蕾蒙娜-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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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大为惊讶,一声不响地凝视着他。
“噢,母亲,”他说,“你尽可以这样惊讶地看我;我把我的义妹『逼』上这 条路——不管她出生于什么家庭——还算什么男子汉!我今天就动身,把她 找回来。”
“你哪天走,我就哪天死在这个家里!”夫人怒不可遏地说。“你尽可以 在莫雷诺的家里抚养印第安人,愿养多少养多少,我至少有一块坟地!”她 要把心中的怒气发泄出来,但是悲伤使她力不从心;紧接着,她潸然泪下, 无可奈何、哆哆嗦嗦地瘫坐在椅子里。现在虚假的面纱已揭去。面子不要了。 莫雷诺夫人对她儿子说出这些话时,心都碎了。见此情景,费利佩扑通一声 跪倒在母亲面前;他亲吻着母亲那双捂着嘴唇的枯槁、颤抖的手。“母亲啊,” 他叫道,“你说这话会让我心碎的!哦,为什么,为什么你要『逼』我做一个男 子汉不能做的事呢?我愿为你而死,我的母亲;可是我怎能看着我的妹妹做 一个荒山野林里无家可归的漂泊者呀?”
“我想那个亚历山德罗自有他所谓的家,”夫人稍微振作了一点,说道。 “他们事先没有计划吗?她没在宇条里说他们打算于什么?”
“只是说他们准备先去找萨尔别德拉神父,”他答道。
“啊!”夫人沉思起来。她先是吃了一惊,随即又想,若真是这样,那倒 是上上大吉了。“萨尔别德拉神父会教他们该怎么办。”她说。“他无疑会让 他们在圣巴巴拉安顿下来。孩子,你只要仔细想想,就会明白,要想把他们 带回来是不可能的。你尽可以帮助他们,只是别把他们带回来。”他停了一 下。“在我死之前别带他们回来,费利佩!
反正我也没几天好活了。”
费利佩前额伏在母亲的膝盖上。她双手温柔多情地抚『摸』着他的头发。 “费利佩!”她说。“命运太残酷了,在我的最后时刻把你从我手里夺走!”
“母亲!母亲!”他痛苦地叫着。“我是你的,——完全是你的,永远孝 顺你!你为什么要这样折磨我呀?”
“我再也不会折磨你了,”她无力地说,声音很虚弱。“我只求你一件事, 别让我再听见那个邪恶的、给我们家带来耻辱的姑娘的名字;让这儿的男女 老少永远别再提到她的名字。象个夜贼!哦,盗马贼!”
费利佩跳了起来。
“母亲!”他说,“巴巴是蕾蒙娜自己的;它一生下来我就亲自把它送给 了蕾蒙娜。”
夫人没有答话。她晕了过去。费利佩又害怕又难受,一边叫唤女仆, 一边把母亲背到了床上,她在床上躺了好多日子。她似乎在生与死之间徘徊。 费利佩像个情人似的看护她;她那极度悲伤的眼睛追随着他的一举一动。她 难得说话,一方面因为体虚,一方面则由于绝望。夫人受到了致命的打击。 她的死将是很艰难的。看来得拖上一段日子。
但她已奄奄一息,她心里很清楚。
费利佩不知道。当他看见她又四处走动,脚步比以往慢不了多少,脸 上也没发生他曾害怕的那么大的变化,这时,他便想,也许过段日子她会康 复的。现在他要去找蕾蒙娜了。他多么希望能在圣巴巴拉找到他们啊;他必 须让他们留在那里,不管他找到他们时,他们的处境如何,都随他们去。他 再也不去考虑把他们带回家来的可能『性』了。但他要见见他们;必要的话帮帮 他们。只要他不死,就不能让蕾蒙娜有被遗弃的感觉。
一天晚上,他不安地对母亲说,“你现在这样健康,母亲,我想我要出 趟门了;我不会走远,——不超过一个星期,”夫人明白了,深深地叹了口 气,回答说:“我并不健康;不过我最多也就现在这个样子了。如果你非出 门不可,那现在就动身吧。”
夫人的变化多大呀!
“非去不可,母亲,”费利佩说,“要不我绝不会离开你。我今天晚上向 你告别,明天日出前动身。”
但翌日凌晨,他脚步一动,他母亲的窗子就打开了,她站在那里,脸 『色』苍白,一声不吭,看着他。“你一定得走吗,孩子?”最后她说道。
“我一定得走,母亲!”费利佩伸出双臂搂住她,一次又一次地吻她。“最 最亲爱的母亲!笑一笑吧!你就不能笑一笑吗?。
“是的,孩子,我不能。再见。圣徒保佑你。再见。”她转过身去,不愿 看着他出门。
费利佩骑马上路,他揣着一颗悲伤的心,但他的目的没有动摇。他沿 着河边公路一直骑到大海边,然后顺着海岸而行,不时仔细地向人们描述亚 历山德罗和蕾蒙娜的模样,问是否有人见到过他们。没人看见过这两个人。
第二天晚上,他来到圣巴巴拉传教区,首先看见的就是德高望重的萨 尔别德拉神父坐在走廊里。看见费利佩走近,老人高兴得满脸发光,他颤颤 巍巍地迎上前去,两只手都拄着拐杖。“欢迎你,我的孩子!”他说。“全家 都好吧?你都看见了,我现在很虚弱;今年秋天我的脚害得我好苦。”
费利佩一听萨尔别德拉神父这番话,立刻就绝望了。要是神父看见过 蕾蒙娜,他是不会说这个话的。费利佩几乎没有回答神父的问候,而是叫道: “神父,我是来找蕾蒙娜的。她没在你这儿吗?”
萨尔别德拉神父的脸『色』就是对这个问题的回答。“蕾蒙娜!”他叫道, “来找蕾蒙娜!这个有福的孩子出什么事了?”
这是件难以启口的事;但费利佩还是说了,他已顾不上羞耻。要是他 知道萨尔别德拉神父多么了解他母亲的『性』格,了解她对她周围一切人拥有的 几乎无限的力量,那么他该知道,他把这件事情讲出来,反而会好受点。神 父为这事情感到遗憾,但他并不像夫人那样认为这是丢人的事。从费利佩的 叙述中,神父更清楚地觉察到他母亲对待亚历山德罗是多么苛刻,多么不公 平。
“他是个高尚的青年,”萨尔别德拉神父说。“他父亲是最受佩雷神父信 任的助手之一。你一定要找到他们,费利佩。我很奇怪,他们为什么没到我 这儿来。也许他们会来的。你找到他们后,代我祝福他们,就说我希望他们 到这儿来。我想在我临死前亲自为他们祝福。费利佩,我再也不会离开圣巴 巴拉。我大限快到了。”
费利佩迫不及待地要去继续寻找,几乎没听清神父的话。“我不耽搁 了,”他说,“不找到她我放不下心来。我今天晚上争取赶到文图拉。”
“找到他们后,你要派人给我送个信来,”神父说。“上帝不让他们受到 伤害。我要为他们祈祷,费利佩;”他颤巍巍地走进教堂。
费利佩重新踏上旅途,心中充满疑『惑』和痛苦。他怎么也猜不出亚历山 德罗和蕾蒙娜走的哪条路,是什么事情让他们放弃了去找萨尔别德拉神父的 主意。看来现在唯一能找到他们的地方是坦墨库拉;但是就在费利佩离家前 几天,他还听坦墨库拉来的人说,山谷里一个印第安人也没有了。但他至少 可以在那儿打听到印第安人到哪儿去了。虽然这条线索看来很渺茫,但这是 他唯一的线索。费利佩掉转马头,奋力赶路。他自己连一个小时都不舍得休 息,也不让马休息;快到坦墨库拉峡谷口时,那匹马快趴下了。在峡谷最陡 峭的地段,为了节省马的体力,费利佩跳下马步行起来。他正在一条狭窄的 岩石小径上慢慢跋涉,突然看见岩架上『露』出一颗印第安人的脑袋。他做手势 要那人下来。那个印第安人口头向身后的人说话;二十来个人一个一个地站 了起来。他们示意费利佩上去。
“可怜的家伙!”他想,“他们害怕。”他朝他们大声叫道,他的马太累了, 爬不上岩架;如果他们肯下来,他愿给钱,说着他举起一枚金币。他们商量 了一下,不一会儿便慢慢地下来,只是不时地停下来,疑『惑』地看看他。费利 佩又举起金币,向他们招呼。他们一看清他的脸,立刻奔了过来。那不是敌 人的脸。
他们中只有一个人能说西班牙语。这个人回答了费利佩的第一个问题 后,一个听得很仔细的女人听见了亚历山德罗的名字,便走上前来,用印第 安语急匆匆地说了起来。
“这个女人见到过亚历山德罗,”那个懂西班牙语的人说。
“在哪里,”费利佩紧张地问。
“两个星期前,在坦墨库拉,”那人说。
“问问她,有没有人跟他在一起,”费利佩说。
“没有,”那女人说,“就他一个人。”
费利佩脸上掠过一丝震动。“一个人!”这是什么意思!他陷入沉思。 那女人注视着他:“她肯定只看见他一个人吗;没人跟他在一起?”
“是的。”
“他是不是骑一匹大黑马?”
“不,是一匹白马,”那女人不假思索地回答说。“一匹白『色』的小马。”
那女人是卡门娜,她那天生忠诚的每一根神经都在防备着这个追寻亚 历山德罗和蕾蒙娜的人,为他设置障碍。费利佩又陷人沉思。“问问她,是 否长时间看到过他;她见到他多长时间。”
“整整一个晚上,”他答道。“他跟她在同一个地方过夜。”
费利佩绝望了。“她知道现在他在哪儿吗?”他问道。
“他要去圣路易斯奥比斯波,到那儿坐船去蒙特里。”
“去干什么?”
“她不知道。”
“他说没说什么时候回来?”
“说过”
“什么时候?”
“永远不回来!他说他再也不会踏上坦墨库拉一步。”
“她跟他很熟吗?”
“就像是她的亲兄弟。”
费利佩还能问些什么呢?他从内心深处发出一声呻『吟』,扔给那个为他 充当译员的人一枚金币;又扔了一枚给那个女人。“我很遗憾,”他说。“亚 历山德罗是我的朋友,我想见见他;”他骑上马走了,卡门娜注视着他的背 影,眼睛里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神情。
当译员把费利佩最后几句话译给她听时,她吃了一惊,似乎要去追他, 但克制住了。
“不,”她想。“他也许是在说谎。尽管他这么说,但他可能是个敌人。、 我不能说出实情。亚历山德罗不愿意被人找到。我不能说。”
这样,寻找蕾蒙娜的最后一条线索也断了;在刹那间断了;就像一颗 洋蓟的种子,被一阵偶然的微风吹走了,这是一个忠诚、可爱的朋友吹出的 风:为了救蕾蒙娜而说了谎。
费利佩伤心得都快发狂了,他灰心丧气地踏上归途。蕾蒙娜离家时正 生着重病。她是不是已经死了,被孤独、伤心的亚历山德罗埋葬了呢?是不 是为了这个,亚历山德罗才要到北方去,再也不回来呢?他真傻,竟不敢向 那些印第安人说出蕾蒙娜的名字!他要折回去,再问一下。等他一见到母亲, 马上就再动身,不找到蕾蒙娜或她的坟墓决不罢休。但是,当费利佩来到母 亲面前,一见她的脸『色』,马上就明白,他再也不能离开她,直到把她放进坟 墓,让她安息。
“感谢上帝!你到底回来了,费利佩,”她声音微弱地说。“我正担心你 赶不回来跟我道别呢。我就要离开你了,孩子;”眼泪流下她的面颊。
尽管她再也不想活下去,但她也不愿死:这个可怜、傲慢、温情、受 挫、失望的夫人。她信念中的一切慰藉似乎都离弃了她。她不停地祈祷,但 得不到安宁。她眼睛祈求地凝视着圣母和圣徒们的脸;但他们似乎都对她『露』 出冷酷的神『色』。“要是萨尔别德拉神父能来就好了!”她呻『吟』道。“他会使我 安宁。但愿我能活到他再来!”
当费利佩告诉她,神父老人已经虚弱不堪,再也经不起路上颠簸时, 她把脸转向墙壁,哭了起来。她想见到神父,并不单单为了她本人的灵魂需 要帮助:她还想把奥特格纳的珠宝交给他。这些珠宝会怎么样呢?她该把它 们交给谁保管?周围有没有值得她信任的教区神父?她姐姐在嘱托书上说的 “教会”,莫雷诺夫人很清楚,那指的是方济各会。夫人不敢跟费利佩商量; 但她必须这么做。这些忧虑和烦恼一天天消磨着她的体力,她的体温越升越 高。她没有问费利佩是否找到蕾蒙娜,费利佩也不敢提蕾蒙娜的名宇。
后来他再也忍不住了,有一天他说,“母亲,我没找到蕾蒙娜的踪迹。 我丝毫不知道她在哪儿。萨尔别德拉神父没见到过她,也没听到过她的消息。 我怕她已经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