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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紫玉成烟-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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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子笑道:“此女美则美矣,惜乎过于正大,堂皇。远观百好无缺,相处久则兴味乏然,反而不如魅惑之一等女子了。”

    “相处……”这两个字,令身侧人听了大大一震,“老爷!”

    如霜如雪的月光底下,那一道孑然身形之后,无声无息地,多了两条仿佛树叶抖动在地面投下的阴影,淡若轻烟。

    夏夜空气里花香浮动,纯静而甜美,风声徐徐过耳,仿佛带着一缕什么奇异响动。沈慧薇立刻感觉到了,她脚步未停,只是转眼之间,刚才那个步履蹒跚仿佛宿醉的蓝衣少年,立时焕发出奕奕神采。

    风声一点点逼近,募然被压成扁扁的一道,锐不可当的破空划出,杀气弥漫。杀气拂动发丝,沈慧薇甚至连一步跨出去的速度和方位都未曾改变,而淡蓝剑芒瞬息一闪,疏影剑以惊电般的速度横切出去,叮叮连续数下轻响,黑暗之中传来惊噫之声。

    “身手不错。”低沉的语音说,“怪不得节度使大人特别重视。”

    街角唰唰闪出两道身影,黑衣、蒙面,沈慧薇秀眉轻扬,微笑问道:“风云雷电,来了两位,何幸如之,但不知是哪两位啊?”

    风云雷电排在杀手榜前十位,名头极响而识者极罕,她却凭着短兵相接的一招,即辨出对方身份。

    黑衣人明显楞了一下,其中一个回答:“好眼力,我们是风和雷。”语音微一顿,立刻又说,“钦差大人中毒暴卒,叆叇帮与宴,有莫大嫌疑。节度使大人有命,请姑娘随我们前往配合调查。”

    ——如不是出其不意偷袭的一剑受挫,此刻他们的语气必不会如此客气,分明是变相的擒拿。沈慧薇不置可否:“请我——配合调查?”

    风雷颇不耐,作为无往而不胜的杀手,他们被黄龚亭郑重其事派出来不为杀人而为抓人,本就认为大材小用,何能忍抓捕对象慢吞吞的拉起家常,冷道:“在下奉命行事,姑娘有何疑问,到了府里再问不迟!”

    暗夜里两道寒芒迎面疾射,一疾一缓,一张一弛,沈慧薇电闪出剑,挡开暗器,只见风雷已分别从两个方向形成夹角之势,并同时拉开了距离。她心中暗道不妙,募地纵气向前跃出,听得闷雷隆隆,在她原先站立之处一阵火光爆炸开来!她丝毫不停的足尖一点,身如离弦之箭般飞起,疾风乱雨般射来的暗器纷纷抵足而过。

    她在半空中旋身,衣袂张扬,剑光映得全身宛若发出了秋水般的柔和光芒,犹如清波荡漾的水中央,冉冉升起绽放的莲花。

    她的脸在这淡淡焕发的柔光中有一种奇异的美,眉目庄严,目光悲悯,于神圣中凸显悲壮。即使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风、雷也因她这种绝难料想到的肃穆而微一愣神,但随即如鬼魅般前后夹攻,大把暗器如雨洒出,叮叮当当响成一片,纷纷落下地来,紧接着柔和却沉重的力道拂上了他俩身体。风雷不得已出掌相对,只觉掌心寒气逼人,凛然急退。沈慧薇轻声巧笑,原来她以长袖卷住一把暗器,以其人之道还击其人之身,果然从风雷两人布下的杀气弥漫的阵中,逼出了一道空隙。她一击得手,更不停留,展起身法奔纵而出。风雷拔足急追,作为杀手,他们自是轻功极佳,却追不上这区区的一个少年。

    初出茅庐,即把名动江湖的杀手戏于股掌之间,沈慧薇不禁微感得意,就连方才阴霾不定的心情也大为舒展。得意中又存一丝侥幸,今夜来的只是风雷两人而已,如果四人齐出,恐怕就没这么容易脱身了,陡然心头剧震:对付自己的仅是风雷两人,那么云和电又到了何处?!

    这才发现,原来她百般无绪,胡乱行走居然已经到了城外。心下大急,急展身法,有若电驰风掣股返回。奔了一阵,募见东北方向一道火光腾的凌空,在高空之中放出绚烂之极的花朵来,那是叆叇发出的求救信号!

    她愕然止住脚步。猜测不幸成真。风雷所说,“钦差大人中毒暴卒,叆叇帮与宴,有莫大嫌疑。”但瞧他们对她下手之重,决非是视为“嫌疑”带回去协助调查,分明是把叆叇当成了杀人真凶!叆叇帮自到期颐,一向自知势单力孤,分别向官府和江湖首盟投诚,可说是事事依顺,百无违拗,为何旦夕之间颜面俱变?!

    她刚刚经历了徐夫人一场闹剧,不免心有所疑,耽心是自己的行为终于不免触怒了她,致使叆叇遭殃,可细细想来,从她得罪徐夫人到现在,最多不过两个时辰,赴宴惊变、官府缉拿、风雷杀手抓捕这一系列的事情,决计不能在两个时辰内布置得如此井井有条。分明是早已准备妥当,不论她今日得不得罪徐夫人,官府都会向叆叇下手!

    叆叇放了两道信号以后,再没有第三道发出,更意味着情势紧急。此处离城中还是甚远,但沈慧薇仿佛听见风中掠过丝丝缕缕异响,人声慌乱,杀伐尘嚣。又仿佛见到火光耀天,冰丝馆中人一个个被押了出来。各种幻景纷至沓来,沈慧薇心乱如麻,救,还是不救,这两种念头瞬息交替在脑中转了两转。

    “不管如何,总得试上一试。”一转念间,忍不住再度展开身法,忽然一只大手闪电般伸出,扣住她手腕。

    沈慧薇面色微变,——她年纪虽轻,剑术内功均已臻一流,如这般无声无息靠近她却毫无所觉的,天底下已然寥寥无几。——侧眼看见一个身形异常高大的男子,在这黑夜之中,依然穿一袭醒目的雪白衣裳,目光一转,傲岸凌厉之势扑面而来。

    这男子低下头来,在她耳边迅速说了一句话,沈慧薇一怔,便不再动。

    他说的是:“你赶去,能救得了他们?你一人能打得过风云雷电,甚至打得过立刻就会举城出动的数万精兵?”

    男子微微一笑,又说:“放心,我保你帮中之人无事。”

    不知为何,沈慧薇对于这信口一诺,却是半分疑惑也无,点了点头。

    他轻轻携起她的手向远处掠出,留意到她片尘不惊的身法,不由赞叹一声。——早在她被风雷困住之时,他便有心出手,想不到被她轻巧脱身而出,连自己也追失了方向,还是借助快马之力转了几个大圈子,才把这小兔儿擒住的。

    他轻声呼撮,一匹全身雪白的高头骏马奔来,他拉着沈慧薇一跃而上,那马甚是高大,两人坐着并不嫌拥挤。没过多久,他们已在城外官道上驰骋,白马神骏,奔驰之速如腾云驾雾,向横亘于期颐西面的连云岭深处而去。一道道青葱高岭于两道插翼般到退,不上一个更次,两人进入深山。

    沈慧薇如在梦间,轻声问:“你是谁?”

    白衣男子不答,拿起她手,在手心写道:“钟碧泽。”三字横拓竖扫,即使手书也是张狂霸道,一如他人。钟是国姓,眼前这人决不寻常。白马飞纵如风,情景变幻迷离,多问一句打破和谐之美,沈慧薇索性不再深思。

    猛然间一派开阔浩渺,万千杨柳绕湖堤岸,风丝流云,烟渚柔波。连云岭深山,居然有着一个极大的天然湖泊!月光下山色空蒙清奇,雄伟峻丽,沈慧薇且喜且惊,不由低声而呼。

    青树翠蔓,参差披拂之间,山庄悄立。白马希律律一声长嘶停下,钟碧泽暂不下马,揉揉马鬃,得意微笑道:“此马名叫雪狮子,平素脾气最是爆燥,决不容一骑两人,今日可有些象我。”

    “什么?”

    “这就叫雪狮子向火,”男子低头而视的眼神里充满挑逗,“化了。”

    沈慧薇两颊火烧,双肘募然发力后撞,意乱情迷的男子“啊”的一声痛呼,向后仰跌,沈慧薇从马上跃起,但才到一半,手腕剧痛,被钟碧泽一把扯过,怒气横生:“你干什么?”

    沈慧薇叫道:“放开我!”腕间一抖,竟使出十分真力,飞身到了地面。

    平地风波,钟碧泽恼怒不已,忽见她神色有异,踉踉跄跄着退过去倚着树干,俏脸通红,随即在月下转为雪白。他的恼怒霎时消失得干干净净,笑道:“我是一句玩笑,别当真嘛。”

    沈慧薇眼中泪水滚来滚去,眉宇间似是怆痛万分,咬唇不语。

    钟碧泽笑道:“行了行了,别耍孩子脾气了啊,我们也到了,进去吧,不想商量对策救你帮中之人了么?”

    他说了两三遍,沈慧薇不答应,也不移动身子,未免不耐,怒气在眼中一闪,冷冷道:“你说吧,倒底想怎么着?”

    沈慧薇转了头,轻声道:“你是谁?我叆叇中事,未必便要你插手。”

    钟碧泽见她泪痕未尽,语气已见昂扬,只觉好笑:“对对,沈大小姐你原是无所不能,何用旁人帮忙?只不过这事也关系到我,那是非插手不可,而且还要请你相助呢。”低笑道,“别闹孩子脾气啦,叫人看着笑话。”

    山庄内有侍女迎出,沈慧薇脸一红,微微瞪了他一眼,心中暗自惊异,这些年来她对于无心调笑也很能安然,何以今夜发作如此之甚?

    “你倒底叫我来有何用意?若是只管无聊,对不起,我告辞了。”

    钟碧泽摸着下巴不住笑,说:“何必着急?既来之,则安之,来来来,先不妨香汤沐浴,而后美酒佳肴,你我慢慢的谈。”

    沈慧薇夺门而行,那可恨又可恼之人并不拦阻,在后懒洋洋道:“你这会子告辞干嘛?回期颐自投罗网?还是回乡找你那无能帮主?无论到哪里都给黄龚亭一个下手机会,拔出萝卜带出泥,妙极!妙极!”

    沈慧薇募回头,视他半晌,这人接连语出惊人,先说“沈大小姐”,她身为女儿身,除雪儿和徐夫人以外无人知晓,他却从何得知?而说到“无能帮主”四个字,更是心惊,不能确定那“无能”二字究竟是随口道出抑或竟有所指?淡淡说:“这是我们叆叇之事,自有办法解决,不劳挂心。”

    “你们的希望——白衣剑神嘛。”那厮漫不在乎地说,“无非是匹夫之勇罢了!”

    沈慧薇没有说话。

    “就算江湖首盟徐夫人和节度使黄龚亭两人加起来也不是剑神对手,可他以一人之力,能保你叆叇与官府做对稳占上风站稳脚头?”

    沈慧薇眉尖一耸,道:“怎么扯上徐夫人?”

    钟碧泽笑了笑,说:“我们打个赌如何?”

    “打赌?”

    “三天之内你们帮中之人平安放回,是我赢了;否则算我输,我便把这座连云岭给了你。”

    沈慧薇吓了一跳,嗔道:“玩笑开得太过份了罢?”

    钟碧泽笑道:“不敢赌了?”

    沈慧薇微笑道:“如果你赢了又待如何?”

    钟碧泽望着她轻嗔薄怒的模样,几乎忍不住一阵冲动,微笑道:“我赢了,你可得帮我办一件事。”

    沈慧薇仿佛没听见他后一句话,抬头默默思索,低声道:“我有些明白了。”

    “唔?”

    “你是说——这一晚抓人,不是因为钦差大人暴卒,而是存心的,可他们是想把叆叇当成替罪羊,还是……”

    “替罪羊早就准备好了,不需要你们。”钟碧泽断然道。

    “是谁?”

    “九天魔帝。”

    龙华会快结束时,准备授予铁券丹书,就有这个闻声不见面的“九天魔帝”给满场带来狂风阴霾。又要把这案件凶手也归于他,这“九天魔帝”倒是个无所不在的百搭。沈慧薇不由笑了笑,

    “既然不为找替罪羊,那为什么还要为难叆叇?”

    她面色渐渐凝重,目中惧极而惊的神色一闪而过,钟碧泽微笑道:“想明白了么?——你们这个叆叇帮,出了这么大一场风头,可是一无来历,二无靠山,正如绝世明珠置于闹市,任何有力者欲取之而后快。”

    沈慧薇心下称是,不肯认输,笑道:“这事与你什么相干?莫非你也自恃有力者之一?”

    钟碧泽哼道:“小丫头太也顽皮,刚打的赌还算不算数?”

    “三天没到呢。”

    “赌注可得先谈好。”

    沈慧薇眨眼笑道:“你说吧,我听着成不成。”

    钟碧泽折扇轻摇,意态悠闲已极,懒洋洋的自嘴里滑出这么一句:“帮我斗倒这两个人。诛黄龚亭,江湖首盟,你可取而代之。”

    沈慧薇怔怔看了他一会,确定他没在开玩笑:“这……不成吧?”

    白衣男子若无其事:“怎么不成?一人难保其位,有力者居之’堂之上,和江湖中事无甚区别。”

    沈慧薇道:“黄……黄大人是朝廷下旨颁封的节度使。就连江湖首盟也是受过御诏的吧?”

    “胆小了?”白衣男子微笑着看她,眼里闪过嘲讽的光,随手取出一件信物,说,“朝廷久闻两者野心,早有诛意,无奈抓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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