着施芷蕾毫无血色的脸,怔了怔:“怎么,你害怕了?”他大声笑道,“这可是贵族游戏,每个人都要玩的!不玩的人,可就算不上登堂入室呢!”
施芷蕾继续看着那个业已死亡的羊人,一时惶惑的眼睛里渐渐坚定起来,恢复素日清冷:“我何曾怕?”
清云园并不缺乏心狠手辣的人物,即使她那温柔如春水的师傅,也是可以把他人生命玩弄于股掌之间的人物。收养施芷蕾之后,清云园更是从未放弃过有关权术阴谋各方面几近残酷的教导。――她和华妍雪虽然在同一个园子里,却走着截然相反的两条路。偏激的小妍有沈慧薇在无时不刻教导着大仁与大爱,而她却在接受一系列失去人性的训练。有时她看着小妍,竟会生出隐隐的自卑,羡慕她那样自由自在的生活在纯净如金的阳光之下。
羊人是人,那又说明什么?今后会有多少鲜血,染上她素白洁净的纤手?她淡淡笑了,自她出生起,已经注定了毕生的命运,同生命、鲜血、杀戳无法分离。美丽清愁的眼睛在笑影中陡然涌现杀机:
“钟世子,请不要提起你的贵族家世。”
钟幽纾接触她的眼神,竟然莫名其妙的打了个寒噤:“是是……”忙忙地挑开话题,“呃,你赢了这一盘,不过,还有两局呢!下次我可不会轻易输给你了!”
下一个目标,却甚是难寻。有一度雪地上呈现一道浅浅足印迹,随后又多了一道。那是人的脚印,从狼犬的兴奋程度可知是那两个羊人所留下,他们在逃亡途中遇上了。然而之后不多远,嗅觉灵敏的狼犬却失去了寻觅方向。
“这不可能啊!”嘴里大声质疑的钟幽纾,看到一道小山溪之后,住口不言。
这个地方天寒地冻,呵气成冰,然而,山崖深处却流出一道清流山溪,没被封冻,说宽不宽,也有三尺之距,且某些湍急之处看不到水底石子,水颇深。善于追踪的狼犬正是在这里迷失了方向,很显然,是由于羊人把身体浸入水中去掉身上衣物异味所致。
“好家伙!”钟幽纾喃喃地道,再转回头,仿佛传授经验似的向芷蕾说,“猎杀羊人为何比猎杀猛兽有趣,原因也在此。那些狡猾的死囚犯,他们本身就是无恶不作,诡计多端,他们之中,不乏流氓惯偷,甚至江洋大盗,对于逃亡有着常人所未及的能力。在这个方向来说,猎杀羊人,比的就是智力。刚才那个,根本是个蠢蛋而已。”
说来说去,就是不服气她比他先下一城。芷蕾不去理他唠唠叨叨,游目四顾,忽然注意到山溪上方,飘下丝丝缕缕不分明的红色,在流水里迅速氤氲开来,待到他们眼前,淡得几乎看不见了。
她立即拨转马头,一面吩咐狼犬:“去看!”畜牲们也似意识到了什么,毛直竖,陡然兴奋起来,呼喝着向上游狂奔而去。
水边的路越来越是狭窄,马儿几乎没有踏足之处。钟幽纾跟了一段路,唇边笑意渐渐泯然,浓重的不安袭上心头。这条路非常偏僻,他没有把握手下军士可曾把守肃清此道,若是疏忽了,有个意外便如何是好?
他刚想招呼芷蕾,风过处,空气中的血腥味陡然加重,在他前面的芷蕾毫无预兆地飞离马背,直往溪中坠去。
“芷蕾,你怎么――”他忍不住大呼,但见芷蕾足尖在水中露出的石洋上点过,身形曼妙如仙,几次纵跃后停在一方大岩石顶端,眼神凝重――从那岩石后面,流出汩汩红水。
钟幽纾没她那么好的轻功,只得下马往前走了两步,才看见一个人面朝下卧着,下半身浸在水中,背部有个可怕的伤疤,已然死去。
这个人只穿内衣,外面衣裳已被剥去。不远处有一堆衣物,赫然是羊人所穿的囚衣。
那么这个人是?“侍卫。”芷蕾低声而清晰的吐出这两个字,金弓绿箭于那一瞬间护于身前。与此同时,那条平静流尚的山溪爆出巨大的水花,水花里裹着一条黑影。黑影跃至一半,芷蕾的绿色小箭也已射到,先是一点,其后纷呈迭至,如同千朵花舞,然而每一个花瓣都带着杀人力量。那个人手忙脚乱,头上、身上,次第见血流红,大叫声中重新跌入水中。
钟幽纾傻傻的瞧着,一时回不过神来,座下马儿猛然趔趄长嘶,把他狠狠甩入溪中。水不深,这一记坠落力量却不小,眼见头着地势必撞着头骨碎裂,钟幽纾吓得闭上眼睛。芷蕾从她所在的那方岩石上飞掠而至,一手提住了他,然而这个身躯少说也有百斤,加上一股坠力,芷蕾再也支撑不住,两个人一起掉到水里,没有忘了把这个没什么武功底子的家伙头上脚下倒转过来,才重重的一掷。
“哎哟!”钟幽纾跌得狼狈不堪。溪水冷酷胜雪,他几乎是立刻便剧烈颤抖起来,“咳咳,芷蕾……”
施芷蕾早又和人斗在一处,被人欺到近前,她的箭术就无以施展,翠华翎化作绿杨烟,展开一道绮丽迷蒙的剑法。
钟幽纾拖泥带水的接近岸边,刚想爬上岸,忽然脑袋被一个冷冰冰的东西抵住:“别动!”他不必看也猜得出是什么,水是很冷,但那个东西给人感觉更冷,他乖乖的浸在水里不敢动,嘴巴里却大呼小叫:
“你们是什么人?我可是皇亲!是王爷世子!伤了我,你们可是灭九族的罪!”
“住口!”冷冰冰的那个东西翻过来一拍他面颊,杀气幽幽,“住口臭小子!”
一道翠绿光华飞来,叮的一声,把横置于钟幽纾脸上的刀柄横刺里弹开,施芷蕾随即跃至溪边,抓起钟幽纾的背,将他腾云驾雾一般扔出去:“快走,别在这碍手碍脚的!”
钟幽纾在空中大呼小叫,无巧不巧落在马鞍之上,心知刺客有备而来,自己那几式三脚猫,留在这里只有挨宰的份,当即一牵马头,向来时路上没命价狂奔而去。他身后的那个刺客欲要拦截,几次三番都被飞箭困住了手脚。那刺客嘿嘿冷笑,放弃追逐逃命,转而上前围攻。
正文 第一章 会挽雕弓如满月(4)求收藏
施芷蕾几次分心,不觉露出破绽,给敌人予可趁之机,另加一人围攻,更是捉襟见肘。若不是那两人惧她神出鬼没的神弓小箭,只怕这时便已受伤。
眼前这两个,连同刚才死去的,刺客总共来了三名,身上俱是钟幽纾皇家侍卫的装束,不知道是杀了几名侍卫假扮的,还是本来就混迹于侍卫之中。无论是哪种可能,很显然的是她和钟幽纾此行早就落入算中。对方对于钟幽纾的逃跑毫不在意,来意昭然,是针对她来的。这种情况绝不陌生,然而,她所不能确定的是,刺客是冲着她本人,还是那方传国之宝玉和璧?
以一敌二,渐渐难以施展。刀光过处,左肩处削去一层皮袄,施芷蕾吃了一惊,脚下被石子一绊,几乎跌倒。刀光陡起,瞬间将她身形笼罩,眼见得那女孩子避无可避,两名刺客眼中闪过狂喜的光芒。
施芷蕾雪白的面庞近在眼前,嘴边露出些微笑意,抢在前面的刺客刚觉不妙,手腕被一只冰冷的手钳住,兵刃无法向前,随即绿烟蒙蒙一片遮住眼睛,头颅飞出,鲜血从颈腔中喷出来。
施芷蕾微微喘息,不计一切地设计令敌人自投罗网,然而毕竟功力有限,这一招只杀了一个,另一个却斫中了身体露出空门之处。十几年来养尊处优的大小姐,除了十岁那年雨夜受辱,从未受过半点损伤,这一阵痛楚令她剑法有所散乱,打开的破绽再也弥补不回。最后一名刺客露出志在必得的骄矜。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