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罗山营地-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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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时分我们抵达巴东,并被带往警察署。
主管警长是个很和善的人,但他无权处理我们的事。不久后侨长吴顺通偕同任职警局政治部的何先生来看望我们,经过四个小时的检查旅行文件及抄蛮需的资料之后,我们被带往海天旅馆去歇宿。吴顺通告知我们陈嘉庚于前日到达了巴东。我十分急切地期望能和他见上一面,商谈今后的大事方向。但很快得知陈嘉庚先生已于昨日晚乘船前往爪哇,令我觉得十分惋惜。倘若陈嘉庚先生能与我们在巴东碰头,当力邀他跟我们一起去印度,以图日后抗日大计。晚上七点,我们用了今天第一顿餐食。晚餐后,黄奕菊君到旅店来见我们,并表示愿意让我们歇宿于中华会馆。
二月廿三日
我们发出一电报给巴达维亚(即今日之雅加达)的中国领事馆及总领事叶公超先生,请求帮助办妥我们前往锡兰哥伦坡的护照。乘此期间我买了一只手提皮箱,也做了三套衣服。因为我从新加坡撤退时没有时间去收拾我的行李,当时只带了两条旧长裤及破烂的恤衫。
二月廿七日
上午在爪哇银行等待兑换钱币时,我遇见了从新加坡刚逃出来的塔纳先生。我的太太珠娘和七个儿女还住在我弟弟郊区的住家,一切平安。这个消息消除了我心中的忧虑,深感放心。因为我本来预料他们会重返宝笼岗区自己的住家居住,而我离开的那天该区正处于剧烈的战斗之中。
今天中午,我们获悉黄志杰率领下的华侨义勇军的十七名全副武装的人员也已到达巴东,其中有青年团员张德爵,还有一名女军人谢伟萍小姐。他们是在新加坡英军投降之后搭小船逃脱出来的。黄志杰不久后亲自来旅馆探访,并告诉我说英陆军肯贝尔少校已安排他们随同由新加坡撤退的英澳军队搭乘大型军舰前往锡兰哥伦坡。他建议我们去访问肯贝尔少校,最好能搭乘军舰一起撤退。于是,我们到桑塔查特俱乐部去找肯贝尔,却找不到他。晚餐后,黄志杰告诉我们说,他曾和负责军官之一讨论该事,并承他允诺尽力帮助我们。
第一章林谋盛逃离新加坡 四
三月一日
今晨,我们再去桑塔查特俱乐部找肯贝尔,却被通知中午十一点再来。我们如约再来,这次运气好了一些,见到了另一名军官黎洪上尉。他很同情我们,但还是不能肯定我们能否成行。
下午四点钟,黄志杰来向我们告别,因为他们接到通知马上要登船启程了。我们心急如焚,决定再去找英国人商量。那个黎洪上尉最后总算答应,我们需立即出发,六点以前在火车站聚集。我们及时抵达火车站,并被带往十英里远的海港码头。我们获悉要搭乘澳洲海军的“丹那道斯”号驱逐舰。在这条军舰呆了不久后,军舰靠上了另一条巨大的“贺伯”号巡洋舰。我们一行要攀上绳梯登上该军舰,和我们同行的女眷黄素云则要用绳子网吊上去。这才是我们乘坐的开往哥伦坡的军舰。
在军舰二层仓位内,我因嫌空气欠佳,乃邀庄惠泉兄登上船面择一位置睡下,谁知睡到半夜,忽觉我等正睡在露天甲板上。原来临睡时头顶的遮盖物乃为舰载巨炮的炮位伪装网,夜间时需移开便于战斗。我们自笑傻瓜,但仍硬着头皮不再另择栖处。
我们所乘的“贺伯”号巡洋舰居中行驶,宛若旗舰。前后左右,计有四艘驱逐舰护航,威风十足。各舰为避免受袭击,均蜿蜒而行。我们一直在听日军的广播获取消息。一日忽闻日军广播发出惊人消息,谓日本人鉴于新加坡华人胆敢组织义勇军抵抗皇军,已于大军入城之后,屠杀十万之众华人,藉此膺惩华人反叛之心。另一消息,谓前中国驻新加坡领事高凌百的尸体已在新加坡海港内发现。日本人此项广播,纯因华人的抵抗,发此消息予以恐吓。
三月五日
我们在下午二时抵达哥伦坡。锡兰警备军一名军官带领我们从码头上岸。在等待了些时以后,撤退委员会的一名委员,带我们到美以美女子学院去歇宿。午餐后不久,有人告诉我们须准备离开哥伦坡。美以美女子学院院长欧碧女士非常温和及恳切地赠送一张女学生集体拍摄的照片给我们留念。我们离开这学院赶往码头,主管军官拜登上尉说今天晚上不能走了。因此我们转到了天主教学院去住宿。
三月七日至十一日
今晨我们获悉须在今天上午十时左右离开哥伦坡前往印度。我们恐怕不能在印度将荷兰盾兑换成卢比,所以我立即去市区,经外汇统制官取得一张许可证,即前往渣打银行,终将荷兰盾兑换成印度卢比。事后赶紧到码头去。到了码头,同行人士尚没到来。拜登上尉说一辆巴士正派去接他们。十二点左右,他们抵达码头,但第一艘汽艇已经开航。约莫下午一点半,该汽艇驶返码头,运载我们到英国战舰“芝兰”号去。该战舰要在下午五点才开航。
战舰上的生活沉闷无聊。“贺伯”号上的澳洲水兵对我们的态度极其恳切,但“芝兰”号的英国水兵则迥然相反,待人冷淡。
三月十一日下午四点,我们抵达了印度孟买。上岸后,我们被带往运动场,并获悉中国领事馆将负责照顾我们。不久之后,一位陈先生来带领我们前往达达祖屋大厦歇宿。
三月十三日
今日的时间大部花在出外参观商店。傍晚,庄惠泉、胡少炎、黄素云和我同到METRO剧院去看电影。这是至少四个月来我看的第一部电影。这电影描述了一个口是心非的妇人的生活故事,由嘉宝主演。这电影是很好的喜剧,也消除了我心中逃亡异国孤单寂寞的忧郁心情。
我买了一本《著名作曲家的儿童音乐书》,给我的子女蕴玉及良玉,因为我希望这本书将能有助于激发他们对音乐的兴趣。
下午五点半,我们前往火车站。到了下午七点,我们乘搭火车前往加尔各答。这天晚上非常寒冷。
三月十八日
我们访问中国领事馆。来自领事馆的邝自修先生陪同我们到印度移民厅办理登记我们抵达加尔各答的各种手续。上午,我们一行拜访了郑介民和杜聿明将军。我们已经预定四月六日飞往重庆的机票,同时,我们必须获取若干冬季穿的衣物。我们计划在一二天前往大吉岭,希望在那里逗留到我们飞往重庆的那一天。
每日抵达加尔各答的难民愈来愈多,其中大部分是来自若干地方的中国领事馆官员。英倚泉于三月廿四日前赴昆明,现在谅已到目的地。
三月廿九日
我们已经到达大吉岭。今日雾气甚浓,周围一片朦胧,我们看不到绵环不断的喜马拉雅山脉,但我们所看到的景致非常之美。在每一个环境之下,我总是希望我是和我的妻子、孩子在一起。要是能按照我先前的计划全家一起撤退到加尔各答来,则我的太太珠娘在经过许多年的劳苦之后,将有机会享受这里的景致和气候,而我的儿女们也有机会继续求学。我已经决定,如果环境允许,我一定要偕同我太太珠娘和儿女再度访问这个地方。我们还将访问喀什米尔。我获悉喀什米尔的气候并不太寒冷,且风景异常优美。
由于要在重庆获得值得去做的工作仍未能确定,所以我几乎要改变主意,取消我与中国航空公司预定的飞往重庆的飞机票,而暂居在印度的天堂。但我深恐我在这个地方的居留将使我异常怀念我的妻儿,并使我非常寂寞。尤其是当我无事可做整日闲逸之时……不要以为我已忘了儿女。我可以看到蕴玉在她的钢琴上练习;当我们叫良玉练习小提琴时他绷着脸的情景,振玉最初忍住不笑但接着就哄堂大笑的样子;怀玉淘气,傲慢地步行唱歌及面露愠色;蓝玉怕臊,说话很天真;爱玉时常惹恼我们;最后是可爱的秀玉,我能记住她所有的恶作剧——使眼色、拍手、露出她的脚、敲头等等。但不论相信与否,我不能清楚地忆起她的容貌,有如我能清楚地忆起其他儿女的容貌一样,我仅能模糊地记得她卷曲的头发及踢踏踢踏走路的样子……我祈望你们都平安。如果你们之中任何人受到伤害,我势必深感内疚,永不能宽恕自己。当我想起为了我的活动,日本军人可能对你们采取不利行动,而我无法将我的下落告诉你们,又不能获得你们的消息之时,我心中异常地痛苦。我获悉在我抵达重庆之后是有办法和你们通信的。你们可以相信,当我抵达重庆之时,第一件事就是寄信于你们。
四月三日
清晨七时,我们抵达加尔各答。在下午一时三十分和昨晚午夜时,我们首次听到空袭警报。我们对于裁缝奈比亚深感失望。我们预料他早已制成我们所预定的所有衣服,但很显然,我们在大吉岭逗留之时他也在休息,并没有劳动缝制我们的衣服。在我们不在加尔各答的时候,据报告说这里曾被日军飞机空袭。我希望这次旅行的最后一段将和以前一样平安无事。因为我们经过预订机票,将于数日之内乘飞机飞往重庆。此地银行在耶稣复活节假期皆已关门休业,中国银行却特别通融,开门让我们领出我们的款项。
四月十二日
今日搭飞机飞渝成行。计自新加坡撤出,至今历时两月。大家同舟共济,卒告安全飞抵中国抗日陪都——重庆。
以上为林谋盛写于撤退时的日记原文,当时写下的是英文,后来被人翻成中文。从这些日记里可以看出,他日后参加中英136部队时视死如归,乘坐潜艇回马来亚参加抵抗运动的精神来源。
第二章从怡保到甲板 一
1941年,卡迪卡素夫人和卡迪卡素医生及三个孩子住在马来亚北方城市——怡保。这座因开采丰富的锡矿而迅速繁荣起来的城市,已经成为富饶的霹雳州的首府。怡保坐落在近打河旁,四周围绕着美丽的石灰岩山峰,圆顶的山丘在阳光下蓝白交织,在青翠的丛林树木之间像是松绿色的颜料刚从管子中流泻出来。卡迪卡素夫人婚前的名字是西碧儿梅丹达利,出生在靠新加坡一带的柔佛州,母亲是印度人,父亲是苏格兰人。她从小就一直想当医生,可家庭境况非常窘迫,因此无法上到大学,只能在一家护士学校学做助产士。在她18岁的时候,她在一次学生联谊会上结识了刚从医学院毕业的卡迪卡素医生,两人一见如故。西碧儿19岁生日之后两人就结婚了。这时卡迪卡素医生已经是医院的主管。1925年,卡迪卡素医生被指派到北部彭亨州当医院院长。那个地方非常偏僻:房间地面铺着潮湿的黄土;夜里有野生的大象从门外的街路走过,还会把鼻子伸进水井里汲水喝;老虎的足迹也时常印在泥泞的街中心。在这个地方待了不到两个月,西碧儿觉得忍无可忍。终于有一天她对卡迪卡素医生说,必须马上回到城市,她再也无法忍受她的孩子在这个大象、老虎出没的糟糕地方待下去。医生只好去找他的英国上司。他妻子的要求居然获得了批准,很快一家人来到了怡保。
卡迪卡素一家人在怡保的波士打路141号买了一家两层宽敞的店铺,上面是住家,下面做诊所和药房,卡迪卡素医生开始了私人行医。这个英国式的私人诊所很快就成了怡保城里知名的地方,亲朋好友、病人、还有来请求帮助的陌生人每天在这里进进出出。卡迪卡素夫人是个十分慷慨爽直的人,她家的餐厅总是开放着的,遇上开饭的时间,来看病的人都会受邀共进大餐。她家里有专职的司机,经常会举办下午茶会。那个时候华人占马来亚总人口的四成多,而且华人喜欢建造城邦集体聚居,所以城市里以华人居多。卡迪卡素夫人很快就学会了华语,会说流利的普通话、广东话,甚至福建话,华人成了他们家诊所的主要的客源。
1941年12月8日早晨,华人老朋友王先生来到他们波士打路的诊所,他带来一个消息:战争爆发了,日本人开始轰炸新加坡,英国的战舰威尔斯亲王号被击沉了……
卡迪卡素夫人一直惧怕听到这个消息,可事实上她和丈夫早就觉察战争会在马来亚爆发。卡迪卡素夫人平静地接受了这一个事实,她知道今后的日子将会变得很艰难。卡迪卡素夫人从小过着艰苦的日子,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一下子过上了上流社会的生活让她总觉得有点不踏实,像是梦境假象。当战争爆发的消息变成事实的时候,她才明白她在怡保的短暂浮华生活只是赴难之前的慰藉。也许从一开始,卡迪卡素夫人就预知到自己是为苦难而生的,从她留下来的那张19岁时和丈夫卡迪卡素医生的婚纱照上她那副严峻甚至显得愤怒的表情来看,她对未来的命运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