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玉成烟-第1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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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龄晶把裴旭蓝带回的衣襟上的清溪水一点点滴入昏迷少女的唇,两片干灼的唇一时湿润起来,在那样的高烧烧烤之下,确实早就渴极了。
呼吸渐转平稳,似是睡去了。薛澄燕颇见紧张的神情,也缓缓松弛下来。
展龄晶把洞后挑晒着的上衣收了进来,才只干了大半,皱眉道:“只能这样啦。”
堪堪穿好,裴旭蓝的声音响起在外面:“薛师妹,展师妹?”
薛展相视苦笑,龄晶低声嘀咕:“这小子失魂落魄,只顾记挂着瑶姐。哼,他要是敢两手空空的回来,看我不揍扁他!”
裴旭蓝非但摘了一大捧松果,还打了一只野兔回来。
只是满树林找不到一根可以点火的树枝,更没火石,展龄晶看着那只野兔,直吞馋涎。
殷丽华不在洞中,澄燕解释:“丽华妹子,我让她沿回头路去找找出路,顺便多留两个记号,你那个留记号的法子很好,即使我们找不到出路,也许帮主她们可以尽快找到我们。”
裴旭蓝恍然,留下展龄晶,自是因她在这三人中年龄最幼,不敢放她独自冒险。
他尚存一点犹疑:“帮主曾说,我们必须在林子里过七日方归。”
薛澄燕微微一笑,眼光中满是讥嘲:“这个人,竟然这样迂腐。帮主叫我们进来,是为了考察我们的应变之能,胡师姐高烧如此厉害,你倘若真熬上七天才出去,帮主不臭骂你一顿才怪!”
展龄晶笑嘻嘻火上浇油:“骂一顿哪够,挨一通老拳再赶进来,说:裴旭蓝啊,你这回不浑身长满白毛不准出来!”
裴旭蓝哭笑不得,一看自己身上,不晓在哪里沾了点点类似柳絮那样的白蒙蒙的一片。
虽然无言以对,却隐隐有些不是滋味,薛澄燕一来,整个慌作一团的情形便井井有条起来,仿佛她便是天然的主心骨。而他这唯一的男子,也只能由她支配。
眼角溜开,偷偷瞧着平稳入睡的胡淑瑶。在不分彼此紧紧偎依的搂抱之下,一点点汗意悄然的沁了出来。
洞中无他安身处,讪讪走到了外面,抱膝坐着。
悠然想起,平常这个时候,师父就在清晓亭,虽然不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便是他一生的幸福。
眼前跳动着一簇簇暗红焰火,胸腔里蔓延开来一股奇痒,翻滚着怂恿着喷薄而出,从而转化痉挛似的剧痛。
“小妍!”
芷蕾清丽苍白的脸颊慢慢映入眼帘,清晰起来,神情异样肃穆,还有几分紧张。妍雪捧住头呻吟:“头好痛!我这是在哪?”鼻音重重的,一说话,喉咙奇痒,忍不住咳嗽。
芷蕾柔声回答:“在语莺院。小妍,你……受苦了。”
雪皱眉,怎么都记不起来生了什么事,令得芷蕾看起来一付苦大仇深状?
“我怎么……我出来了?”
芷蕾原本想哭,却又微笑:“你差点被人杀了,知道么?”
“嗯。那个――”妍雪收住话头。探手入怀,摸索到一张软软的东西,心下怔忡,难道残留在记忆里的,并非仅仅是一场噩梦?
自她辨出洞中那巫婆的身份,同时也仿佛挖掘出了沉远已久的记忆。吕月颖颠三倒四的倾诉着,二十年来所经历的非人生涯,偏又缺头少尾夹缠不清,听得华妍雪苦不堪言。她又累又饿又渴,忍无可忍的躺倒在滑腻潮湿的地上,抵挡不住浓浓袭来的睡意,募地大喝刺破耳膜:“丫头!”
吕月颖森然问道:“怎么,不耐烦了?”
“不耐烦?”妍雪一个激灵,登时醒了,胸口闷胀,恶心欲吐。但对这喜怒无常的女子是有着一定戒惧,小心翼翼不去惹怒她,“我没有。”
吕月颖冷笑:“没有?你都睡着了!你讨厌我这个疯子,不情愿陪我讲话!”
“不是。”妍雪急切间寻找措辞,“阿姨,我……我很难受。”
虽然是借口,却也是真话,吕月颖从她语声里听出一丝柔弱,口气软了下来:“洞里空气不流通,又闷又热的,你小孩子家家的,哪受过这种罪呢?”
一线火光自圆洞内亮起,光芒的范围并且在不断加大。华妍雪骇然惊觉,是那个圆洞口的面积迅速在加大,大到了可以容纳一个人通过时,吕月颖忽的从洞口掉了下来,刚好落在她身边。
妍雪使了很大的劲,忍住了没有惊叫出声。
咫尺相隔的吕月颖,看起来更是可怕,全身干瘪得若一片枯零的秋叶,萧疏白直垂到妍雪脸上,挟着一股难闻的腥臭异味。
伸出十指尖利的手,揉揉小姑娘满头青丝,灰蒙蒙的眼中流露出贪羡的神色来,仿佛从这绿鬓红颜里寻找到了昔日她的痕迹。
所说的话却难得条理清晰:“丫头,不是我诚心不让你安生,只因没时间了。天一亮,我就得回到原来那副样子去,做我不记世事的疯婆子。而且我也不能老是跟你聊天。”
妍雪问道:“我不懂,阿姨,你明明是清醒的,为何做出疯狂的假象来?”
吕月颖微微一颤,缓缓说道:“如果我疯了,旁人就不会追我捕我,而是拿我当个可怜虫一样的养起来;倘若我是清醒的,哪里还能活到今天。”
妍雪不懂,也不敢问。
吕月颖光滑如剥光鸡蛋的脸,忽然溢满讨好的笑容:“好孩子,二十年来,你是第一个认真和我说话的人。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妍雪心里没来由一酸,对这似疯非疯的女子满是怜惜之意,大声道:“阿姨,你有什么事情要我做,我定然为你办到。”
吕月颖摇头轻笑,从怀里取了一付卷轴出来:“我不是要你帮我办事。丫头,嗯,你叫什么来着?”
“小妍。”妍雪看着那个脏兮兮的卷轴,很软,似乎是一张皮,不知道是羊皮抑或牛皮之类,“这是什么?”
吕月颖突然焕出无比骄傲的光采:“这是我一生武学精要!丫头,……小妍,承蒙你叫我一声阿姨,我无物相赠,只能把它给了你。”
她瞧着妍雪怔的神色,这一刻,倒象是她在窥视华妍雪的喜怒,使劲儿巴结:“你师父学究天人,小妍,你可是瞧不起我这个?”
妍雪苦笑:“阿姨,我只愁这样一份礼物太重了呢。”
吕月颖疯疯癫癫,说是故意做作,却也至少有七分不必伪装,收了她这份厚礼,以后的日子难过得紧。
吕月颖大喜,一迭声道:“不会的,不会的!你收下就好!”
妍雪无奈,接在了手里,问道:“阿姨,难道你真的不想出去了吗?”
吕月颖摇头:“小妍,回头你出去了,要为我保密,别让任何人知道我还有理智。清云园面壁的地方不止一处,她们让你来这,一定没安着好意。说不定是怀疑我了。”
忽地加重语气:“对你师父,也别提起我的事!”
妍雪一怔:“不能告诉慧姨?”
吕月颖眼里闪过一抹诡谲,问道:“没错。丫头,你起个事,决不把我和你说过话,传你武功心法之事告诉第二人。”
妍雪沉吟不语,让她隐瞒谢帮主等人也就罢了,但她从未想过有任何事情隐瞒慧姨,何况接受旁人武学秘籍,这是多大一件事,怎能够瞒住她呢?
吕月颖声音冷了下来:“你不肯?”
妍雪一昂头,毅然把卷轴递还给她:“阿姨,多谢你不吝传授,小妍很是感激,但,但这件事我必须禀报慧姨。你若不允,还请收回。”
吕月颖木然不接,妍雪把卷轴扔入她怀中,转头不只敢看她的脸色。过了半晌,听得吕月颖喃喃说道:“你不要,你也不要。你有个好师父,自然瞧不起我。――天底下没人瞧得起我,我的东西,比垃圾还不如!”
她咬牙切齿的说着,抓住妍雪肩头,把她狠狠向地上一摔,喝问:“你收不收?”华妍雪摔得心肺都似要炸裂开来,倔傲之意油然而起,大声道:“是你要我收的,就该由我作主!我决不瞒着慧姨!”
吕月颖青白的脸色变幻无定,目中凶光直露,哈哈大笑:“好,你是个好孩子!好孩子!”
笑声愈来愈是尖利,石洞四面回应撞击,有如金石磬击,到得后来,已然无法分辨那是笑声还是哭声,抑或是鬼哭狼嚎。声音似剑一般直刺入妍雪脑胪,咽喉部位一阵剧痛,接下来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小妍!”芷蕾摇着她手,关切的问,“你还好罢?”
雪依然怔忡不宁,那个疯子既存心取她性命,怎地那卷东西又在她怀里?茫然问道:
“你说我差点被人杀了,是谁救我?”
芷蕾摇头,余悸犹在:“具体情况我也不太清楚。师父说,在那个山洞的上层,关了一个疯子,但她是清云前辈,即使神智不清,一般不会伤害自己帮里的小弟子,谢帮主只想关你进去吓唬一番的。不知怎的那人忽然狂,从上层洞里跳下来,几乎没取了你性命。亏得她狂之前,总是喜欢大叫大嚷,有人听见了,及时把你抢了出来。唉,小妍,真的好危险啊!”
妍雪轻声重复:“一般不会伤害自己帮里的小弟子……”
心中豁然明朗,吕月颖并没打算真的伤害她,要不然,以她的武功,一挥手间,哪里还有自己的命在。
而她的武功秘笈也依然是给了自己,分明意味着,即使华妍雪执意把真相告诉旁人,坏她二十年来苦心孤诣装疯卖傻的假象,她也仍是毫无选择的把一生心血凝就的武功秘要,传给了自己唯一能遇见的一个小弟子。
“你说了些什么,令那个人如此恼怒?”
接触到芷蕾探询的眸光,妍雪忽地不快起来,冷笑说道:“我专会惹事生非,使那人恼怒,不是我拿手好戏吗?”
芷蕾一呆,还待再说,见到妍雪冷淡的脸色,叹道:“大病初愈,好生歇歇。”
她起身慢慢走到窗下,漫无目的地瞧着窗外景致,在这炎热的夏日午后,她的脸色却是异样苍白,没半分血色。她眼底里分明藏着心事,千言万语,终是一字未置。
妍雪有点后悔,执拗地沉默。房中陷入难堪的冷场。
“对不起。”芷蕾轻声开了口。
妍雪脸红,忙道:“是我不好。我病得脑子糊涂了,胡言乱语,你别和我一般计较。”
两人抢着道歉,同时住口,不禁相视而笑。
从芷蕾口中,妍雪得知剑灵众弟子为她牵连,被赶进了万松林深处。昨夜雷霆忽至,万松林触雷起火,延绵几十里大火不歇,二十余剑灵失陷其中,至今尚一个也没找到。她这个造事的正主儿,反倒第一个就轻松获赦。
“谢帮主如今悔之极矣,尤其是她生气之余,说胡师姐老是不肯学武,该把她也赶进去吃点儿苦头,哪知道会生这种事情。”
芷蕾轻轻叹了口气,不禁想起师父乍闻噩耗时的震惊。她那可怜的盲眼师父,丈夫早逝,女儿夭亡,妹妹妹夫俱已谢世,在世唯一亲人,只剩下胡淑瑶一个。云姝平时对这个外表看起来文文弱弱的女子,除了尊重以外,更多怜惜。谢红菁这一回是真的了急,亲自入山寻找,就差点儿没说出“找不到淑瑶,我也没脸回来见你”的狠话了。
差不多在华妍雪获救苏醒的同时,万松林大火救熄,没有现大火残骸中有人的痕迹。之后现了林中裴旭蓝等人留下的箭头指向,清云诸人循之深入,找到了洞穴藏身的几个小姑娘,其中就有烧得人事不省的胡淑瑶。清云派出百余人搜索其他剑灵踪影,陆续也在林内找到,总算是有惊无险,无一遗漏。
华妍雪在那个洞里的日子也不好受,惊吓过度,一病缠绵,直至十余日后才起得了床。
她把吕月颖之事瞒住了不说,云姝问了她几句,她胡说一通,云姝明知这小姑娘的话十成里最多信得三成,但见她这一番受到的惊吓似乎不假,便也揭过了旧事不提。
谢红菁暗中找来菊花,询问当日事情由。但菊花也一无所知,只说她正在准备送给面壁弟子的食物和清水,猛听得吕月颖疯的嗥叫,赶过去时,她已把华妍雪叉在地下,拚命的掐她喉咙,疯狂之余,似乎连自己身有武功也忘怀了,只凭着一股蛮力,华妍雪才有命拖至菊花赶去的时候。菊花心有余悸道:“晚去一刻,小姑娘免不了被生生掐死。”
谢红菁皱眉道:“她虽然疯疯癫癫,一向并不出手伤人,怎会为难这么个未成年的小姑娘?况且两人不在一处,两层石洞只有一个气口相通,她是什么时候把那气口打大以至于能容身而过,你竟然不知么?”
菊花道:“是,奴婢失职了。”
谢红菁沉吟良久,忽然说道:“我本来只有三分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