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医-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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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她下来,秦泊南笑眯眯地招手让她坐下,怕她拘谨,给她夹了块鱼。
可阿依已经被生血刺激得没有食欲了,再次忆起还是想吐,不愿进食,犹豫了下,索性问:
“先生,带了这么多人究竟是要去哪儿?”
“我还以为你一辈子都不会问。”秦泊南啜着茶,眉一挑。
“……”她只是觉得不该做多嘴的丫鬟。
“定国。”他回答。
“定国?”阿依一愣,“要去别的国家?”
秦泊南扑哧笑了,顿了顿,耐心回答:
“是一个镇,宾州境内的定国镇,药王的故乡。”
阿依的脸刷地红了,想了想,又问:
“先生要去药王家做客?”
秦泊南望着她一本正经发问的样子,再也忍不住,大笑起来。
“药王早在几百年前就死了,是去进药,当然也会卖药,总之就是去逛‘天下第一药市’。”
“……”阿依觉得被嘲笑了,脸发烫,结舌。
第十八章 定国药市
更新时间2014…6…7 20:44:50 字数:2184
夜幕低垂。
阿依抱着厚厚的《本草经》来到秦泊南的房间,轻轻叩响房门。
少顷,脚步声响起,秦泊南打开门板,温润的笑颜无论何时都似一缕灿烂的阳光,直直地照进人心,带给人明媚与温暖。
“先生,我看完了。”她将《本草经》递过去。
“这么快?!”这显然出乎秦泊南的意料,略惊讶地扬眉,望着她手里厚厚的书籍,眼神有些复杂。
“因为先生叫我看嘛。”阿依认真地回答。
秦泊南愣了一会儿,抬头望着她的脸,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等一等复又笑眯眯地问:
“要不要看下册?”
“还有下册吗?”阿依歪头想了想,她虽不讨厌,却也不是那么想看,不过对上他弯起的眉眼,还是缓慢地点头。
“进来吧。”他笑说,转身让她进去。
阿依第一次踏进这间房,顿时惊叹于内部装潢的华丽。这是一间宽敞典雅的套房,精致考究,豪奢华美。
一张乌木大理石大案横在窗下,案上铺着色如雪浪的上好生宣并笔墨砚台,一只汝窑瓷瓶里插了许多枝红如胭脂的腊梅。秦泊南走到墙角的书柜前去取《本草经》下册,阿依等待中眸光不经意扫过桌上的宣纸,顿时定住了。
那纸上是一卷长文,有几行墨迹未干,这大概是她见过的最漂亮的字,以前看过的王渊的手抄课本与这个根本不能比较。笔势委婉含蓄,遒美健朗,书法平和自然,秀雅端庄,骨络分明,内含刚劲,飘若游云,矫苔惊蛇。
胸口处忽然翻滚起一股热浪,让她全身的血液都活跃起来。阿依的心中产生了钦慕,虽然她并不明白这感觉就是钦慕,但她在这一刻已为自己下定决心。
夜里,躺在床上,明明是闭着眼睛,手指却在棉被上一遍又一遍地书写着,不流畅,无趣生涩又枯燥,但她却不愿意停下来。
接下来的几天,阿依完全习惯了与秦泊南在马车内相处,她已经能泡出合乎他口味的茶,也知道什么时候该添香减炭。秦泊南向来手不释卷,大多时候她亦在读书,每读完一册,他都会问她想不想读下一册。阿依对这些枯燥乏味、全都与医理相关的书籍并不是很感兴趣,甚至猜想身为大夫的秦泊南拥有的书籍莫非全部都是医书?不过她并不讨厌。
她的世界里只分两种,讨厌和不讨厌。
越往南行走越能感受到春天的脚步声在临近,清爽的正午,车队停在城郊的密林里稍事休息。
阿依得到了午休时间,趁秦泊南去检查药材的工夫拿上干粮,一个人蹲在小树林里,捡了一根树枝在浮土上一笔一划地练字。写了许久才直起酸痛的腰身,站着从高处观察检视,比前些日子工整多了,可她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你在模仿我的字吗?”清润的嗓音自身后响起,阿依吓了一跳,连忙转身。
秦泊南笑眯眯地望着地上端正隽秀的蝇头小楷:“学得不错呢。”
阿依的脸轰地红了,仿佛做了亏心事一般紧张又狼狈,手忙脚乱地用鞋底蹭乱地上的字,绷直了身体压下头。
“虽然写得不错,却缺少了一种神韵。”
神韵?
阿依微怔,抬起头迷惑地望着他。
“字迹即内心。”他温润地笑说,眸光深处却掠过一抹深沉和奥义。
阿依不明白,呆呆地眨了眨眼。
“不过话又说回来,能学成这样,你还真是一个聪明的小姑娘。”他笑眯眯地望着她,不带任何虚假地称赞。
“我已经十三岁了。”就算长得小也不是小姑娘。
秦泊南扑哧一笑,递来一只竹杯。
阿依条件反射地捂住嘴唇抑制住干呕。
秦泊南对她这样的表情似乎很愉悦,把手里的竹杯向前递了递。
阿依犹豫了半晌,咬牙接过来,问:
“先生,喝了这个真会长高吗?”
“我骗你做什么?”秦泊南立刻摆出一脸仙风道骨、医学泰斗、普度众生的严肃表情,反问。
阿依一口气灌下去之后,飞奔到溪水前,拼命漱口。
隔天,秦泊南送给她一套文房四宝。
“要从月钱里扣吗?”她捧着生宣,担忧地问。
“送你的。”
阿依闻言大喜,小声嘀咕:“难怪周大娘说贴身丫头好,有赏钱,原来真的有。”再次想起周大娘,她眸色一黯,有些伤感。
“你想要赏钱?”秦泊南笑吟吟问。
阿依微愣,绷着小脸忙把头摇成拨浪鼓。
“不想要?”他笑意更深,追问。
阿依刚想答,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这问题让她很为难,总觉得怎么回答都不妥当,只能闭紧嘴巴直勾勾地看着他。
纠结的眼神和没有任何表情的小脸形成鲜明的反差,很是有趣,秦泊南没忍住,笑出声来。
阿依无言,她似乎又被嘲笑了。
一日半后,马车终于抵达此行的目的地——定国镇。
定国镇是一座颇负盛名的江南水镇,房屋临水而建,拱桥两岸连接,狭窄的柳叶船在并不宽阔的小河上往来穿行,明明不是人口繁多的城镇,却意外地生机勃勃。
每年春节过后,定国镇都会迎来一年一度的药材大集,来自全国的医者、采药人、药材商齐聚。当归带着炫耀以及对阿依无知的鄙视,颇为自豪地对她讲,药市每年必须要在百仁堂带领众人祭拜过药王后,才能宣布开市。
开市的第一天,秦泊南要前往药王庙上香祭拜。
“姑娘家是进不去药王庙的。”他笑说,阻止了阿依想跟的念头。
二月初二,吉时,药王庙举行过隆重的祭拜仪式后,鸣锣三声,有人响亮地高呼一声“开市”,整个定国镇仿佛一下子沸腾起来。
阿依与剩下的人一同外出,前往镇中心,因为之前秦泊南让年龄相仿的当归多照应她,毕竟这种场合年长男子太多,所以此刻当归正不甘不愿地走在最后陪着她。
阿依对女子不能进入药王庙参加祭典虽然明白,也能接受,毕竟很多地方都讲究男尊女卑,可她心里总有那么点别扭,感觉像是被排斥了。
“当归,为什么女子不能进药王庙,既然药王是大夫的祖师爷,难道就没有女大夫吗,女大夫也不能进药王庙?”
当归看了她一眼,写满不高兴的脸忽然变得严肃起来:
“自然有女大夫,但女大夫不能称其为‘大夫’或‘郎中’,即使医术再高,也只能给女人看病,人们管她们叫‘医婆’。”
第十九章 辨药
更新时间2014…6…8 18:58:30 字数:2150
“医婆?”阿依觉得这个称呼实在难听,无论年纪大小一律称为“婆”,其中是否多少带了些羞辱和蔑视?
也是了,女孩家抛头露面必是由于贫困,因为贫困卖身为奴还容易被人接受,但作为大夫要经常接触陌生人,这有悖女子安分贞静的美德,定会被许多人嘲笑鄙视。
“哼,反正都是那些死板又顽固的老头子擅自规定的,像芳怜姐身为女子却行医,我就从来没有瞧不起过,芳怜姐医术虽不及紫苏师叔,却绝不比其他大夫差,可有些人就是可恶,总拿她的女子身份做文章!”当归的内心仿佛被触动了某个开关,眼含不平与崇慕,将许多不满一股脑儿地吐露出来。
“那是女医吗?”
“是帝都最有名气的医婆,也是紫苏师叔的亲妹妹,她和紫苏师叔都是师承东家,可不知为什么,最后东家只收了紫苏师叔为弟子,却没有收芳怜姐。”
“我一直想问,紫苏公子真的是先生的徒弟吗,他们看起来明明一般大。”
“哈?”当归闻言差点绝倒,见她的表情确是这么想的,嘴角狂颤,努力忍耐才没笑出声来,摸着下巴弯着眉眼道,“也是啦,该怎么说呢,紫苏师叔成天板着脸像小老头,眉心都皱出沟来了,任谁知道他还没满十八岁都会大吃一惊。东家却十年如一日一直都是现在的模样,根本看不出快三十了。你看,我明明是东家徒弟的徒弟,他却不许我叫他‘师祖’,连孙老爷子都说他实在太随性。”
“先生快三十了?!”阿依惊愕,瞠大眼眸,表情写满了不可置信,她一直以为秦泊南和紫苏年龄相仿,也就二十出头。
“听说紫苏师叔八岁拜东家为师,当时东家刚刚弱冠,已经是帝都首屈一指的名医,也是百仁堂最年轻的东家。东家五岁起就跟着祖父老老东家行医,十二岁自立招牌,连老老东家都说他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医学天才。十七岁时他治好了当时还是太子殿下的当今皇上的固疾,那可是连御医都没治好的疑难病症。上一任东家,也是东家的父亲不喜医术,百仁堂曾衰颓过好一阵,后来因为治好了当今皇上,百仁堂才重新振起招牌。”
“听起来好像很了不起呢。”
“当然了不起!”当归满腹自豪地高声道,“大齐国十八个省五百多个城镇,百仁堂共有八十二家分号四十五座药园,御医院一半御医师承百仁堂,说是天下第一也不为过!”
的确很了不起,阿依摩挲着嘴唇,想了想,歪头问:
“有这么多分号,也有很多女医吗?”她实在不想叫出“医婆”这个词。
“只有芳怜姐一个,实际上芳怜姐也只是给夫人小姐们看病,她好像不喜欢坐堂看诊。”
当大夫却不喜欢坐堂问诊,但又是优秀的女医,阿依觉得她一定是个很了不起的人。
“喂!”当归睨了她一眼,忽然问,“你到底是东家的什么人?”
“丫鬟啊。”阿依眨眨眼,理所当然地回答。
“听师叔说东家给你看了许多医书,是丫鬟为什么要看医书?”
阿依认真地想了想,笃定地回答:“大夫的丫鬟如果连药名都不识得,那不是很丢脸么?”
“是嘛。”当归怀疑地嘟囔着,又睨了她一眼,没再说什么。
忽然,密集的人群仿佛退潮的江水一般分散至两旁让出一条路,青色的身影在眼前闪过,当归说了声“快走”,阿依急忙跟上他,两人随秦泊南带领的一行人在窄长的街道上转了两个弯,来到北方老字号宝记药铺内。
柜台上摆出了一排用红布衬着的野生山参,最小的也有两指粗,胖滚滚,四肢齐全,泛着自然的光泽,在通红的衬布上一摆,就像穿了兜肚的福娃娃一般可爱喜人。
秦泊南拿起一根几乎长成人形的参,借室内昏暗的光线仔细端详。掌柜的一脸自得,并没有口沫横飞地推销,而是任由他看,仿佛对自己的货品非常自信,不买的人才是损失。
“百仁堂不是有药园吗,还用买别人的?”阿依小声问。
“药园比分号少,产量完全不够,再说百仁堂药园主要在东南方,其他地方出产的药材还得靠每年在药市上收购。”当归用鄙视她智商的口气回答。
阿依点点头,全神贯注地望着秦泊南。
宝记掌柜等了片刻,带着得意,笑问:
“秦二爷,这可是道地的抚松县野参,百仁堂若是想要,这等品相我只给二爷九百两的价儿,如何?”
秦泊南微微一笑,侧过头对紫苏浅语几句。
紫苏点头,上前一步,面无表情地说:“这参百仁堂要了,但九百两不行。”
“那请二爷开个价吧。”宝记掌柜对紫苏说,眼睛却看着秦泊南。
秦泊南一笑,却转身出去了。
宝记掌柜微怔,紫苏已经在他手旁的乌木算盘上轻拨了几个数字。掌柜的脸色刷地变了,阿依跟随秦泊南出去时回头望去,见他正和紫苏在同一个算盘上拨来拨去。
刚出门没多久,宝记药铺里忽然传来掌柜的痛心疾首的呼喝:
“成交,三百八十两!”
药铺内围观的人群顿时沸腾起来。
“怎么一下降了那么多?”阿依惊讶地瞪大眼睛。
“那不是抚松县野参,不过就品相来看,怎么也能值个四百两。”秦泊南笑眯眯地回答。
“这也能看出来?!”阿依不敢相信地低呼,瞠着黑眸亮晶晶地望着他。
秦泊南低下头来,对她粲然一笑:“觉得我很厉害?”
阿依用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直直地看了他半天,郑重点头。
诚实得让人想笑,秦泊南忍俊不禁,噗地笑出声,走到一个热闹的摊子前,拿起篓筐里的药材,问:
“知道这是什么?”
阿依辨认片刻,回答:“黄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