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可以文集-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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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杏在床上躺了足足半个月,享受了一个准坐月子女人的待遇,黎学文已经把她当准老婆来伺候了,鸡、鱼、鸽子、人参、燕窝,变着法子做,盯着她吃,把阿杏补得很丰胸。阿杏重出江湖的时候,整个人都丰润起来。她使那件不幸的事情变得很美丽并且让人向往。
同人不同命啊,钱小红不禁暗地里替李思江不平起来。李思江最近行踪有点诡秘,钱小红与她的上班时间不同步,所以尽管同在千山宾馆上班,凑到一块玩乐时间不是很多。李思江慢慢地与西餐厅那拨人混上了。钱小红开始把朱大常送的《辞海》大砖头当枕头用,后来摆到桌子上,偶尔翻翻。凡见到这本书的人无不愕然与惊叹。叹完书叹人,说钱小红你读这么厚的书呀,将来肯定有出息。把钱小红乐个半死,说我搂着它睡觉,是不是出息更大?不过钱小红由随手翻翻,到下意识地去读读,慢慢地养成了读《辞海》的习惯。朱丽野多次讽刺钱小红,有那功夫翻书,不如手淫或去经历一次爱情,那才会使你懂得更多,翻书顶个屁用!
你这家伙真打击人,连读书都成了耻辱了,唉呀,都怎么活的呀!朱丽野,你现在起码也是个性硕士、爱情教授了吧?
错,性博士后!现在门下全是男生。朱丽野很逗,跟朱丽扯闲谈很过瘾。
钱小红好不容易在春天一个风和日丽的机会里和李思江聚上公园溜旱冰,李思江抢着买门票和付旱冰鞋的租金。她的钞票里居然混着很抢眼的港币,钱小红一眼就看到了,噫?思江耶,何解有港币的喽?哪个把你的?李思江吱吱唔唔说是一个客人给的小费。这么大张还小费啊?不是吧思江耶,你最近行踪诡秘,是不是有新动静了?溜冰场人不少,场内响起很激烈的音乐,哗啦哗啦滑动磨擦的声音也显得很有节奏。因而李思江说什么钱小红也无所谓了,两个投入到滑行的快乐当中,直滑得耳旁呼呼生风。李思江这这笑着,张开双臂,风吹得她的袖子像旗子一样飘荡,似乎从不曾这样轻灵,可一会又跌倒了。有几个像李思江一般大小的女孩子背着霸气书库自在地滑行着,她们的手里还捏着雪膏,她们交谈着同桌的男孩和一道讨厌的作文题,说着英语老师说话时可笑的尾音,她们像阳光一样让李思江一阵眩目。
李思江与钱小红滑到边沿的栏杆旁边休息,两人的情绪都受了那群学生的影响。
思江,你看看她们,我们是否可以边工作边读书?
怎么读啊,到哪里读啊,读什么啊?原来学过的都还给老师了。
不要急,思江,可以打听一下。我问一问廖正虎,或者平时没事我们出去转时留意一下。
她们真幸福。李思江看着这群快乐的中学生,痴痴地说。
有点后悔了吧思江,当初你为什么不读书了。
没钱,三十块钱学费都交不起,每学期都欠,欠得我都没脸面见同学和老师,背着我哥哥传给姐姐,姐姐传给我的破霸气书库,穿着哥哥的旧衣服,妈妈的旧皮鞋,像讨米的一样,那时我长大了,我害怕男同学看我的眼光,后来就再也愿去丢脸了。
思江,你还是个人才哩!
有两个男孩滑过来,想和钱小红他们调笑,钱小红牵着李思江滑到另一偏僻处,两个男孩追了过来,于是她俩索性离开了滑冰场。在公用电话亭,钱小红打了廖正虎的传呼,问起读书的可能。廖正虎正在附近值勤,不一会就开了辆边三轮摩托车过来,拉她俩到了青年文化宫。
宣传单到处都是,什么电脑培训、美术培训、夜校、自学考试,一窝蜂似的飞舞。两人阅读半天,研究半天,细读了收费标准,认真思考了实用价值,最后在廖正虎的指导下,钱小红与李思江达成共识:读自考。理由是读完国家承认学历文凭,还有是自学为主,其它为辅,一年考两回,时间上很充裕,入学不用考,能否毕业全凭真本事。不过在选择专业上两人又有了分岐。李思江天生爱跟钱打交道,想学金融,她说她数学不错,就数学捡起来容易。钱小红对死记硬背的东西有把握,想报那种花点猪力背一背就能过关的专业。
廖正虎说,选择自己喜欢的吧,这个问题上没必要求得统一,你俩就算共一条裤子穿,也必竟是两个人,要走各自的路的。先把东西拿回去好好想一想,再做决定,交了学费定了专业就不太好改。
明天带上学费就来报名。钱小红李思江当下表示想妥了。虎背熊腰的廖正虎就憨憨地笑,说,你们能产生没有学历没有知识的危机感,意识到学习的重要性,就已经很不一般了。把青春投入到工作和学习中,生活会给你回报的。我等着看几年后的你们。廖正虎像个老师一般大放厥词,但他的说教并没有引起两位女生的反感,两位成熟的女生笑咪咪地,仿佛也看到了一个光明的未来。
钱小红对于陈志颖,是有几分留恋的,她一直盼望再坐一坐他的法拉利,盼望陈志颖给她一次高潮,盼望她们能真的像她给饭桶警察描述的那样,很带劲的来一次。可能是生理周期,这几天这种愿望很强烈,强烈到她渴望听到小潘金莲和西门大官人的声音。可是朱丽野最近也没什么动静,她的西门大官人不怎么露面了。
再过些日子,朱丽野换了个东门大官人。东门大官人有一个跟班的,朱丽野问钱小红有没有兴趣消遣一下,保证很干净,说不定还是个处男。朱丽野在外面兼职,兼什么职,她从来不说。在她的嘴里还有另一句口头禅,辛苦两三年,幸福一辈子。钱小红不太明白这句话的含义。但是把朱丽野的两句口头禅或者说名言联起来是,辛苦两三年,幸福一辈子,就那点破事。朱丽野就这么一个乐观豁达的主儿。冬天的鸟儿也要觅食呀,食色性也,青春的躯体蠢蠢欲动更要营养。朱丽野愈堕落愈快乐,愈堕落愈飞翔。
情欲不是肮脏的,交易才是可耻的。饿了要吃饭,困了要睡觉,这多么正常啊。吃饭,吃山珍海味的宴席,一如皇帝后宫佳丽三千;上酒楼比较奢侈地挥霍,好比富贾官员,时时纵欲;叫几个小炒也能舒舒服服的吃好喝好,这是一般工薪层的性爱,合理合法合乎自己的经济条件。一个馒头、一碗面条式的快餐,这便是最底层人的性生活——打发一次算一次,当然还有连馒头面条也弄不到的,并不能像有身份的人那样,酒足饭饱之余把偷情当作乐趣与刺激——下等人的偷,仍是停留在温饱与基本需求上。钱小红想来想去,不知道自己属于哪一类,直到迷迷糊糊进了廖正虎那间灯光朦胧的房子,也没想清楚这个问题。只知道自己饿了,很想饱餐一顿,廖正虎看上去令人蛮有食欲,那双大手调拨起来的温情,理应是可口可乐的。
廖正虎用一次性纸杯泡了杯茶,在灯光下晃荡了几圈后坐定下来,憨憨地笑,脸上始终保持一种无所适从的真诚,好像这是钱小红的房子,他是一个偶尔打扰的客人。衣架上挂着他的警帽、警衣、警裤,猛然一看,像一个站立的人。但廖正虎是坐着的,并且早已除下了警服。
钱小红一点也不渴,一点也不渴地渴茶,像是电影场景设计,作为一个即将与一个并不了解的男人上床的女主角,她的心理活动蕴藏在不渴喝茶的动作中。她渐渐地再次清晰地感觉饥饿。她不经意地瞄了一眼廖正虎的床,很宽,可以打三四个滚而不会掉下床来。床罩床单洁净,如未受任何污染的处女。
一个小时后,钱小红与廖正虎把这张床折腾得一塌糊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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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回乡遭遇
快到端午节,资江河里又要赛龙舟了,肯定热闹死哒!晚上李思江到钱小红宿舍胡扯一通后,终于小心翼翼地旁敲侧击,小眼睛闪亮着向往神采。李思江想法子打动钱小红。
思江想回家就直说嘛,绕那么大的圈子。端午节回家看看,蛮好的!我也是看赛龙舟长大的呀。你能请到假不?我这边肯定没问题的。
没想到钱小红立马响应了,李思江小眼眯成一条缝,苹果脸露出了遭坤仔遗弃后第一个灿烂的笑容,阿红,不瞒你说,我早就加过N次班,把假期的时间腾出来啦,没看到前几天我没日没夜地干活么?
噫,思江,学会未雨绸缪,有点小九九了,有出息有出息。
这不都受你影响么,即使不回家,顶几个班也不是坏事。李思江得意起来。
回家是从广州走的。广州火车站永远是煮开的饺子锅,横七竖八的人坐着躺着站着蹲着,猪一样拱动。要进售票处买票,把脚削成三寸金莲恐怕也无法靠近。两人正大眼瞪小眼,小眼望洋叹,忽然一个面孔诚实得虚假的年轻男子凑上来,说,到哪里去,到哪里去。到哪里去关你什么事嘛?钱小红丢了个白眼,看不起年轻男子那一脸成天阳光下作业的肤色与汗腻。我有票,你想到哪里,我都可以搞到。男子也不恼,笑呵呵地说。大白天出了活雷锋了。我们到长沙,多少钱一张?呵呵,原价上浮百分之十五怎么样?我们排队很辛苦的,算点辛苦费!越近中午太阳越热情,钱小红恨不得把吊带背心也脱了。她转过头看李思江的意思,李思江早已汗流浃背,眉毛眼睛挤到一堆了。行吧,你给我们两张。李思江的声音忽然有点财大气粗的味道。年轻男子说你们在这里别动,等我三分钟。三分零十秒,年轻男子折回来,手放得低低的,靠得近近的,似乎与钱小红她们是一伙的,低声说,下午六点的火车,把钱悄悄地给我。钱小红象征性地看了看票,李思江细心地付了钱,年轻男子一溜烟消失在人群中。
这票是假的!六点钟在检票口,女检票冷漠的声音如平地惊雷,把钱小红和李思江炸懵了。假的?两个人条件反射般,声音尖厉。假的!我骗你们不成?在哪买的?女检票的大盖帽罩着鸡窝似的一头卷发。在广场。那是票贩子,在窗口买才不会有假!女检票员听说是在广场买的,如释重负地轻蔑一笑,票贩子坑人的!
两个人像海面的漂流瓶一样漫无目的地漂,白白损失的两张火车票钱暂时不提,怎么才能让漂流瓶靠岸,弄到回家的火车票?天都快黑了,今天肯定是走不成了,找个地方住下来居然压倒了票的问题而居首位。钱小红李思江还来不及担心,马上就有一拨一拨的人相继走过来,胸前佩着酒店的服务牌子,聒噪地问,住宿吗住宿吗,代办火车票代办火车票,大巴车免费接送,火车票绝对是真的!最后一句话让人着魔,于是钱小红李思江又上了豪华大巴,被拉到广州三元里一个偏僻的招待所里住下了。一个房间五个床位,一个床位三十块钱,夜晚听取呼噜声一片,一派初夏盛况。第二天总算拿了票顺利地上了火车,咣当咣当向赛龙舟的地方驶去。
钱小红的心随着火车晃荡,忐忑不安,跟姐夫的事她基本上没时间想起,不知道乡里人是否也已淡忘了。她的包里塞满了给外甥的玩具和食品,给阿姊的衣服,想给姐夫买,但是琢磨琢磨又放弃了。另外丝巾、发夹、唇膏等乱七八糟的东西准备了几十件,到时送给邻里好友,或者说凡跟她笑脸招呼的,她都准备随手抽出一件礼物回赠。
钱小红回来了,离家一年多的钱小红回来了,在这个没有现代化传播手段的村子里,消息也是不胫而走,速度丝毫不亚于电子传播。所以钱小红回到家,一杯冷茶还在喉咙里咕噜咕噜下咽,人们就嘻嘻哈哈地走进门来了。看看钱小红说她瘦了漂亮了,摸摸衣服这款式真不一样,直到每人手里拿着或大或小的一件玩意满意地离去。阿姊倒是回来了,阿姊到底是阿姊,绝口不提从前的事,只对钱小红问东问西。钱小红把衣服抖出来送给阿姊的时候,阿姊被那炫丽的色彩刺眯了眼,说好乖的衣服,我穿到哪里去?钱小红说在家闲着时穿啊,到镇上逛街时穿啊,也可以穿着下地干活,我再给你买。阿姊展开一脸苦难的笑容,说,小红,你到底在S城做么子?阿姊,我在宾馆做服务员啊,我不是在信里讲过吗?姐姐摇摇头,你莫骗我哒,村里人都说你在……在……干那一行!我冇搞那行,我冇卖淫啊!我是正儿八经的上班!阿姊,别人家不相信,连你都不相信么?阿姊又苦难深重地摇摇头,冇办法,到S城去的都是搞这个路,哪个都是这样认为。你看你,穿得这好,哪个不怀疑喽?你不晓得讲得好难听。
钱小红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