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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鬼夜叉(上)-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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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啊,他很臭,她可能会闻到他。
他恐惧得想夺窗而逃,就在他以为她会大叫地找人来,大肆搜索整楝屋子时,她却转身走了出去。
他松了口气,抹去脸上的汗。
他知道,等一下会有更多的人进出,虽然这根木梁很巨大,屋子里又照不到太阳,但他留在这里,迟早会被发现。他跳下了屋梁,眷恋的再看了她一眼,他要先回洞里,等晚点再溜出来,这才趁着街上没人时,从窗口溜了出去,溜去洗澡,洗干净一点,不要留下任何臭味。
窗台上,有着两颗橘红色的柿子。饱满的柿子已经熟透,枝头上的叶还是绿的。她醒来时,就看见了它们。鲜艳的红柿,一大一小的偎在窗台上,衬着后头的蓝天,看来就像一幅画。
那不是巫覡们带来的,他们不会将水果放在窗台上。
那是他送来的。
瞧着那两颗红柿,她心口莫名微暖。
忽地,身后传来脚步声,紫荆回过头,看见安巴金端着一碗粥,走了进来。
「太好了,妳醒了。」安巴金微笑,在她身旁跪坐下来。「今天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紫荆撑起自己,接过她递来的蔬菜粥。「谢谢妳。」
巴金姊是三天前来的,这阵子来到村里的巫覡们,每天都会轮流来看护她。受伤到现在,已经半个月了。她的情况已经好了许多,虽然刀伤开始愈合,却仍然容易疲倦、虚弱。清醒后,她在巫覡们的追问下,告诉他们她遇到逃兵的事,只是掩去了夜影的存在。
她告诉他们,一个经过的路人救了她,她并不知道对方是谁。
没有人质疑她,他们只是忧虑的互看了一眼,然后转移了话题。
显然他们每个人都比她还清楚,战争靠得有多近。
她一小口、一小口的吃着粥,双手因为无力,还有些抖。
安巴金替她端来一壶热水,换了一个装满了热炭的瓮,保持房里的温暖。
「咦?这柿子哪来的?昨晚还没见到啊。」
紫荆愣了一下,抬头看见安巴金走到窗台边,看着摆放在那儿的柿子,好奇的朝外张望,然后回过头问她。
「我不知道。」她捧着碗,强迫自己看着巴金姊,微笑道:「可能我睡着时,来探病的人送来的吧。」
「是吗?怎么会放在这里?」一般不都会放在桌几上?
虽然仍是狐疑,但安巴金仍是将那两颗柿子拿了起来。
「我去替妳洗一洗。」
紫荆闻言,这才松了口气。「谢谢。」安巴金朝她微笑,「妳慢慢吃,尽量多吃一点。」
「嗯,我会的。」紫荆朝她点了点头,回以苍白的微笑。
安巴金看着那孱弱的女孩,心中有些不舍,张嘴想说些什么,最后却还是没有,只是拿着那两颗柿子,转身走了出去。
窗外,秋风把山染得色彩缤纷。红的、黄的、橘的叶,东一丛、西一堆,风一吹,林叶便随之摇曳。落叶,常被风吹进紫荆的房间。
随着冬日脚步的逐渐逼近,她的状况慢慢好转。
她围着羊毛毯,坐在窗边,看着那座山,彷佛因为风的吹拂,而活了起来。
山林里的树,晃啊晃的,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在窃窃私语。
最近,她常会故意坐到窗边,因为知道这样夜影就能看见她。
每天晚上,他都会在窗台上留下不同的东西,有时候是柿子,有时候是用竹筒装的蜂蜜,有时候是一些藷蕈。今早,她看见一颗绿油油的橘。她在有人进来前,迅速将它藏在怀里,等轮流来看顾她的巫女离开后,才坐在窗边,把那颗橘剥来吃。这颗橘的皮虽是绿的,但果肉已然橙黄,她剥下一瓣,放入嘴里,细细咀嚼。
甜甜酸酸的味道,在嘴里化开。
她很想见他,她担心他的伤。
为了不知名的原因,除了那天晚上,他不曾再留在屋子里,也不曾出现在她眼前,只是把送她的礼物,趁她睡着时,偷偷放在窗台上。
或许,他害怕被巫觋们抓到。
轻轻的叹了口气,紫荆把头靠在窗框上,望着那高大的山林。
她知道,自己的想法太过任性。
但,她想见他… …
她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至少他还能爬上二楼窗台。
可是这个想法并没有让她好过一点,他肩背上被砍了一刀,她不认为他自己能处理那个刀伤。
他是个妖怪,被砍一刀并不会造成太大的伤害。
只是,她记得,看见他被砍中时,鲜血飞洒在天空的景象。心一窒,紫荆抚着胸口,闭上了眼。她依然记得,他紧抱着她飞奔下山时,他的心跳在她耳边大声跳动的感觉。那是她第一次知道!原来,妖怪也有心。
他的心,会跳。
暮霭,沉沉。未几,夕阳完全消失在山那头。天已暗沉,巫女替她送来晚膳,她吃完后,决定自己把餐具拿回厨房。
这几日,她已经好上许多,不再时时头晕目眩。
如果可以,她希望能尽快让体力恢复。
端着餐具,她穿过走廊,却在一间房门前,听到里面传来争论的声音。
她本来没有注意他们在说什么,但她听到了自己的名字,然后才发现他们在讨论是否要找人代替她上山去送供品。
不由自主的,她停下了脚步。
「紫荆是特别的,她是阿玛选出来的,只有她拥有关门的能力。」
「没错,那地方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去的,我们并不懂得该如何穿越森林。」
「妳知道那不是问题,先辈们曾将方法记载在羊皮上。」
「那你愿意上山吗?」所有人一阵沉默。
「抽签吧,抽到的人就代理上山。」
这个提议不错,但每个人都害怕中选的是自己,大伙儿又再次陷入沉默。
要入山不是那么容易的,就算知道方法,过去还是有许多人就此一去不回。
更让人不安的,是如果去过一次,就很容易成为守门人的替代人选,若再有什么意外,去过的人,十之八九都会直接成为下一任的守门人。
没有人想一辈子被绑在这里,时时、心惊胆战的和那些妖魔为邻。
蓦地,又有人迟疑的开口提议。
「或者,我们可以再等等丰… 」
「是啊,现在才半个月而已。」
「再过阵子看看好了…… 」
巫觋们,惶惶的,附议着。
突然,安巴金沉不住气的开了口。
「你们傻了吗?过阵子是多久?紫荆的伤,没有再过十天半个月是好不了的,就算她好了,体力也不济,若中间再遇袭,或她昏倒在森林里,该怎么办?如果超过了一个月,出了事,到时谁要负责?」巫觋们,一阵默然。其中一名老巫女,叹了口气,「我看,还是抽签好了… … 」
「不用了。」
这一句,让所有的人都回过头来。
紫荆掀开帘子,看着那些从小看她长大的巫覡们。在这间房里的巫觋,都有一定的身分地位。
室内的每一个人,都惊讶的看着她,他们的脸上都闪现错纵复杂的情绪。
她扬起微笑,安抚这些长辈,「我会去。」
尴尬、不安、羞愧,交错在他们与她们的脸上,但最明显的,是放松的神情。
这屋子里的每一个人,都在救她时尽心尽力,没有丝毫保留。
他们不是坏人,紫荆知道,他们只是太害怕了;明知如此,她心里却还是有些感伤。
「可妳的伤 … 」安巴金迟疑的开口。
「不碍事的。」紫荆看着她说,「我好多了,上山不是问题。」
年纪最大的覡者看着她,哑声问:「妳确定?」那双苍老的眼里有着愧疚,和些许的忐忑。她看着他,还有屋子里的其它巫觋,微笑点头。「嗯,我确定。」没有人再质疑她,连巴金姊也没有。
没有人提到逃兵,或她可能会昏倒的问题。
她微笑,转身告退。
几乎在那瞬间,才发现,原来在她内心深处,还是抱着一丝希望,希望至少有人会阻止她,或者提议陪她一起。
但他们没有,每一张熟悉的脸,都在她看过去时,调开了视线。
她把手上的餐具放到厨房,然后回到自己房里。
窗外,传来不远处那楝旅舍中,年轻巫覡们谈天说笑、把酒言欢的声音。
这些长辈把年轻的巫觋都留在旅舍里。
他们没有招那些年轻人来开会,因为他们没有经验,也因伪他们还年轻,还有大好生命,不该把生命浪费在这里。
她吹熄了灯,和衣躺下。
脑海里的思绪,纷纷。
虽然在黑夜里,合眼躺上了好一会儿,却无法入眠。阿玛的悲伤、逃兵的愤怒、巫覡们的不安羞愧,他们的脸,在她脑海里纷至杳来,交错重迭着。远处的欢笑声,仍在夜空中飘散。她并不怕上山,她也早知道巫覡们的私心。
即便如此,泪水还是不受控制的滑落。
她为此苦笑。
原以为,早习惯了,现在才晓得,其实没有。
她不在意留在这里,但她原以为,至少会有人是真的在乎她。
不是因为她是守门人,不是因为她拥有关门的能力,不是因为她懂得如何出入森林。
而是,真的在乎她。
单纯的,只是关心她这一个人,而非她的能力与身分。
她原以为有的… … 原以为有的… …
泪水在黑夜中,再无声滑落,她紧拥着自己,只觉得无止境的伤悲充塞全身。
忽然问,1 只手,悄无声息的出现,迟疑的、笨拙的,抹去她的泪。
那人不是用手指,是用手掌。她一愣,察觉是他。阗黑的暗夜里,他缓缓的抚摸着她的头、她的发,动作无比轻柔的安慰着她。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连触碰她时,都好轻、好轻,像是怕惊扰了她。他的温柔,让她喉头一哽。
紫荆睁开眼,看见那在黑暗中,蹲缩在她床榻旁的妖怪。
一开始,他没发现她醒了。
他低着头,注视着她手背上已经结痂的擦伤。
他忧郁的眼中,有着无法一语言明的情绪,像是怜惜、心疼,和不舍-…
怕指尖的爪划伤了她工他偷偷的,宛若触碰柔软的花瓣般,以手掌轻轻抚着她受伤的手背。
紫荆看着他,这时才发现!
原来,在这世上,最在乎她的,不是那些依靠她的人,也不是那些畏惧她的妖。
是他。
至少,还有他。
或许,这就够了。
热泪盈满眼眶,她吐出郁积在胸口的闷气。然后,他抬首,视线和她对上。他吓了一跳,竟往后缩,匆匆转身像是要闪躲。在那瞬间,才发现,他以为她睡了,所以他才溜进来。不知怎地,害怕他一去不回,她反手抓住了他。
「别走!」
他其实只要稍微一扯,就能逃走,但他没有,他怕害她拉扯到她身上的伤口,所以他停在原地,却仍没转过身。
「你还好吗?伤口好了没?」她担心的小声追问:「让我看看好吗?」
「不要、不要!」他紧张的摇着头。
「为什么?」她不解的想上前,却见他用另一只手遮着脸,将脸撇到另一边,身体更往后缩。
剎那间,突然领悟!
「你在躲我?」
他一僵。
她感觉到他的害怕和退缩。
心头蓦然一痛,为了她也不知道的原因。
她松开了紧握着他的手。他飞快缩退到更黑暗的角落去,彷佛害怕她的靠近。「我以为你是在躲巫覡,原来-… 是在躲我… … 」紫荆喃喃开口,看着他如今即使蹲缩着,也依然高大的身影,只觉得既困惑又难过。
「为什么?」
「我… … 我 --… 」他有些结结巴巴的,半天说不出个原因来。
「那让我看看你的伤口。」
她试图起身靠近,他却迅速开口拒绝。
「不要!不用了!」他拚了命的摇着头,紧张的瞥着窗户,一副想逃出去的样子,甚至抬起了手,拒绝她的靠近。「妳别过来!」
那,真的伤了她的心。
她停下了动作。
然后,才发现他抬手,不是在拒绝她的靠近,他是在遮自己的脸。
夜太黑,灯已熄,她看不清他的脸。
但,他仍伸手遮挡着。
「怎么回事?你的脸怎么了?让我看看。」她迅速朝他逼近,想拉开他的手。
「不要、不要、妳不要看!」他蜷缩在角落里,死命的遮住自己的脸,不让她拉开。
她拉不动他已经变得粗壮的手臂,他的力气太大。
「夜影!」她恼了,拧眉开口。他浑身一震。她从没凶过他,直到现在。他知道,她生气了,他可以听得出来。
他低着头,遮着脸,只觉得一阵想哭。
不行!他不能再哭了!他要勇敢点,坚强些,才可以保护她!
他不是爱哭鬼!他绝不要再哭了!
夜影死命的把泪水逼了回去,却还是有些难过。
瞧他那畏缩又委屈的样子,紫荆心一软,不再试图硬拉开他的手。
可她又不想他继续躲着自己,所以她站在他面前,紧握着双手,「对不起… … 我只是担心你… … 」
他依然低垂着脑袋,沉默的蹲在角落。
虽然如此,蹲着的他,却已经快比站着的她还要高大。
她不忍的伸出手,抚着他的黑发。
「让我看看,好不好?」
那温柔的抚触,多少安抚了他,可他还是有些害怕。
柔声道歉:「夜影… … 拜托你… … 」她的声音带着悲伤,教他心头莫名一揪。他紧张的咽着口水,哑声道:「我-… 我很丑 … 」前几天,他跑去洗澡,才发现自己变得好丑,他的脸有一大半都被阳光灼伤、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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