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医-第15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阿依好不容易甩开脚上的地龙,努力平息凌乱的心跳,人们的注视让她耳根子发烫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低声说:
“抱歉!”却仍不敢去捡地上的地龙。
当归赶过来默默地捡拾,一个七八岁的娃娃脸小童也来帮忙,阿依连忙道谢,娃娃脸腼腆地笑笑。
芳怜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没有责备,阿依舒了一口气。骚乱总算平息下来,研药工作继续进行。这时她发现,她将一切想得太简单了。
对于新手来说,没有任何一件工作是容易的,即使是卖力气的工作。
生地、熟地,枸杞、玄参、乳香、没药、杏仁这些体积不大,杂质或油脂却颇多的药材想要手工磨成粉异常困难,她这下终于知道了。
一下午,她做的全是这种艰难的工作,即使努力研磨几个时辰,也无法让所有药材完全成为粉末,而她已经用尽了全部力气。
“解颐!”芳怜忽然厉声喝道。
阿依反应了半天才记起那是自己的名字,忙跳起来走过去。
“这就是你研的药?”芳怜发怒的脸色十分可怕,手捻着一撮粉末,里面赫然出现一截未被研磨的根须,“你在瞧不起制药吗,你以为只要随便用药杵捣两下和了水就可以拿来吃?你把制药当什么?你把要吃这些药来治病的人又当什么?你以为你是被东家选来的,所以比所有人都聪明,所以瞧不起制药师?别太自以为是了,连药都研不好的人还想从医,你连呆在百仁堂的资格都没有!”
“我并没有……”阿依耳根子发烫,芳怜的话就像刺穿隐秘当众剥光她的衣服一般,让她十分难堪,所有人都在看着她们,她想辩解。
“滚出去!”芳怜厉喝。
阿依的眼眸倏地瞠大,心脏重重一沉,仿佛被拧了一把。
“滚出去!药堂不需要三心两意的人!”她怒声说。
阿依从没受过这样的训斥,她并不是没有受过斥责,以前如家常便饭的打骂她都受了,可芳怜的话却像是剖开了她心底最隐秘的部分,将之公之于众,并给那里重重一击,让她觉得狼狈、难堪又羞辱。她恼火又惭愧,像只斗败的公鸡呆呆地坐在后院的长廊上发愣。
“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发生什么事了吗?”温煦如暖泉的清澈嗓音传来。
阿依微怔,回过头,映入眼帘的是秦泊南那张如沐春风的笑颜。
她深深地埋下头,不发一言。
第二十九章 道歉
更新时间2014…6…20 19:51:01 字数:2075
院中的柳树舒展开黄绿嫩叶的枝条,在微风中轻柔地舞动。
“这样啊。”秦泊南坐在她身旁,摩挲着下巴,想了想,柔和地笑问,“那你觉得是芳怜误会了你,还是因为你的错?”
“是我的错!”阿依双拳抵在腿上,绷着身体低着头,认真而快速地说,“是我不好,惹她生气了,她说的没错,连研药都做不好的人根本不配习医,我之前一直以为研药很简单,是个人都可以做,因为不够认真所以出了差错。但我并没有瞧不起药师,现在也知道了制药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那你还想做吗?”秦泊南一笑,弯着眉眼问。
阿依低着脑袋点点头。
“我觉得刚才的那番话你与其对我说,不如去对芳怜说更好。”
阿依一愣,呆呆地望着他。
“我想芳怜之所以生气是因为你的态度,而不是在针对你这个人。芳怜她对待制药非常认真,所以当有人对这个不认真时,就好像是侮辱了她的认真一样,所以她才非常生气。”秦泊南含笑说。
阿依沉默了半晌,霍地站起,转身往回走。
“去哪儿?”秦泊南问。
“去道歉!”阿依头也不回地说着,大步走了。
秦泊南微怔,望着她的背影,顿了顿,唇角扬起,莞尔一笑。
阿依回到药堂,里面依旧在进行着紧张而有条不紊的制药工作,只是当她出现在门槛时,几个年幼的药童全都抬头看着她,又看了看面无表情的芳怜,霎时屏住呼吸。年长的药师们也都注意到阿依的出现,也在她们之间瞧个没完。阿依站在门槛前,望着芳怜一丝不变的冷脸,吞了吞口水,握了握拳,大步走过去,站在她身侧,猛然九十度躬身,认真道歉道:
“芳怜大姐,我错了,我不该以为研药很简单,更不该因为觉得枯燥就走神,因为不认真而出了差错。但我绝没有瞧不起药师的意思,现在也明白了,连药都研不好的人是没有资格做大夫的。我想做大夫,所以无论是研药还是煎药我都会认真做,所以请让我呆在药堂好好学习制药。”
掷地有声的话语让药师们捋须而笑,药童们也全微笑起来,开始窃窃私语,大家一齐将目光投向仍在捏药丸的芳怜身上。芳怜依旧没有表情,手上工作没有任何停顿,仿佛根本没听到阿依刚刚的道歉。
她不见一丝波澜的脸让阿依的心一点一点地下沉,果然还是不行吗?
越来越无望,就在她即将放弃,准备直起腰离开的那一刻,忽听芳怜冷冰冰地开口:
“天黑时若你完不成自己今天的份额,从今以后就别想再进药堂。”
阿依大喜,忙应了一声“是”。
然而其他人并没有像她这样乐观,因为普通药童的制药份额对于新手来说非常沉重,更何况现在离天黑只剩下两个时辰。
很快,阿依也意识到了这一点,然而她并不认为芳怜此举是在为难她,未来要成为大夫的人,如果连制药上的困难都克服不了,将来又怎样去攻克那些疑难杂症?
间休时大家都出去活动休息,只有阿依独自留下来继续研药。当归悄悄走在最后,小声问:
“要不要我帮你?”
阿依刚摇头,前面芳怜冷冷地唤了声:
“当归!”
当归肩膀一颤,只得走了。
制药堂除非有加急任务,否则一般在黄昏时就会关门,药师药童们一步三回头地收工回家,宽阔的屋子里只剩下芳怜和阿依两个人。芳怜仍站在工作台前给蜜丸加蜡封,阿依依旧用药碾一刻不停地磨药。
直到天色完全黑下来,满满的几大罐药末被整齐地摆在芳怜的工作台上,阿依在心里长长地松了口气,轻声说:
“芳怜大姐,我做完了。”
芳怜沉默地蜡封着药丸,良久,淡声道:
“明日辰时,不许迟到。”
“是。”阿依双眸亮闪闪地应下。
走出制药堂,正站在院子里双手叉腰的当归见门开连忙转身,一边往外走一边故作漫不经心:
“啊,肚子饿了,都怪你要上茅房,小枣,快回家吧!”
“什么?明明是你要留下来看结果……”
娃娃脸小枣还没说完,当归已一把捂住他的嘴,将他往外拖。
阿依愣了愣,忽然明白了什么,心窝处仿佛涌起一股热流,让她觉得暖洋洋的。
二楼,秦泊南靠在窗前俯瞰庭院,须臾,微微一笑。
阿依没有找到秦泊南,听人说秦泊南似乎已经回府了,她想了想,对紫苏说她不回去了,便拿着钥匙来到三楼,打开医案阁的大门。
百仁堂的医案整理已经算十分整齐了,基本都按年份和病症分了类,阿依过去在读医书时也念过几则医案,但因许多医者书写的医案都是密不外传的,她并没接触过多少。本以为医理背过很多,能遍读医案对她来说等于久旱逢甘霖,然而她震惊又沮丧地发现,她依旧有许多地方看不懂。特别是那些年代久远的医案对她来说非常深奥,她想要下功夫研究一番,最后却又觉得自己理解得半生不熟,这种情形自然会造成阅读速度减慢,可她又不能违反规定将医案带出去。
望着如山一般厚重的医案,她忽然有种体力不支的感觉。
破晓时分,医案阁的门被从外面推开,秦泊南刚步进来就看见阿依坐在地上,靠着书柜睡得正香。从窗扇外透进来的青光照在她白皙的脸上,长长的睫毛如两把漂亮的羽扇,在雪肌上投下两片细微的暗影。鼻梁小巧秀挺,嘴唇朱红丰满,安静地蜷缩成一团,娇巧的身材让她看起来就像是一只软绵绵的幼猫。
桃瓣般的唇不由自主地上扬,秦泊南从角柜里拿出一条毯子,蹲下来盖在她身上。就在这时,她微微嘟起的红唇忽然很轻地咕哝一句:
“脉沉细,舌苔质暗,此为肾阳虚,心肾不交之症,需以温补肾阳,交通心肾,健脾化痰,方可痊愈……”
秦泊南一愣,继而扑哧一声笑出来,又怕吵醒她忙忍住,弯着眉眼含笑抚摸她的长发,温煦地望着她的睡颜。
第三十章 制药
更新时间2014…6…21 19:50:48 字数:2087
接近辰时,阿依猛然惊醒,看了看外面天色,慌张地跳起来,身上的毯子随着她的动作溜下去,她连忙握住,看着手里的毯子微怔。四顾左右,医案阁内别无他人,她呆了呆,却因为快迟到了,急忙将毯子折好放在一旁,火速冲出医案阁,一边扎头发一边往后院跑,路过井边洗了把脸,然后飞奔进药堂。
芳怜已经穿戴整齐地坐在药堂里看医书,听见门响,抬头扫了她一眼,又冷淡地低下头去。阿依看见她就有些紧张,据说芳怜和紫苏是双生兄妹,可她的性格比紫苏还要难以捉摸。本着对待前辈的礼貌,她轻声打了句招呼,芳怜没有理睬,她便自动自觉地拿起扫把,老老实实地打扫药堂。
芳怜从书卷中看了她一眼,依旧没有说话,反而起身走出去。
阿依不由得掏出镜子照照,难道她长得真的很讨厌吗?
这样的情形一直持续了五天,阿依研药的手艺也终于从最初的生涩到现在的娴熟。她终于明白了秦泊南口中的“偷师”是什么意思,没有人会手把手地教她,她所能做的只有默默地观察,再努力地自己领悟。也正因为这样,她终于发现了药师了不得之处,尤其是芳怜。
芳怜擅长制作丸剂,丸剂是一种将药粉和水或醋、药汁、黄酒、经过炼制的蜂蜜等粘合剂混合在一起制成的球形药。丸剂对于各种原料的配置比例相当严格,除了对药粉用量的苛刻要求,同时粘合剂的分量亦决定了药丸能否成型,尤其是昂贵的丸药,外形和光泽度也是最关键的要素之一。
阿依发现,芳怜在制作丸剂时从来不用秤称,将各种盛在钵中的药粉随手一抓,混合了一定量的粘合剂,就能揉出一只光滑圆润的药丸。秃头的顾药师笑着告诉她,芳怜的手就是秤,她抓出来的药分毫不差,她制作出来的每一颗药丸重量亦几乎相同,百仁堂许多御用丸药均出自芳怜之手,说她是百仁堂第一药师并不为过。
阿依闻言大感惊讶,不过她更好奇,曾不止一次偷偷问过药堂的人,芳怜为何会从一个女医变成药师,可没人肯告诉她,就连当归也只是说了句:
“你还是别知道的好。”
第六日清晨,阿依仍然在打扫药堂,芳怜来时对她的招呼亦不应答,对于她的冷淡她现在已习以为常。
芳怜坐下来抽出书卷,良久,看了她一眼,忽然问:
“你这几日没有回伯爵府去?”
“啊,是。”她突然说话把阿依吓了一跳,连多答一句都忘了。
“夜里住哪儿?”
“医案阁。”阿依老实回答。
“是嘛。”芳怜表情淡淡的,埋头读书,不再说话。
阿依一时摸不着头脑,搞不清她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黄昏时分,众人都收工回家去,阿依本打算今天跟紫苏一同回伯爵府好好梳洗一下,刚走到门口,忽听芳怜冷淡地说了句:
“我要给护国候府做十盒三参玉容丸,你留下帮忙。”
“是。”阿依下意识回答完毕才想起来感到惊奇。
夜阑寂静。
阿依剪了剪灯芯,站在工作台前给芳怜打下手。药童是不被允许观看药师制药的,而今天她终于能近距离从头至尾地观看芳怜制药。
“芳怜大姐,你为什么能知道你抓的药一定是几钱呢?”终于,她憋不出好奇,轻声问。
芳怜的手停了停,正当阿依以为她不会回答时,只听她说:
“和周掌柜以手秤药的道理是一样的,没有诀窍,唯手熟尔。”
顿了顿,她难得多说一句:“我学制药时曾把所有能变成粉末的东西全部变成粉末进行练习。”
阿依惊叹地瞪圆眼睛,恍然。
虚掩的门外,秦泊南笑眯眯地站在暗影里。紫苏沉默了半晌,忍不住问:
“师父,为何要把解颐放在芳怜身边?”
“你也觉得她不再问诊很可惜吧,明明有着那样出众的天赋,却因为那种事受到重创,我觉得如果是那孩子在她身边的话,也许能让芳怜重新开始。”
“师父就那么相信那个孩子?”紫苏觉得他这一点很难理解。
“啊呀,紫苏,莫非你是在嫉妒为师信任那孩子?”秦泊南笑嘻嘻地问。
“师父……”紫苏霎时脸黑如炭。
夜风乍起,秦泊南一边往外走一边满足地笑说:
“她们大概会玩一整夜,我们就先回去吧。”
紫苏无语地跟上他,又忍不住回头望望。
翌日午饭时阿依坐在饭堂里盯着碗里的白饭,想了想,忽然挖出一团捏碎了在那里揉啊揉,揉完还颠了颠重量,这时忽听背后有人说:
“我说让你找粉末练习,可没说让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