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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3章

紫玉成烟-第16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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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这声音同时出现的,还有一阵真实的慌乱,如同惊浪卷过。

    邹天明猛然凉到了心底。

    在他身后,不知几时出现了一大群人,在黑夜里如同一群不真实的鬼影,向他哀恳望着,老妻、大儿、大儿儿媳、小儿,小儿儿媳、一朵鲜花初初开放的小孙女,邹家传家接代的几个孙子……一个个痛苦的脸上,充满了惊悸、害怕,却只是开不了口。

    衣袂风飘,淡蓝衣裳的少女跃下树来,怀中孩童张臂大呼起来:“爹!妈妈!”

    一只手飞快伸过,把小童从华妍雪怀里抢走。

    那人一袭白衣,一头银白色头无风自动,冷锐之极的眸子扫过阿宝身上,那小小孩童也觉着了异样的惊骇,一时愣住,连哭也哭不出来。

    “喂!”妍雪不悦,“你吓着他了!”

    云天赐恨恨地白了她一眼,明明应该是恩威并施的严肃行动,居然给她搞成了嘻嘻哈哈引逗童趣的一场闹剧,还得怕她太心疼小孩,替她抱过这个闹人的小家伙,当真是弄得自己这堂堂瑞芒世子半分面子也没有了。

    “邹天明,你率头突袭灵湖山,杀死我瑞亡十八名英勇的战士,此等血债需以百倍的鲜血来偿还。”白衣少年缓慢说道,“至于你,邹天明,必须为此付出更多代价。”

    眼看全家都落在对方手里,邹天明一直栗栗悬挂的心,反倒平静下来,惨然笑道:“还有甚么更多代价?事到如今,老夫无话可说,你想杀便杀,不必多言。哼,老夫只是想不到,期颐清云园,真正和敌邦站到了一起!”

    白衣少年冷冷挑眉:“敌邦?无知愚蠢的江湖草莽,懂得甚么敌我之分?你夜袭灵湖山,不过是妄图取我级以换取荣华富贵。若非华姑娘出面阻挡,你这蠢人,若果真伤我分毫,你们的王朝必定将你生擒,以祸国罪凌迟而死。”

    邹天明失声道:“不可能!大离和瑞芒两国边境不是戒严,即将兵戎相见了吗?”

    前相许瑞龙意外身死,在他生前,大离一直敝着与瑞芒的表面良好关系。失去了这一重凭依关系以后,大离和瑞芒两国关系迅速走恶,再加上瑞芒这两年内乱渐平,其犯指中原的野心便不可遏制的滋长起来。两国即将开战,这是大离人人都在私下谈论着的事情。

    因而一旦听说瑞芒世子潜入大离,中原武林即蠢蠢欲动,谁也不想放过这么个大好机会,杀世子以换取百年不世功名富贵。

    云天赐不屑晒笑,扬手掷出一件物事:“接着。”

    乃是一纸特令,书刚劲有力一行大字:“特许瑞芒特使入我境,便宜行事。”下有印章,鲜红如血,那是象征着三军威重无上的帅印。

    邹天明头上冷汗涔涔而下:“这……这……”

    云天赐冷笑道:“纵然我今日不杀你,我返回瑞芒,两国开战,你便是导致争战开端的祸。到那时大离王朝对你的态度,只怕还不仅仅是屠宰全家这么简单吧?”

    邹天明打了个寒噤,恍然大悟。大离朝重文轻武,甚少良材,数十年来,全凭老元帅龙谷涵一人兵压重境,保疆卫国,早有心力交瘁,不敷重任之苦,在尽可能的情况下,决计不想引战事。这瑞芒世子潜入国境,自非安着什么好心,龙谷涵表面上不加拒绝,暗底里却放出风声,目的就在于引动一干热血盲目的江湖人士,若杀得了这瑞芒最尊贵的世子固然最佳,杀不了,也只把他们这些江湖草莽拿出来顶罪就是了。

    “好厉害的手段……”邹天明喃喃自语,颓然,一刻之前,面对着敌人尚还铁骨铮铮的气势全然不见。

    “没错,好厉害的手段。”云天赐目中露出一丝冰冷的笑意,若有所思的附和了一句。好厉害的龙元帅呢,可惜听说他年纪太老,否则倒想在不远的将来,和这个厉害的对头战场相见呢。

    便在此时,他怀中抱着的、被他可怕的态度吓傻了的那个小孩,哇的一声大哭了出来,挥舞一双小手,拚命叫道:“姑姑!姑姑!”――小小年纪,他似乎也分辨得出,这当口能救他的,不是爷爷,不是父母,而是这个认识了不到两个时辰的明艳少女。

    妍雪把他抱了回来,笑眯眯地哄着:“乖重孙儿,不哭不哭,回头祖奶奶给你买糖糖吃。”

    辈分募然地涨了两辈,邹天明哭笑不得,陡然间福至心灵,扑地拜倒:“华姑娘,小人知错了,小人知错了!此番若非华姑娘高瞻远瞩,中原武林几乎毁于一旦,还请姑娘开恩,送佛送到西,好事做到底,饶了小人全家。”

    妍雪嗤的一笑,道:“送佛送到西?指的是你面前这尊杀佛呢,还是你邹大侠老人家呀?”

    邹天明哪里知道藤阴学苑那数十名剑灵,平素除了学艺以外,极尽无聊,常以挑人口舌斗嘴为乐,华妍雪更是个中翘楚,伶牙俐齿以她为最,但凡语中稍有不慎,便被她逮个正着,再不轻放。天长时久,连清云十二姝如李盈柳、许绫颜等也是怕和她说话。当下哭丧着脸道:“姑娘莫开小人的玩笑。”

    妍雪道:“要饶你不难……”

    云天赐冷冷道:“但你必须答应我两个条件。”

    邹天明心中一则以喜一则以惧,忙道:“是。是。云世子,请您吩咐。”

    “第一,你立即去找江南盟主杨独翎和清云李堂主,取消双方会谈。

    “第二,此事和清云华姑娘没有半点相干。从今而后,谁再敢把华姑娘的名字与这件事联系到一起,我必仍旧报复如前。

    “至于别的,我不说,你也该懂得接下来怎么做,灵湖山事件传得越广,于你们越是不利。”

    只是这样简单的两条,邹天明简直是大喜过望,急忙道:“是,世子请放心,小人一定办到!”

    云天赐淡淡道:“我看在华姑娘面上,饶了你们这起无知之人的小命,但你是那夜害我的战士们殉难牺牲的罪魁祸,不给你一些教训,我瑞芒勇士英灵难安。”

    他夺手将妍雪抱着的那小儿抢过,掷还给邹天明,一把拉着她就走。

    身后传来一阵劈里啪啦暴打之声,阿宝放声大哭,妍雪想回头去看,云天赐不让,奔得越快了。

    “喂!”妍雪叫道,“你让你手下干什么坏事了?快让他们住手!”

    转过一道山谷,云天赐方才放慢脚步,慢条斯理地说道:“我虽可饶其性命,但我手下终究不服,不让他们打一顿出出气是不行的。不过你放心,我答应了你,就决不会伤到那糟老头子全家任何一人的性命。”

    妍雪又气又恼,甩手道:“你这人怎地如此残暴?你――你莫把我大离视如无人!”

    云天赐漫不在乎的耸耸肩膀:“说对了,你们大离之人,从那个什么三军元帅乃至这些江湖草莽,没一个成器的东西。就连武功也是这样差劲,但凡他们稍微厉害一点点,我在你大离之境,想这么残暴也不能够。”

    妍雪怒道:“你以为你武功厉害么?哼,在我、在我――清云园,你这点子微末本领,可接不下清云十二姝一招一式。”她本想说接不了慧姨一招,想想不妥,临时改了口。

    云天赐望着她薄嗔微怒,心神一荡,微笑道:“你们清云园,能教出你这样一个人来,那毕竟还算是可以的。”

    妍雪气得“哈”的一声冷笑,对于这么个狂妄自大的小子,简直无话可说。

    云天赐及时转移她的注意力:“那天你不是关心,清云弟子匆匆忙忙出了期颐,是往哪里而去?”

    这一招果然有效,妍雪问道:“嗯,你又听说什么了?”

    “他们确往尧玉群山而去,所抓的逃亡弟子,我也打听出来了,竟然乃是前任帮主,当初的疏影剑沈慧薇。――如此说来,那岂不是你授业师父?”

    妍雪心中一痛,面上转色。

    “我还听说,杨盟主也在尧玉出现过,不知他有何用意?此外,青绚堂堂主王晨彤已亲自追逐而去。”

    妍雪低声重复:“青绚堂堂主王晨彤……嘿……”她不再往下说,娇小的身躯,不自禁微微打了个寒噤,连高居星瀚之位的人也追了下去呀,难道,这一次是想置慧姨于死地了么?

    云天赐凝视着她,目中尽是温柔之意:“小妍,你是在尧玉长大的么?”

    雪不曾注意他语气变换,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云天赐微笑道:“尧玉有你,那是个好地方。”

    他别无用意,只是想确认一下和小妍一切有关的人和事而已,凡和小妍有关的,她的出生地,她的师父,她的兄弟姊妹,皆与之相亲。

    那灵动活动的小丫头在听说这个消息以后,竟然会变得这么魂不守舍,万般怜惜顿生,忍不住伸手揉揉她头,道:“小妍,不如我陪你去尧玉,看个究竟?”

    妍雪摇摇头,道:“我的事不用你管。云天赐,你也该回去了。”

    云天赐一怔,怒气自心头涌出:“我帮你解决了麻烦,再无利用价值,你就打算赶我走了?哼,即使是你们大离的皇上,也不敢这么撵我呢!我想就来,想走就走,又岂是你奈何得了的?”

    妍雪瞪了他一眼,破天荒不曾与之争吵。云天赐心底没来由一阵震颤,自她眼神以内,明白无误地读到了厌恶。

    妍雪不置一辞,转身离开。

    云天赐欲追,犹豫地停下脚步。眼睁睁瞧着那少女身形袅袅没入黑暗之中,无与伦比的悔意淹没了他。

    因为有着尊贵无双、高高在上的身份,从小便受到来自四面八方众星拱月般的簇拥,眼看即将成年,瑞芒皇室的未来继承人又是如此俊美不可方物,全国上下的皇室贵胄,名门望族,无不挖空心思予以讨好追捧。乃至几个邻国臣邦的公主郡主,亦无不青眼有加。就象大离的几位王爷,抢破了头地争着要把女儿嫁为瑞芒世子妃。

    他便是那天上独一无二、骄然曜人的太阳,所到之处,万物失却光采,天上人间,只余他那光芒万丈的辉煌。

    他从未在意在他眼前走马换灯般经过的一个又一个女子,那些公侯千金,淑媛名姝,有时欢喜了,便也笑着与之说两句话,便是给予她们莫大的恩荣,不高兴了,一冷脸走人,无论那女子有着多么尊荣的地位,留给她的只是无尽难堪。

    那些美丽女子是他手里亵玩的花朵,他最大的乐趣,便是把她们从高扬的枝头采摘下来,毫不留情的弃之于地,任其凋落、枯萎。

    平生第一次,被一个女孩子如弃敝履的驱赶,义无反顾的抛撇。

    愣愣出神之际,只听马蹄得得疾驰,两匹快马赶来。到得近前,马上两人滚鞍下马,向他拜了下去,叫道:“世子!”呈上一封书信,“大公亲笔书信,适才飞鸽传书送来。”

    云天赐目光扫视,见信函上面“天儿亲览”,果是父亲手书,当下双手接过,拆开看了。心下暗自吃惊,父亲远在瑞芒,但于近日之事全已知晓,令他了结此事后,不必另行多生事端,尽快赶回。

    他大不乐意,心想:“父亲年纪大了,这两年行事越谨慎。”口中淡淡说道:“父亲来信,命我速归。陆地多事,你们帮我备下船只,我从水路回去。”两名手下急领命而去。

    云天赐于是折西而行,不远便是一条大河,已备好船只在河中相候↓了艄公以外,云天赐不命众人随行,独自坐在船舱。

    桌上摆放着一枝他素日心爱的白玉箫,显是手下听从主上吩咐,决意使他游山玩水而归,再不让他闯祸生事了。

    云天赐没情没绪的拿起管箫,就口轻吹。这一晚七月中旬,月圆如明镜,倒映波心万点洒开,荡荡悠悠,直似人心。箫声悠扬,有若清风徐送,暗透情怀。

    船只沿着河岸行驶,云天赐不允划入河心,他心神恍惚,总有种错觉,那一衣微凉还在附近,若是往河心一驶,轻易便不得再与之相见了。

    那少女明明喜怒无常,气死人不赔命,虽说明艳过人,可云天赐一来见过的美女何止成百上千,二来他年纪还小,情愫未通,倒也不怎么觉得她怎生美貌惊人,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这般难舍难放,欲忘犹记。

    月轮逐渐高升,自林梢悬至半空,船只缓缓顺水而下,岸边竹影横斜,流霜飞舞。林中人影一晃,云天赐又惊又喜,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原来是华妍雪去而复返。

    枝叶扶疏,月色照在她脸上,依然挂着冰霜,神色却是犹疑不定,伸手指住他:“喂,把船划过来。”

    云天赐大喜,如闻纶音,早把片刻之间的高傲狷介忘得一干二净,忙令艄子划过,把她接上船来。

    素月分辉,明河共影,表里俱澄澈。云天赐心内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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