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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一九三七年的爱情-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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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于守势的时候,另一方就拼命乘胜追击猛攻猛打。等到一方忍无可忍,奋起反击之际,另一方就转入防守。他们之间的战争从一开始就是一场持久战,谁都不想认输,谁也做不了赢家。 
有时候,一方疲倦了,可是另一方还不想善罢甘休,结果疲倦的一方终于又兴奋起来,英勇反抗,于是疲倦的又是另一方。雨媛最初的想法很简单,她只是希望余克润给自己一个下台的机会,她是女的,夫妻双方吵架,当然是男的让步。余克润的想法也很简单,他根本没什么错,而且他还抓到了把柄,凭什么应该由他来让步。   
  余克侠夫妇的介入使得事情变得更复杂,先是都躲在自己的房间里叽里咕嘟,渐渐地便公开化。一场混战看来不可避免,尽管大家也许并不想吵,并不想把简单的事情搞复杂。余克侠的太太对男人喝道:〃朋友妻,不可欺,你这位什么不要脸的朋友,太不是玩意,你还把他当个宝贝,这是引狼入室。〃余克侠叫太太不要高声喊,他的害怕反而惹火了余太太,她不甘心地说:〃这是我的家,凭什么不许我高声?〃吵声传到雨媛她们房间里,小两口子顿时感到说不出的难堪。余克润幸灾乐祸地说,你干的好事,往后怎么有脸做人。外面在大声地吵,这两个人便关了房门轻声地吵。吵到临了,雨媛要冲出去质问她嫂子,因为这时候的余太太,仍在一口一个〃苍蝇不叮无缝的鸡蛋〃的唠叨。余克润拦住了不让她出去,雨媛说,为什么不让我出去问问清楚。余克润说,清楚自然会清楚,不清楚再怎么辩也别想说清楚。雨媛看透了余克润和他嫂子是一个心思,怒火再也压不住了,用劲把丈夫推开,打开房门来到了大厅里。   
  〃嫂子,我不想和你吵架,你要是觉得这儿不是我住的地方,我可以搬出去住,但是你别冤枉人。〃事后雨媛非常后悔,她根本不应该和这种家庭妇女计较,但是当时她实在是忍不住。她的眼泪涌了出来,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上,娇生惯养的雨媛,从来没受过这样的委屈和污辱。她知道这位多事的嫂子不可能认错,可是她光想到这口气一定要出,她不能让她继续这么平白无故地乱说下去。余克侠在一旁十分尴尬,只好打抱不平地教训老婆,说她做得的确有些过分,的确有些不像话。   
  余太太见男人帮着弟媳妇说话,火爆三丈,跺脚说:〃你那位狐朋狗友这么说,我也算了,你凭什么帮着她?〃   
  余克侠怕自己老婆说下去,就要说出更不像话的词来,恶狠狠地扇了她一记耳光。他这时候必须要显显一家之主的威风。余太太被打懵了,怔了一会,才大声地嚎起来。雨媛顿时感到很无趣,她不知道说什么好,目光转向依然处于盛怒中的余克侠。余克侠恶声恶气地说:〃你也给我回自己房间吧,搞什么名堂!〃余太太不肯善罢甘休,她一边哭,一边离去,嘴里嘀嘀咕咕地还在唠叨。她路过余克润的房间时,哭着诉说自己命苦,嫁的男人也没用,刚嫁给男人的时候跟着受苦,现在日子才好一些,男人又除了打自己老婆之外,没别的能耐。 
她的用意很简单,就是想让小叔子知道自己挨打了。   
  接下来,整整一天,都听不到说话声,除了两个小孩子的吵闹。大家都在憋气,吃饭时,仆人来喊,雨媛推说自己不饿,不肯出去吃。结果余克润出去吃了,吃饭期间还是一声不吭。 
大家闷头吃饭,吃完饭,余克润回房间换了身衣服出去,到半夜喝得醉醺醺地回来,爬到床上倒头就睡。第二天爬起来,又虎着脸出去喝酒,到半夜仍然醉醺醺地回来。一连三天,都是这样,雨媛有些吃不消,把余克润从床上拖起来,带着哭声说:〃用不着做出这种痛苦的样子给人看,你只管和你哥一样,拿出大男人的派头,扇我的耳光好了。你这样,比扇我耳光更让人难受。〃   
  余克润说:〃我手重,扇了你,你吃不消。〃   
  雨媛抓住他的手,要他打。余克润没有打,说要打你就打我耳光好了。两个人拉来拉去,小夫妻就此便算和好了几天。双方都觉得老闹下去也不是事,大家心平气和地想想,都觉得自己有过分的地方,事情闹到这一步,大家都有责任。躺在被窝里,雨媛想明白地说:〃以后我也不吵了,我再受气,我就搬到机关里去住。你嫂子说得对,这是她的家,这不是我们的家。〃   
  余克润知道雨媛的想法是不愿意寄人篱下。雨媛屡屡向他流露出分开来住的念头,最好是买地皮自己盖房子,要不就去租现成的房子。但是余克润从心底里不乐意,他人虽然是成家了,心底里却还仍然没有成家,不愿意为家室所累。他和雨媛似乎总有什么格格不入的地方,雨媛有一种直觉,这就是余克润并不认为她是他理想的妻子。一个属于两个人的小家,对他来说,一点也不重要。他嘴上说自己不相信〃白虎星〃的说法,可实际上他非常在乎,在第二天要上蓝天飞行的前夜,余克润绝对避免和她发生那种事。余克润把这说成是为了养精蓄锐,他说这是飞行员的行规。然而有一天,雨媛在飞行员俱乐部,听见几位喝咖啡的飞行员大谈上天前,没有女人安慰一下,那才是男人的大不幸。   
  不仅是在上天前,甚至在一些重要的日子里,余克润也从来不和她做爱。凡是遇到一点不顺心的事,他就没完没了地诉说自己触霉头。雨媛发现余克润非常的迷信,忌讳多得让人觉得可笑。她经常从他的枕头底下,搜到那种谈命相的书。而且在和雨媛谈别的女人时,动不动就用命相上的理论来发表见解。谈到自己的嫂子时,余克润一本正经地说,别看嫂子出生于小户人家,从她的两腮看,却是有帮夫运的,〃我哥哥是和嫂子订了婚才出国的,从那以后,我哥哥基本上一帆风顺。〃余克润用手托起自己的双腮,比试给雨媛看,〃相书上说,腮丰满者,大富大贵。〃   
  雨媛突然很损地说了一句她自己也吃惊的话来:〃你应该问问你哥哥,看看你的嫂子下面是否长毛?〃   
  余克润满脸恼怒:〃你怎么这么下流!〃   
  雨媛索性不顾一切地说:〃我是下流,不仅是下流,还是'白虎星',你娶了我,后悔了是不是?〃她说了这话,倒是真有些后悔,因为这话的潜台词仿佛是自己硬要嫁给他似的。 
本来有没有毛只是一种生理现象,余克润那么迷信和忌讳才无聊呢。雨媛突然想到这事要是传出去,真难为情。她想起有一次在浴室洗澡,余克侠的妻子要进浴室拿东西,幸好她没有盯着她看,要不然还不知会怎么想。雨媛想到余太太像发现什么新大陆似的,和余克侠一起议论自己的私事,脸上立刻红起来,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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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三七年四月是国民政府定都南京十周年的好日子。市府充分利用这一机会,开始筹备多种多样的展览会,议定各项活动的具体办法。户口统计处发表了首都人口的精密统计,经过三个月零五日才整理完毕的数字,是九十四万五千五百四十四人。新生活运动仍然是第一运动,国民政府号召大家继续学习委员长《新生活运动的意义》。各有关机关研究的结果,得出首都应绝对禁娼的一致结论,并责成警察厅制定取缔私娼措施,救济院研究妓女出路问题。建都纪念是一件大事,灭蝇运动轰轰烈烈地开始了,全市分成六个区,共组织二十支灭蝇队,对全市的茅厕进行初步调查。早在一个月前,百忙中的蒋委员长就手谕马市长,立刻设法整饬南京市容,让工务局拟定详细办法切实执行。市清洁总队发出禁倒垃圾于大小池溏的紧急通知。首都松毛虫防除协会正式成立。卫生部门警告南京市民,脑膜炎的前锋已到达本市,赶快注射防疫针。从四月一日开始,防疫运动如火如荼地全面展开,报纸上用醒目的大标题注明:要免做麻子,快去种牛痘。最近一周的传染病况也被精确计算出来。在一周内,南京患伤寒者二人,全部死亡。患赤痢者四人,天花二人,死亡一人。患白喉十八人,死亡八人。此外还有脑膜炎四人,腥红热四人。 
南京的第一家火葬场开放了四个月,仅火化了两名外籍妇女。首都的市民对殡葬改革的意义显然认识不足。位于中正路的〃中国殡仪馆〃,几乎天天都在报纸上登着广告。这广告引起了许多人的纷纷不平,市府正式做出决定,勒令这类有伤国体的名称限期修改。一起被勒令改名的还有〃国民肉店〃和〃首都从良委员会〃。一九三七年三四月间的南京热闹非凡,蒋介石似乎还没有完全从西安事变的的疲惫和惊慌中恢复过来,过多频繁的应酬正在侵害着他的健康。医生根据他的身体状况,得出他务必节劳的诊断。中央于是专门召开了第四十次常委会,做出议案如下: 
 蒋委员长中正电请再给假两月,以资调养案,决议蒋同志久膺国重,备极忧勤,所请再给病假两月,并以王同志宠惠代理行政院长职务,自应照准,尚望为国摄卫,早复康健。 
 许多要人都效仿委员长,纷纷出走离京。国府主席林森去视察两广,刚从欧洲归来不久的汪精卫,飞抵绥远致祭抗日阵亡将士。蒋介石长返回故乡静养期内,正逢他的哥哥蒋介卿灵榇安葬,以冯玉祥为代表的党国要员均赶去徒步执绋,要员中有宋子文,有陈果夫,有何应钦,还有陈布雷和张治中。从表面上看,真是一派和平气象。四个多月以后,淞沪〃八·一三〃抗战打响,自此抗日战争全面爆发,张治中担任了上海战场的总指挥。没有人会想到,在奉化老家休养的蒋介石,在四月间便和自己的爱将张治中密谋,准备适当的时候在上海和日本兵较量一场,他们研究作战时的细节问题,分析可能会出现的严重后果。上海这场恶战势在难免。还是在西安事变以前,中央军的精锐三十六师,还有八十七师和八十八师就偷偷调往上海附近。根据清政府签订的丧权辱国的条约,上海附近不许驻扎中国军队,而中国军队为了在未来的军事对抗中,占据主动,必须在战争开始的那一瞬间,在上海狠狠地给租界里的日军一个致命打击。已经启动了的双方战争机器正在轰隆作响,表面的和平根本掩盖不了战争正在逼近的事实。 
南京的市民陶醉在和平的假象中。四月四日是国民政府钦定的儿童节,在首都儿童节国语比赛中,获得第一名的是山西路小学的宁北棣,他演讲的题目是《非礼勿哭非礼勿笑》。全国的美术展览在儿童节过后几天举行,剧校的学生在国民会堂处女演出两幕喜剧,上海工部局管弦大乐队在南京举办音乐会,进行时装表演,并率领市民高唱《义勇军进行曲》。各大学中学小学都举行不同形式庆祝活动,庆祝定都南京十周年,南京的一班文人为金陵王气的本义展开了热烈讨论。报纸上的日本人仍然在我国各地挑衅,国民政府对待日本政府的态度显然变硬。 
丁问渔所在的大学里,举办了一系列的学术讲座。一些名教授纷纷利用这一机会,阐明自己的学术观点。由于特殊的时事气氛,大学生对教授们的讲演并不热心。一九三七年不是一个做学问的年头,许多名教授初次尝到了冷场的滋味。有些讲演讲到一半便作罢,因为来听讲座的同学实在太少,那些专业性太强的讲演不仅枯燥,而且和火热的现实生活几乎没什么关系。有些教授随机应变,将讲演的题目更名为〃国防化学〃或〃大唐的作战史〃,听讲座者依然寥寥无几,一些激进的学生煽动罢课,号召大家参加全国学生联合救国会。国家并不承认全国学联会这一说法,因为所谓学联无法律上之根据,因此被定为非法组织。既为非法组织,煽动罢课者便被校方领导勒令停学一年,准于第二年春季参加补考。 
相形之下,丁问渔的讲演获得了预想不到的成功。他讲演的题目是《中外娼妓的传统之比较》,虽然大学充满了自由的学术空气,但是当他的选题被报上去以后,校方领导不能不感到有些犹豫,这显然也是个不合时宜的话题。讲演开始前,大教室里已经人满为患,让所有的人都没想到的,这次讲演创下了人数最多的纪录,走廊里和窗台上挤满了人,学生一边听一边哈哈大笑,当讲演结束的时候,兴高采烈的同学带着些起哄地鼓起掌。丁问渔在他的讲演中,信口开河,对中外娼妓作了精辟的分析比较。他一针见血地指出了两者起源之间的根本不同。根据丁问渔的观点,娼妓的起源都不是源于金钱,最初和罪恶也毫不搭界。西方的娼妓是宗教的产物,而中国的娼妓却是爱情的产物。西方的娼妓把自己献身给寺庙,她们毫无羞耻地躺在寺庙的大门口,尽情地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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