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教育调查-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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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有富起来的中国虽然贫穷,但不为子女的教育发愁。
既然不能与基础条件好的西方国家比,那就跟还没有富起来的中国比。
在二十世纪九十年代以前的四十年里,中国人经历过无数次天灾人祸、人祸天灾——屡屡挨饿,缺吃少穿;但至少有一点毕竟让中国人、尤其是中国的穷人怀念:那就是不必为孩子的教育发愁。只要孩子用功好学,总会得到受教育的机会。即使最贫困的农民家庭,也是孩子能考到哪一级,就上到那一级。那时候,没有穷人因为缴不起学费而辍学、甚至自杀的!相反,我们常常看到一些贫困的农民家庭,竟然有好几个孩子都读到了大学,从而彻底结束了世世代代当农民的宿命……
不过,这个类比也有几个令人尴尬之处:那几十年的中国人,全是低收入,国家几乎只给劳动者发放饭钱——很多时候连吃饭都是紧巴巴的——其余的,住房啦、医疗啦、教育啦,政府理所当然应该包揽下来;再者,那几十年,接受高等教育的比例要比现在低,考上大学毕竟只是极少数人的机会;再加上政治原因——因出身不好而被高等教育拒之门外;以及在“文革”期间,干脆全国停课十年!真是空前绝后啊!别说欧美,即使贫穷落后的旧中国,被日本人的侵略搞得筋疲力尽、国破家亡的危急时刻,学校也没有过大面积、长时间停课。这也足以证明教育在中国的神圣……
因此,我们不比前四十年,我们将视线往前移,移向二三十年代的旧中国……
那是军阀混战、民不聊生的时代——
那时,无论政府还是老百姓都没有富起来;
那时,政府肯定没有钱搞大学义务教育,学校也不会有钱贴给学生,所以当时的教育成本应该是比较真实的。
就是那时,北京大学一年的学费是20元
著名的数理语言学家陈明远先生做了一个关于学费问题的调查报告。陈老先生的这份调查报告资料翔实,影响很大,引发出许多对中国当代教育问题的思考——
1932年修订的《国立北京大学入学考试简章》,其中第14条明文规定:北京大学学费每年银圆20圆,分两期,于每学期开学前交纳:第一期自9月至次年1月,交10圆;第二期自2月至6月交10圆。又,体育费每学期银圆1圆。这就是说,北大学生每年交费共 22块银圆。宿费全免。
30年代清华大学以及北平医学院、工学院、法商学院等等的学费跟北大基本一样。
国立上海商学院、国立上海医学院等,学费都是每学期10银圆,每年20银圆;但此外须交宿费12圆。
1936年制订的《国立北平(北京)师范大学学则》规定:
本大学不收学宿费,入学新生除办理注册手续外,须交纳保证金20圆,本大学学生所交纳之保证金于毕业(或病故)时发还,但自请退学或因故由学校令其退学者,已交纳之保证金概不退还。
20个银圆对30年代的平民家庭意味着什么呢?在当时,一个银圆的购买力到底是有多大?
作者根据1929…1930年进行的社会调查报告《上海市工人生活程度》所提供的数据,30年代初,一个典型的工人4口之家每年平均生活费为454银圆。
当时普通工人的月工资通常为16…33银圆之间,平均约为22银圆;每个家庭必须有两个人同时做工方能维持生计。所以,一般劳动人民家庭若要供一个孩子上大学,只能是国立大学,如北大、清华、交大、北师大等等,或免费的师范院校。30年代北京大学、交通大学、清华大学和北师大有许多大学生来自劳动人民和小市民家庭,这已经是众所周知的史实……
30年代,国立大学的学费占平民百姓家庭生活费的份额大约5…10%,或者相当于一个工人一两个月的平均工资。
30年代大学毕业生的起点月薪一般为50银圆;待遇高的可以拿到80银圆。一般从事脑力劳动自食其力的知识阶层,如中学教员,工程师,记者,编辑,职员等等,月薪在100…200银圆之间。大学教授平均月薪为350银圆;一级教授最高月薪可达500…600银圆。这些人群组成社会的”中间阶层”或者叫做白领劳动的“中产阶级”,鲁迅在《二心集序言》里面就认为自己属于“中产的知识阶级分子”(见陈明远:《大学学费:相隔六十年》)
8、蓬勃发展的高等教育
一方面是落后的、负债累累的基础教育;另一方面是蓬勃发展的高等教育,这是中国教育的又一个矛盾。
如上所述,乡村教育的累累债务让乡村基础教育摇摇欲坠,广大农村师生苦不堪言:学生在危房上课,教师常常拿不到仅够维持生活的工资。
还是来自本届“两会”的声音:一些代表委员在“两会”期间呼吁:“在有的农村,拖欠教师工资额达134亿元。2001年全国30%左右的县,小学生人均公用经费不足125元,财政预算拨款不足8元。26个省农村中小学有4000万平方米左右的危房”;
我们不能说,乡村教育的落后完全是“吃教育”的人给吃出来的;我们也不能完全怪罪教育投入太低。占国内生产总值百分之三点几的投入虽说低于世界平均水平,但对比起七八十年代,其增长速度还是十分可观,因为这二十多年,我们的GDP毕竟翻了几番。
乡村基础教育发展滞后的原因,除了有那么一批豪吃、豪花的人之外,教育资源分配不合理——农村教育与城市教育的巨大差距、基础教育与高等教育的巨大差距——也是一个主要原因。
近年来,政府对大学、尤其是重点大学的投入逐年递增。其投资动力来自建设“一流”大学”的雄心。这是富起来了的中国要在文化教育方面向世界显示实力。
这无疑是有关中国国际形象和国际地位的大事,为此,国家三年给北大投入18个亿,希望它尽快进入世界“一流”的行列。
问题是,中国有87所重点大学,个个都想当世界“一流”,个个都有为富起来了的国家争光的雄心壮志;还有那数以千计的不是重点的大学、专科学校,也想争国内一流、省内一流、地区一流。他们个个都急需经费去实现野心勃勃的争“一流”计划……
于是,这几年学校扩建、扩招,争一流人才、买一流设备,以及大学城的兴建就成了各个大学重中之重的战略要点。
世纪交替之时的中国,是高等教育大发展、大扩张、大跃进的大时代——
这是一个升级的时代:中专升大专,大专升学院,学院升大学……于是,学校的行政级别也随之由县团级升为司局级、司局级升为副部级。与学校的级别同时晋升的是校长、主任的行政级别水涨船高——享受起来高干、甚至副部级待遇了。
靠什么享受?当然靠钱、靠由国家急剧增长的教育投入。不过,这笔开销是小头,是毛毛雨;
这是一个博士大跃进的时代:以前我们的大学不过四五千学生,少的二三千也有。据说,这与国外——尤其是国外的一流大学有很大差距。于是“扩招”便成了这些大学争“一流”的第一步。
增加学生人数,扩大学校规模,成了当务之急。好像没有上万的学生,这个大学便少了“一流”的前提和底气。学生增加了,教育经费当然随之增加;而另一头,学生人数的增长就意味着学费收入的增加。现在有那么民办大学和各式各样的培训班,哪一个不是以生源多少为赢利的基点啊!
学生增量虽能显示学校的规模也能增加收入,但不能增加学校的知名度和权威性。研究生,主要是博士研究生的多少才是某个大学的实力所在、面子所在。于是这几年,博士点在这个古老的国土上遍地开花——进入21世纪以来,中国的博士招生数以每年百分之三十的速度递增,即使扣除那些对高学历发生浓厚兴趣的官员和老板利用公款或私款“攻读”博士学位所占去的名额,博士生的数量也还是惊人。现在北大清华博士的招生人数已经超过了哈佛大学。
据说中国在读博士生人数已经达到12万人,仅次于美国和德国,稳居世界第三。按教育部的规划,到2010年,中国每年将有5万人获得博士学位,成为世界第一。
这种“博士大跃进”,又是一个中国飞速发展的证据——中国的研究生教育只用了二十几年就走完了美国一百多年的路。正因为如此,前些年稀缺的博士头衔,现在却在递过来的名片上频频出现;
这是一个学术论文批量生产的时代:
建“一流”大学的另一个标志是一流学刊上发表论文的多少。近年来经常看到各式各样的中国大学排名榜。那上面有一个重要的考核标准,就是在世界一流学刊上发表论文的数量。
学校以发表论文的多少,以及发表刊物等级高低作为考核教师水平、评定职称的一个主要尺度,并且可以由校方出钱帮助急着找刊物发表论文的教师打通关节。
发表论文要交“版面费”,这是国内学术刊物明码标价、公开索讨的;而报销“版面费”则是中国所有大学的老师名正言顺、理直气壮的正常开支。
有了钱的开路,那许多论文的发表,那许多专著的出版便容易多了:一篇文章可以拆成几篇发表,自己带的研究生写了论文也可署上名字共同发表;就是拼凑的、抄袭的也照发不误。反正中国学术刊物是由国家出钱支撑,发表学术论文的花销是由国家买单。这让编学术刊物的和写学术论文的皆大欢喜,同享双赢。学术刊物已经和学术无关,与科技、文化的发展无关,那是为办学术刊物人而办,成了他们手中的紧缺资源;那是为写学术论文的人(而非读论文的人!)而办,成了他们获得职称、待遇的工具。
中国学术论文的发表,成了中国科技、文化、教育诸多领域突飞猛进的标志。有数据为证:中国科学技术信息研究所公布2003年度中国科技论文统计结果,按照国际论文数量排序,中国继2002年上升至第6位后,2003年又前进一步,居美国、日本、英国和德国之后,列世界第5位。看来,作为一流教育水准的一个可统计的硬指标——论文数量,就和我们的奥运金牌一样,马上就要赶上日本,超越欧洲坐上世界第二把交椅了;
这是一个鸟枪换炮的时代
人的数量增加了,作为软件的学术论文也增加了,现在该进行“一流”的、“先进”装备了。于是,花巨额资金购买到国外购买“一流”仪器设备,便成了这些年中国高校创“一流”的一个重要环节。
以中国人——尤其是突然富起来的中国人的习性,要买就买最好的;甚至,不管是 是最好,但必须是最贵,一次到位。所以到发达国家购买世界一流的教学实验仪器设备也成了近年高校走马灯似地出国的一个原因;而且去的必然是欧美发达国家。
有人做过统计,上世纪末,仅上海高校,就购进了价值5万元以上的精密仪器约3000台,总价值接近6个亿。
然而,也有人算过另一笔帐:“在这些精密仪器中,全年使用时间超过1600小时的占4%,使用时间在1小时至400小时之间的占16%,而全年使用率为零的竟占到了62%。难以发挥应有的效益;设备闲置造成大量资金呆滞,光是利息就是一笔不小的数目;设备‘关’在实验室里不用,日常的维护保养费仍然要开支;长期闲置的设备本身折旧加快……(王鹰、吴学庭:《六亿元设备六成“睡大觉”》《文汇报》99.4.26)
这两位作者还列举了上海某所大学,“有价值5万元以上的精密仪器480台,总价值1.18亿元。这些用于科研和实验的仪器全年总共仅用了27700多个小时,平均每台仪器一年的使用时间不到60小时,如以一天8小时计算,全年“出勤”还不到8天。”
中国教育高端部分这种突飞猛进的发展十分抢眼,十分给中国增添面子;这情形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中国的体育事业。
9、奥运金牌世界第二,大众体育资源欠缺
第28届奥运会,中国取得的金牌数量世界第二,这让我们的民族自尊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对此,笔者与所有的中国人是一样的——在110米跨栏决赛中,当刘翔奋力超越对手向终点冲刺时,当激情洋溢的电视讲解员呼喊着“刘翔!”、“刘翔!!”、“刘翔!!!”时,笔者的眼泪也夺眶而出;刘翔的胜利已经远远超出了经济的、或政治的意义,这个胜利从人类学的高度证实了我们这个民族,甚至我们黄种人绝不次于任何人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