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旅-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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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常没事，谁知那天偏偏有人回来拿雨伞。〃彭勃嘟囔着，跟着王燕一起骑上车。
〃给谁打电话？〃
〃没给谁，匈牙利哥们儿。〃
〃一帮狐朋狗友。〃
〃你怎么能这样说话？〃
〃怎么说话，就这样说！还不知给哪个贱女人打电话哩，要不你有这个闲心？在国外，我才不信跟什么一般朋友闲着聊天，嗤！〃
王燕说完，再没有说什么，一直到家里都保持沉默。彭勃挺委屈地跟在后面骑车，心想不安慰我丢了饭碗也罢，干嘛恶狠狠地咒我？其实，初来乍到的彭勃根本没经验，在国外，特别是老牌资本主义国家，一切制度都很完善的，一切游戏都有其规则。彭勃在这个问题上，不仅违例，而且在王燕这是严重犯规。路上王燕那番话，实际上已经向他亮出了黄牌。
十、情洒北戴河
在义子的公司工作了两个多月，赵薇已经有了相当的自信心。首先是上下级之间的关系凭着自己的真诚和无私，加之本来业务不大熟悉，对每位职员都怀着虚心学习的态度，很快地受到大家的尊重和爱戴。她温柔，和蔼，说话像一阵暖风，让每位同事都能心情舒畅，比起不苟言笑的义子，大家更愿意有事找她请示，既然义子给了她过问一切的权利，那么大家为什么不呢？有一次一位业务员将合同签错了，义子气愤得要惩罚，那人也甘愿接受，但赵薇当着两个人的面做了评判，她一不主张撤回合同，二不主张惩罚那人。前者，是为了维护办事人员的威信，也使合同单位觉得本公司守信誉。后者，也给初犯错误的人一条生路。她讲了一个很普通的道理，她送走了无数个考取大学的学生。每一位学生考前都拼命准备，结果有人不慎失误，没有考上。他并不想考砸的，你说对这种人应该怎么办？义子没话了，她说得对。实际上像这样帮助义子维护公司形象和利益的事屡见不鲜。最重要的是她调整了分配原则，将提成扩大到最高限度。人们都拼命地工作，大家的收入高，公司更加受益。虽说她来了不久，从定单上看，利润则是大幅度地增加。她经常劝义子，什么叫共产主义？大家都富，才叫共产主义。你的公司每位职工都买了私人轿车，就成了。咱们有这个权利，当然要使公司成为一种典范。要不是义子对她知根知底，又疯狂地爱她，换了别人义子一定要炒她的鱿鱼，她太厉害，将来能把公司吞了，自己远远不是她的对手。
〃您找了一位出色的副手。〃兄弟公司的老板们总是这样羡慕义子。
〃老板，您找了一位好当家的。〃下级们也这么说。
〃还可以吧。〃赵薇在不在场，义子都喜形不露于色。他知道轻重。他很想和赵薇在感情上有个发展，却又知道眼下不是谈这个问题的时候。赵薇初入商界，总要有个了解的过程，欲速则不达。再说赵薇是个有知识的人，这种事情又不是哄小孩子，给了人家一点甜头，就让人喊好听的。那样想，自己都觉得脸上烧得慌。让赵薇来是对的，自己本来只想改善一下她的生活环境，谁想到她干得相当出色，那么，给她的报酬是不是低了些。
〃看来，我得给你加薪。〃俩人在一起时义子说。
〃别那么烧包，有哪个老板刚录用三个月就给职员加薪的？你也不怕影响。〃赵薇温和地嗔怪他。
义子很感动，她是为了自己好。可义子不是个光说不练的入，一次税务大检查，赵薇组织全体财务和有关人士在单位连轴转了一个星期。吃住都在单位，一件件回答过去遗留下来的问题，给义子补了一些漏洞，很花了几个钱。但完后，公司里的帐就经得住任何人考验。赵薇的原则，偷税漏税不是个能，但大体上一定要过得去，否则因小失大。
税务风波过去，赵薇在义子的护送下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以后，不禁瞪大眼睛惊呆了。屋里全变了样，重新装修，家具全换，电器也变成最新款式的。
〃义子。〃明白过来的赵薇低声呼着他。
〃我自作主张。对不起，没跟你商量。〃
〃花了多少钱？〃
〃自己的队伍，没多少。〃
赵薇在屋里转了一圈，客厅和卧室，还有厨房厕所里的电器，粗略一算少说得七八万，装修也得两万。
〃压力太大。〃赵薇在屋里踱着步自言自语。
〃什么压力？〃
〃叫我怎么还呀？〃
〃公司的决议，全体通过。这是你对公司贡献的回报。〃义子还真拿出一份文件。
〃我从没想过，这辈子还有今天。〃赵薇知道义子的用心良苦，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可说的。
〃你早就应该有今天。〃
〃你是让我玩命工作呀，你真够狠。〃
〃我是没有这命，领导不了你几天。〃
〃义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想，让你自己成立一个公司，给你投所需要的钱。你以自己的管理投股，占百分之二十五。可以吗？不满意再商量。〃
〃你这不是等于给我钱吗？〃
〃喂，有没有搞错，我可不是给你钱让你花着玩。我是要让你给我挣钱。给你一百万，要是能挣出一千万来才好，我可以得七百五十万。〃
话虽说得郑重其事，但他的语气里透着一丝轻桃，细心人能品出义子并没有非指望她挣钱，即使花光了也无所谓，那理由只是一种借口。当然，里面也存在着希望她能赚钱的因素，这因素来自于对赵薇这一段时间的领导有方。
〃你开始就有这想法？〃赵薇问。
〃那时没把握。〃
〃你不想咱们之间成为上下级。我成立公司后，都是股东，彼此就是平衡了。〃
〃咱们不谈这个。〃义子从小吧台里取出一瓶赵薇叫不上名的洋酒，又取了两只酒杯，一边倒酒一边问，〃还是谈谈你自己吧，今后有什么打算？〃
〃彭勃已经和王燕同居。〃
〃他说的？〃
〃不用他说，这么多年，我还不了解他？〃
〃需要落实一下吗？〃
〃你能办到？〃
〃这还不容易。〃义子抄起大哥大。一边找号码，一边念叨着，〃德国，咱还有几位哥们儿……给我出来，得，先找他吧……喂，宾子吗？……我是义子……不，不是在德国，从北京打来的……是有点事，你帮我打听弗莱堡一个人，最好去一趟……什么？不用去……那有好几位哥们儿？……太好了，那人叫彭勃，问问这个人的现状，不要让本人知道……懂了呀……我的电话是……你有……最好现在就办，我等你……什么？几分钟之后就成？……那好，我先撂了，再见。〃
〃你都快赶上克格勃了。〃赵薇没想到义子的交际这么广，佩服之极。
〃买卖大，自然就帮过不少人。没什么。〃
这回，赵薇想喝点东西。她给义子也斟了酒，俩人还碰了一下杯。
〃义子，我要是成立公司，得挑几位出色的。会计，业务员，但不会太多。〃
〃随便，可你得帮我再招几位。我相信你的眼力。〃义子狡黠地挤了一下眼，半撒娇地对她说。
〃我看出来，我的事情到了你那，全是上等官司，绿灯没商量。〃
〃只要你成功，我不也坐着拿钱吗？我真希望你这样的人越多越好。不过，还希望你兼我的副总，帮我拿拿主意什么的。我可是为了赚钱。
〃没什么可说的。〃
〃咱们听会儿音乐吧，还不知这音响的效果怎样。〃
义子摸索了一会儿，才从调频台把频率调了出来，整个单元里立刻弥漫了轻音乐的气氛，挺温馨的。赵薇背着手，慢慢在整个房间里踱着步，重新仔细欣赏着变化了的家，猛然间还不易接受。正溜达着，义子的大哥大响了。
〃……宾子，我是义哥……什么什么？再说一遍……他和一位叫王燕的同居？……来的头一天就同居……满城风雨……知道了……没别的事……下回来北京好好请请你……不是客气……那好，你忙你的，再见。〃
义子关上大哥大抬头注视着赵薇，赵薇却是表情出奇的平静。头还在轻轻地点着，仿佛是对某事物做出了正确判断后的自信。
〃也好，也好。〃她嘴里念叨着，表情上有些冷漠。
〃赵薇。〃义子有些担心，他从没见过赵薇这般严肃过，那表情冷得能把对方冻成冰棍。
〃好啦，过去了。〃赵薇终于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对不起，让你揪心了吧？义子，我想出去散几天心，过去的一切该彻底结束，应该有个很好的开端。你能陪我去吗？〃
〃当然，什么时候？〃
〃明天，工作上的事咱们可以遥控。〃几个月来，赵薇已经对公司业务的运行有了底，否则不会提这个问题。
〃我恨不得现在就走。咱们去哪？〃
〃北戴河怎么样？〃
〃这么冷，还不能游泳。〃
〃越清静越好，而且那儿不愁接待。我想看看大海，特别想。当然，你要是想去别的地方，我也同意。
〃就是它，只要你愿意，咱们开车去就行。我现在回去准备准备，明天一早来接你。〃
〃不为难吧？〃
〃不为难，说老实话，我也早就想出去转转，主要没有个伴，你真是帮了我的大忙。〃
〃那就这样定，明早我在家等你。好好睡一觉，你要开车的。〃赵薇怕他兴奋，叮嘱了一句。
〃错不了。〃
义子几乎是蹦跳着离开赵薇的家。赵薇目送他出门，半晌还盯着那门发呆，她隐约感到自己已经解放，最起码没有必要再为什么根本不可能的事情继续保留所谓的名誉，随遇而安吧……
早上八点钟，义子就开车来，在楼下摁了喇叭。赵薇实际上一夜也没睡好，一个被动生活的时代结束，新生活开始，她怎么能不兴奋？早早地醒来梳洗，依在化妆镜前，研究着自己。由于没生孩子，体形和脸上都还能充个三十岁左右，皱纹虽说有了一点，却多少体现着一丝成熟。干，还是有条件的。对于义子来说，他的用心良苦世人皆知，对自己眷眷深情是当年彭勃所做不到的。义子很细心，在这几个月中，他总是在任何场所里让自己出风头。追求他的漂亮姑娘、出色的女经理们不少，但他全回避，特别是有自己出现的时候，看不见一位出色的女士。他是怕刺激自己。他懂得生活。这样的人值得信赖，自己也毫不怀疑将来俩人的感情上会有发展。
奔驰车驶入北戴河领域。
赵薇十几年前来过这里，那时上大学放暑假。一帮穷学生，盘缠不多花起来捉襟见肘，要不是考虑到女生体力问题，彭勃他们几位男生恨不得骑单车来。住的是四人一间，女同学们在一起仍改不了学校宿舍的毛病，叽叽喳喳的，咋唬得像秋后的麻雀。赵薇记得那回到东山去玩，为了省点路费，大家愣是步行一个多小时。这哪是旅游？玩命。因为金钱的缘故，早已失去旅游的意义。回来的时候再也走不动，截车。彭勃几位男生挺身而出，他们狼狈得和土匪差不多，哪个司机敢停车？赵薇说我来试试，让大家潜伏在两旁。刚一伸手，几辆汽车就停下，埋伏在暗处的游击队员们蜂拥而上，缩小包围圈，打了一场漂亮的伏击战。赵薇上了一辆香港旅游团的中巴，那群港客哪见过这般天生丽质的姑娘，纷纷要求请她晚上跳舞。赵薇说我还有几位男女同学。那天晚上，赵薇头一次喝可口可乐，头一次见到易拉罐。
〃嘻嘻，想起来真可笑。〃赵薇把过去的经历讲给义子听，同时感叹中国发生了太大的变化。
〃你的变化也大。〃义子握住方向盘说。
〃我才开始，真正变化大的是你。和外国人相比，恐怕你也是出色的。〃
〃我承认自己命不错，也挺能干。这辈子只有一件事情让我感到自己是失败者。〃
〃指的什么？〃
〃当初没有勇气追求你。〃
〃我从来没有感觉。〃
〃我没敢表示，追也白追，你肯定拒绝。〃
赵薇没有否认。那时候懂得什么叫生活？义子很直率，这种心里话也敢往外说。傻得够可爱的。
〃我现在也不敢追，仍然没有信心。〃义子有些沮丧地说。
〃你是大老板，还有什么可怕的事情？〃
〃别忘了，你很快也会有钱。〃
〃那你真不应该把我解放出来。〃
〃我做不到，我喜欢的人，就不顾一切地帮。〃
赵薇的眼睛有点热了，她不敢者义子，怕控制不住自己。义子的形象在自己心里日趋完美。她缄默，义子知道她暂时不想谈这个话题。
春夏之交的北戴河，还相当萧条。他们随便挑了两家宾馆了解情况，冷清的宾馆见来了客人，热情地接待，并暗示绝对不会有人打扰，完全可以同居。他俩笑了，还是要了两个房间。
〃今晚怎样安排？〃吃罢晚饭，义子问。
〃先给公司挂个长途，看有没有事情。完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