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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5章

金庸合集-第7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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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然遍访江湖好手,意欲学艺以求报仇,由此而和欧阳锋相
遇。那欧阳锋得悉了她的心意,想必代她筹划了这个方策,绘
了这图给她。此经在西域流传甚广,欧阳锋是西域人,也必
知道这故事。”黄蓉恨恨的道:“老毒物利用瑛姑,那瑛姑又
来利用我,这是借刀杀人的连环毒计。”一灯叹道:“你也不
须烦恼,你若不与她相遇,她也必会随意打伤一人,指点他
来求我医治。只是若无武功高强之人护送,轻易上不得山来。
欧阳锋此图绘成已久,安排下这个计谋,少说也已有十年。这
十年之中竟遇不着一个机缘,那也是运数该当如此了。”
黄蓉道:“伯伯,我知道啦。她还有一件心事,比害你更
是要紧。”一灯“啊”了一声:“甚么事?”黄蓉道:“老顽童
被我爹爹关在桃花岛上,她要去救他出来。”于是将她苦学奇
门术数之事说了一遍,又道:“后来得知纵使再学一百年,也
难及得上我爹爹,又见我正好受了伤,于是……”
一灯一声长笑,站起身来,说道:“好了,好了,一了百
了,诸事凑合,今日总算得遂她的心愿。”沉着脸向四弟子道:
“你们好好去接引刘贵妃,不,接引瑛姑上山,不得有半句不
敬的言语。”
四弟子不约而同的伏地大哭,齐叫:“师父!”
一灯叹道:“你们跟了我这许多年,难道还不明白师父的
心事么?”转头向靖、蓉二人道:“我求两位一件事。”靖、蓉
齐道:“但教所命,无有不遵。”一灯道:“好。现下你们这就
下山去。我一生负瑛姑实多,日后她如遇到甚么危难艰险,务
盼两位瞧在老僧之脸,尽力援手。两位如能玉成她与周师兄






的美事,老僧更是感激无量。”
靖、蓉两人愕然相顾,不敢答应。一灯见两人不作声,又
追问一句:“老僧这个恳求,两位难以答允么?”黄蓉微一犹
豫,说道:“伯伯既这么说,我们遵命就是。”一扯郭靖的衣
袖,下拜告别。一灯又道:“你们不必和瑛姑见面,从后山下
去罢。”黄蓉又答应了,牵着郭靖的手转身出门。
四弟子见她并无戚容,都暗骂她心地凉薄,眼见自己救
命恩人危在顷刻,竟然漠不关心的说走就走。
郭靖却知黄蓉决不肯袖手不顾,必然另有计谋,当下跟
着她出门。走到门口,黄蓉俯口到他耳边低低说了几句话。郭
靖停步迟疑,终于点头,转过身来,慢慢走回。
一灯道:“你宅心忠厚,将来必有大成。瑛姑的事,我重
托你了。”郭靖道:“好!大师之事,晚辈自当尽心竭力。”突
然反手抓出,拿住了一灯身旁那天竺僧人的手腕,左手乘势
戳去,闭住了他“华盖”“天柱”两个大穴。这两穴一主手,
一主足,两穴被闭,四肢登时动弹不得。这一着大出人人意
料之外,一灯与四大弟子俱各大惊失色,齐叫:“干甚么?”郭
靖更不打话,左手又往一灯肩头抓去。
一灯大师见郭靖抓到,右掌翻过,快似闪电,早已拿住
他左手手腕。郭靖吃了一惊,心想此际一灯全身已在自己掌
力笼罩之下,竟能破势反击,而且一击正中要害,这功夫确
是高深之极,只是一灯手掌与他手脉寸关尺甫触,立显真力
虚弱,这一拿虚晃不稳。郭靖立时夺位逆拿,翻掌扣住他手
背麻筋,右掌“神龙摆尾”,击退渔人与樵子从后攻来的两招,
左手食指前伸,点中了一灯大师胁下的“凤尾”“精促”二穴,






说道:“伯伯,对不住之至。”
此时黄蓉已使开打狗棒法,将那农夫直逼到禅房门外。那
书生以变起仓卒,未明靖、蓉二人用意,连呼:“有话请说,
不必动手。”那农夫见师父为人所制,势如疯虎,不顾性命的
向禅房猛冲,但那打狗棒法何等精妙,连冲三次,都给黄蓉
逼得退回原位。郭靖双掌呼呼风响,使成一个圈子,从禅房
里打将出来,渔人、樵子、书生三人被他掌力所迫,一步一
步退出房门。黄蓉猛地递出一招,直取农夫眉心。这一棒迅
捷无伦,那农夫一声“啊也”,向后急仰,平平跃出数尺。黄
蓉叫声:“好!”反手关上背后的房门,笑眯眯的道:“各位住
手,我有话说。”
那樵子和渔人每接郭靖一掌,都感手臂酸麻,足下踉跄,
眼见郭靖又是挥掌击来,两人并肩齐上,只待合力抵挡。郭
靖听得黄蓉此言,这一掌发到中途,忽地收住,抱拳说道:
“得罪得罪。”渔、樵、耕、读愕然相顾。黄蓉庄容说道:“我
等身受尊师厚恩,眼见尊师有难,岂能袖手不顾?适才冒犯,
实是意图相救。”
那书生上前深深一揖,说道:“家师对头是我们四人的主
母,尊卑有别,她找上山来,我们不敢出手。何况家师为了
那……那小皇爷之死,十余年来耿耿于心,这一次就算功力
不损,身未中毒,见到那刘贵妃前来,也必袖手受她一刀。我
们师命难违,心焦如焚,实是智穷力竭,不知如何是好。姑
娘绝世才华,若能指点一条明路,我辈粉身碎骨,亦当相报
大恩大德。”
黄蓉听他说得如此恳切,倒也不便再如先前那样和他嬉






皮笑脸,说道:“我师兄妹对尊师感恩之心,与四位无异,定
当全力以赴。如能阻止瑛姑踏进禅院,自是最好不过,但想
她处心积虑,在山下黑泥沼中苦候十余年,此次必是有备而
来,只怕不容易阻挡。小妹想到的法子要冒一个奇险,若能
成功,倒可一劳永逸,更无后患。只是风险甚大,那瑛姑精
明狡猾,武功又高,此计未必能成。但我才智庸愚,实想不
出一个万全之策。”
渔、樵、耕、读齐道:“愿闻其详。”黄蓉秀眉微扬,说
出一番话来,只把四人听得面面相觑,半晌做声不得。
酉牌时分,太阳缓缓落到山后,山风清劲,只吹得禅院
前几排棕榈树摇摆不定,荷塘中残荷枯叶簌簌作响。夕阳余
晖从山峰后面映射过来,照得山峰的影子宛似一个极大怪人,
横卧在地。
渔、樵、耕、读四人盘膝坐在石梁尽处的地下,睁大了
眼睛,只是向前望去,每人心中都是忐忑不安。等了良久,天
渐昏暗,几只乌鸦哑哑鸣叫,飞入下面山谷,谷中白雾蒙蒙
升起,但石梁彼端的山崖转角处仍是无人出现。
那渔人心道:“但愿得刘贵妃心意忽变,想起此事怪不得
师父,竟然悬崖勒马,从此不来。”那樵子心想:“这刘贵妃
狡诈多智,定是在使甚奸计。”那农夫最是焦躁,心道:“早
一刻来,早一刻有个了断,是祸是福,是好是歹,便也有个
分晓。说来却又不来,好教人恼恨。”那书生却想:“她来得
愈迟,愈是凶险,这件事也就愈难善罢。”他本来足智多谋,
在大理国做了十余年宰相,甚么大阵大仗都见过了,但这时






竟然心头烦躁,思潮起伏,拿不出半点主意,眼见周围黑沉
沉地,远处隐隐传来几声枭鸣,突然想起儿时听人说过的一
番话来:“那夜猫子躲在暗处里,偷偷数人的眉毛。谁的眉毛
根数给数清楚了,那就活不到天亮。”这明明是骗小孩儿的瞎
说,但这时听到这几声枭鸣,全身竟然不寒而栗:“难道师父
当真逃不过这番劫难,要死在这女子手里么?”
正想到此处,忽听那樵子颤声低呼:“来啦!”一抬头,只
见一条黑影在石梁上如飞而至,遇到缺口,轻飘飘的纵跃即
过,似乎丝毫不费力气。四人心中更是骇然:“她跟我师学艺
之时,我们早已得了我师的真传。怎么她的武功忽然胜过了
我们?这十余年之中,她又从甚么地方学得这身功夫?”
眼见那黑影越奔越近,四人站起身来,分立两旁。转瞬
之间,那黑影走完石梁,只见她一身黑衣,面目隐约可辨,正
是段皇爷当年十分宠爱的刘贵妃。四人跪倒磕头,说道:“小
人参见娘娘。”
瑛姑“哼”了一声,横目从四人脸上扫过,说道:“甚么
娘娘不娘娘?刘贵妃早死了,我是瑛姑。嗯,大丞相,大将
军,水军都督,御林军总管,都在这里。我道皇爷当真是看
破世情,削发为僧,却原来躲在这深山之中,还是在做他的
太平安乐皇帝。”这番话中充满了怨毒,四人听了,心下栗然。
那书生道:“皇爷早不是从前的模样了。娘娘见了他必定
再也认不出来。”瑛姑冷笑道:“你们娘娘长、娘娘短的,是
讥刺我么?直挺挺的跪在这里,是想拜死我么?”渔、樵、耕、
读四人互视一眼,站起身来,说道:“小的向您请安。”瑛姑
把手一摆,道:“皇爷是叫你们阻拦我来着,又闹这些虚文干






么?要动手快动手啊。你们君的君,臣的臣,不知害过多少
百姓,对我这样一个女子还装甚么假?”
那书生道:“我皇爱民如子,宽厚仁慈,大理国臣民至今
无不称颂。我皇别说生平绝无残害无辜,就是别人犯了重罪,
我皇也常常法外施恩。娘娘难道不知?”瑛姑脸上一红,厉声
道:“你敢出言挺撞我么?”那书生道:“微臣不敢。”瑛姑道:
“你口中称臣,心中岂有君臣之份?我要见段智兴去,你们让
是不让?”
那“段智兴”正是一灯大师俗家的姓名,渔、樵、耕、读
四人心中虽知,但从来不敢出之于口,耳听得瑛姑直斥其名,
都是不禁凛然。那农夫在朝时充任段皇爷的御林军总管,这
时再也忍耐不住,大声喝道:“一日为君,终身是尊,你岂可
出言无状?”
瑛姑纵声长笑,更不打话,向前便闯,四人各伸双臂相
拦,心想:“她功夫虽高,我四人合力,尽也阻拦得住。今日
纵然违了师命,事急从权,那也说不得了。”岂知瑛姑既不出
掌相推,也不挥拳殴击,施展轻功,迎面直撞过来。
那樵子见她冲到,不敢与她身子相碰,微向旁闪,伸手
便抓她肩头。这一抓出手极快,抓力亦猛,但掌心刚触到她
肩头,却似碰到一件异常油腻滑溜之物一般,竟然抓之不住。
就在此时,农夫与渔人齐声猛喝,双双从左右袭到。
瑛姑一低头,人似水蛇,已从渔人腋下钻了过去。渔人
鼻中只闻到一阵似兰非兰、似麝非麝的幽香,心中略感慌乱,
手臂非但不敢向内压夹她身子,反而向外疾张,生怕碰着她
身上甚么地方。农夫怒道:“你怎么啦!”十指似钩,猛向瑛






姑腰间插去。樵子急喝:“不得无礼!”那农夫充耳不闻,刹
时之间,十指的指端都已触及瑛姑腰间,但不知怎的,指端
触处只觉油光水滑,给她一溜便溜了开去。
瑛姑以在黑沼中悟出来的泥鳅功连过三人,已知这四人
无法阻拦自己,反手发掌,猛向农夫拍去。书生回臂出指,径
点她手腕穴道。岂知瑛姑突然伸出食指,快如电光石火,手
指尖和他手指尖在空中对准了一碰。此时书生全身精力尽集
于右手指,突然间指尖正中一麻,身如电震,叫声“啊哟”,
一交跌翻在地。樵夫与渔人忙俯身相救。农夫左拳直出,犹
似铁锤般往瑛姑身上击去。
这一拳势挟劲风,力道惊人,瑛姑眼见拳风扑面,竟不
避让。那农夫一惊,心想这一拳势必将她打得脑浆迸裂,急
忙收招,但拳面已然碰到瑛姑鼻尖。瑛姑脑袋微侧,拳锋便
从她鼻尖滑落,在她脸颊上擦了过去。那农夫左臂不及回缩,
手腕已被对方拿住,急忙后夺,只听得喀的一声,尚未觉得
疼痛,却知手肘关节已被她反拳打脱。那农夫一咬牙,更不
理会,右手食指急往敌人臂弯里点去。
渔、樵、耕、读四人的点穴功夫都得自一灯大师的亲传,
虽不及乃师一阳指的出神入化,但在武林中也算得是第一流
的功夫,岂知遇着瑛姑,刚好撞正了克星。她处心积虑的要
报丧子之仇,深知一灯大师手指功夫厉害,于是潜心思索克
制的手段。她是刺绣好手,竟从女红中想出了妙法,在右手
食指尖端上戴了一个小小金环,环上突出一枚三分来长的金
针,针上喂以剧毒,她眼神既佳,手力又稳,苦练数年之后,
空中飞过苍蝇,伸指戳去,金针能将苍蝇穿身而过。此际临






敌,她一针先将书生的食指伤了,待见那农夫手指点到,冷
笑一声,纤指轻曲,指尖对准指尖,一针又刺在他食指尖端
的中心。
常言道:“十指连心”,那食指尖端属手阳明大肠经,金
针刺入,即抵“商阳穴”。那农夫败中求胜,这一指点出时出
了全力,瑛姑却毫不使劲,只是在恰好时际将金针摆在恰好
的处所,不是以针刺他指尖,却是让他用指尖自行戳在金针
之上。这一针刺入,那农夫也是虎吼一声,扑翻在地。
瑛姑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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