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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永别了,古利萨雷-第4章

小说: 永别了,古利萨雷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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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得了,你,你原谅我吧,我发火了。”他结结巴巴好不容易挤出几个字 来。

    “倒是你应该原谅我。”乔罗对他说。

    后来,当『主席』叫来了仓库管理员,塔纳巴伊更是无地自容了。乔罗吩 咐说:

    “给他五公斤面粉。”

    “那幼儿园怎么办?”

    “什么幼儿园,你老是糊涂!给吧!”乔罗不客气地命令道。

    塔纳巴伊本想坚决拒绝,说马『奶』快下来了,不久就会有马『奶』酒了。但 当他看了一眼『主席』,明白了他的苦心,就只好不作声了。以后每当他吃起面 条时,他总感到家烫了嘴似的。他把匙一放,说:

    “你怎么啦,想把我烫死还是怎么的?”

    “那你就等凉会儿再吃,又不是小孩子。”妻子心平气和地回答。

    这一桩桩,一件件,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已经是五月了。公马的叫声中带着哭腔,常常互相冲撞起来,干起架 来,要不,就追逐别的马群里的年轻母马。牧马人排命地奔跑,轰开干柴的 马,大声呵斥着,有时挥动着鞭子,免不了也参加一场格斗。古利萨雷还不 懂得这号事。有时阳光灿烂,有对细雨靠集,小草从马蹄下面钻出来了。草 地绿油油绿油油的,而在草地上空,白皑皑的雪岭冰峰闪闪发光。这年春天, 溜蹄马古利萨雷跨进了美妙的青春年代。古利萨雷从一头『毛』茸茸的矮小的马 驹子,变成一匹身架匀称、结结实实的小公马。它长高了,原来那种柔和的 线条不见了,它的躯体变成一个三角形:前胸宽宽的,『臀』部很窄。它的头长 成真正的溜蹄马式的头了——瘦削,头前部突出,两眼间距很大,嘴唇紧缩 而富有弹『性』。不过所有这一切,它还无心顾及。只有一种强烈的欲望支配着 它(这给它的主人添了不少麻烦),那就是酷爱奔跑。它常常领着一帮同龄 的儿马,纵情驰骋。它一马当先,象颗金『色』的流星似的,急驰而去。有一股 无穷无尽的力量驱赶着它,使它不知疲惫地奔上峻岭,冲下山坡,越过怪石 嶙峋的河岸和陡峭的隘道,穿过丛林和谷地。哪怕到了深夜,当它在星空下 酣睡的时候,它仿佛还梦见,大地在它脚下飞驰而过,风卷着鬃『毛』在耳边呼 啸,马蹄又急又快,象铃铛那样,清脆悦耳。

    古利萨雷对主人的态度,同它对一切与己无关的事物一样。说不上喜 欢他,但也没什么反感,因为对方并不限制它的自由。除非它们跑得太远了, 主人追赶时才写上几句。

    有那么一两回,主人用套马杆抽过溜蹄马的屁股。古利萨雷全身哆嗦 起来,但与其说是因为挨了打,还不如说是出乎意外。这下,古利萨雷跑得 更欢了。在回来的路上,它跑得越快,拿着套马杆在它后面跑着的主人就越 高兴。溜蹄马听到身后啧啧的赞许声,听到主人骑在马上的歌声。碰到这种 时刻,它就喜欢主人,喜欢在歌声下飞跑。后来它把这些歌都听熟了——各 种各样的歌:有的欢乐,有的忧伤;有的长,有的短;有的有歌词,有的只 是曲子。它还喜欢主人给它们喂盐吃。几个木杨子上架着一个长长的水槽, 主人往里面撒着一把把的盐粒。所有的马都使劲朝里边挤,——这可是最大 的享受。古利萨雷这下也尝到盐味了。

    有一回,主人敲着空桶,开始吆喝马群。马从四面八方跑来,挤到木 槽眼前。古利萨雷挤在马中间,品尝着盐味。当主人和他的帮手『操』着套马杆, 围着马群转来转去的时候,它也满不在乎。这事跟它无关,因为通常套马杆 总是套那些供坐骑的马,喂『乳』驹的母马,或者别的什么马,可从来没有套过 它。它是自由自在的。突然,鬃『毛』做成的套索在它的头上滑下,扣住了脖子。 古利萨雷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它也不怕这个活套,继续嚼着盐粒。要是套 索套上了别的马,别的马就会扬起前蹄,直立起来,然后拼命冲开去。可古 利萨雷却纹丝不动。后来,它想到河边去喝水,便从马群里挤出来。脖子上 的活套拉紧了,扯住了它。这样的事,可从来也没有发生过。古利萨雷在后 一跳,打了个响鼻,瞪着眼睛,然后往上一蹿,直立起来。刹那间,周围的 马四散跑开了,只剩下它,面对着两个『操』着套马杆拽住它的人。主人站在前 头,后面是另一个牧马人。一眨眼的工夫,就围上了一大帮小家伙。他们是 牧马人的孩子,是不久前来到这里的。由于他们老是围着马群没完没了的跳 呀蹦呀,早就叫古利萨雷顿透了。

    溜蹄马感到胆战心惊。它猛地一蹿,又直立起来,这样折腾了好几回。 太阳变成无数圆圆的火球,在它眼前闪烁、飘落;群山和大地在旋转;人, 一个个仰面倒下去。霎时间,它的眼前一片漆黑,那样可怕,那样空虚,急 得它只顾用两只前蹄拼命『乱』蹬。

    不管溜蹄马怎么挣扎,活套却越拉越紧。古利萨雷被勒得喘不过气来, 但它不是避开人群,反倒直冲人们猛扑过来。大伙儿急忙四散逃开。圈套松 了一会儿,于是古利萨雷跑起来,把几个人拖倒在地上。女人们大声惊叫, 忙把孩子们往毡包里轰。这当儿,牧马人已经站起身来,只听得“啪”的一 声响,套索重又落在古利萨雷的脖子上。这一回,紧得连大气都出不来了。 一下子,古利萨雷感到头晕目眩,呼吸困难,精疲力竭,这才站住不动了。

    主人拉紧手里的套马杆,开始从侧面朝它这边走来。古利萨雷斜瞪着 眼睛,瞧着他。

    主人的衣服撕破了,脸擦伤了,但他的眼神并不凶狠。他喘着粗气, 吧哒着出血的嘴唇,象是耳语似地小声说:

    “驾!驾!古利萨雷,别怕,站住,站住!”

    他的帮手,跟在他后头,紧拽着套马索,也小心翼翼地跟了过来。主 人的手终于够得着溜蹄马了。地抚摩着它的头,也没有转过身子,一边简短 地、急急地对帮手说:

    “笼头!”

    那人忙把马笼头塞到他手里。

    “别动,古利萨雷,别动,小乖乖!”主人一边说着,一边用一只手蒙住 溜蹄马的眼睛,把笼头套在它的头上。

    现在,该给它戴上嚼环,备上马鞍了。当马笼头套到头上时,它打了 个响鼻,又想冲开去。但是主人及时抓住了它的上腭。

    “缰绳!”主人向帮手又喊了一声。那人跑过来,很快把一根皮条做成的 缰绳套住上唇,再用一根棍子绕几下,缠好。

    溜蹄马痛得一屁股坐到地上,再也反抗不得了。冰冷的铁制的嚼环磕 着牙齿,叮当作响,格进了两边的嘴角。有什么东西扔到它背上,拉扯着, 几根皮带勒紧了它的胸脯,使得它的身子来回直晃。不过,这已经算不了一 回事了。只感到嘴上那种撕肠裂肺的、不能想象的疼痛。眼珠子都翻到额头 上去了。连动都不能动一下,喘口气都不行。它甚至都没有觉察到,主人已 神不知鬼不觉地一下于骑到它身上了。直到从它嘴里取下缰绳,它才清醒过 来。

    有那么几分钟,古利萨雷一无所知地、呆呆地站着,只感到全身捆得 紧紧的,身子沉甸甸的。后来,它斜着一只眼从肩头瞧过去,摹地发现背上 有个人。它大吃一惊,猛地往一边冲去。但是嚼环撕裂着嘴巴,疼痛难忍, 而那人用两条腿紧紧地夹着它的肚子。

    溜蹄马往上一蹿,又直立起来,愤怒而狂暴地长嘶一声,急得来回直 窜,不时(九勺)着蹶子。它鼓起全身的劲头,想甩下身上的重压;它朝一 旁猛冲过去,但是套索不让它跑开去——那套马索的另一端由骑在马上的帮 手紧紧地踩在马蹬里。这时,它只能兜着圈子跑。它跑着,期待着什么时候 套索断了,它可以立刻跑开,可以自由自在地飞跑。

    可是套索没有断,它也只能无可奈何地兜着圈子跑。这正是人们要它 干的。主人不时用鞭子抽它,用靴后跟磕它。有两回,溜蹄马还是把主人掀 翻了下来。但是他一跃而起,又跳上鞍去。

    这样持续了好久好久。头都晕了,周围的地在旋转,毡房在旋转,远 处四散的马群在旋转,群山在旋转,连天上的云也在旋转。后来,它实在累 了,便换成大步走着。真渴呀!

    但是又不给它饮水。到了晚上,也不给它卸下马鞍,只是稍稍松了极 马肚带,把它挂在马桩上歇着。笼头上的缰绳紧紧地缠在鞍桥上,这样马头 就只能平直地挺着,这个姿势它也就无法卧倒了。马澄收了起来,也放在鞍 桥上。就这样,它站了整整一宿。古利萨雷无可奈何地站着,为它经历的那 些不可思议的事情弄得神情沮丧。嚼环在嘴里老是碍事,稍稍一动,就会引 起铭心的疼痛,那股铁腥味也真不好受。嘴角肿起的包早就扯破了。肋下皮 带磨破的地方又痛又痒。在毡制的鞍垫下,擦伤的背感到酸痛难受。真想能 喝上口水呀!它听到河水哗哗在响。这使它更加干渴难耐。在河那边,跟往 常一样,马群在吃草。传来得得的马蹄声、马的嘶叫声和值夜的牧马人的哈 喝声。人们坐在毡包外的篝火边歇着了。孩子们『逼』着狗玩,学着狗汪汪地叫。 而溜蹄马站在一旁,谁也不搭理它。

    后来,月亮升起来了。群山悄悄地从昏暗中浮现出来,在朦胧的月『色』 下微微晃悠着。

    满天的星星,闪闪发光,越来越低地垂向地面。古利萨雷被困在那个 地方,老老实实、一动不动地站着。好象有谁在找它。它听到那匹小红马的 嘶叫声,——就是那匹跟它一起长大、形影不离的小母马。小红马的额际有 块象星星那样的白斑。它喜欢跟溜蹄马一起飞跑。一批公马已经在它后面追 逐了,可是它就是不理它们,总是跟溜蹄马一起跑着,远远躲开那些公马。 小红马还是马驹子,而古利萨雷也没有成年,不会做出那些公马想干的勾当。

    此刻小红马正在近处嘶叫着。对,这是它!古利萨雷能准确无误地听 出它的声音来。

    溜蹄马本想也长嘶一声来回答它,但又害怕张开那张撕裂的肿起的嘴。 这太疼了。最后,还是小红马找到了它。小红马迈着轻轻的步子,跑到跟前, 在月光下闪动着它额际的那块星星样的白斑。它的尾巴和腿都是湿淋淋的。 它淌过小河而来,随身带着河水的凉气。

    小红马先用面颊碰了碰古利萨雷,然后到处闻着,用它那柔软的温暖 的嘴唇轻轻地赠着它。小红马柔声地打着响鼻,招呼溜蹄马跟它一起离开这 儿。而古利萨雷却动弹不得。

    后来,小红马把头搁在古利萨雷的脖子上,用牙齿在它的鬃『毛』里投着 痒痒。本来,古利萨雷理应把头也搁在小红马的脖子上,给它搔一搔脖子上 的鬣『毛』。但是古利萨雷对小红马的温存无以为报。它连动都无法动一下。它 只想喝水。要是小红马让它饮足了水,该有多好!最后,小红马跑开了。古 利萨雷目送着它,直到它的身影溶化在河对面的一片沉沉夜『色』之中。它来了, 又走了。泪水夺眶而出,顺着面颊,大滴大滴往下淌,无声无息地落到前蹄 上。溜蹄马有生以来第一次哭了。

    一大早,主人来了。他环顾了一下四周春意盎然的群山,伸了个懒腰。 他笑呵呵的,——突然感到骨头一阵酸痛,不禁哼『吟』起来:

    “哎哟,古利萨雷,瞧你昨天把我摔的!怎么样?冷得哆嗦了吧?瞧, 肚子都饿瘪了。”

    他拍了拍溜蹄马的脖子,絮絮叨叨地对它说了不少亲呢的话,逗趣的 话。古利萨雷哪儿能听懂人说的话呢。塔纳巴伊说:

    “得了,你别生气了,老弟。你总不能一辈子不干事瞎逛『荡』呀。你会习 惯的,一切都会顺顺当当的。至于说,吃了点苦头,那么,不这样是不行的。 老弟,生活就是那么回事,它『逼』得你四个蹄子都钉上马掌。可往后,你再遇 到路上磕磕碰碰的石头,你就不用犯愁了。你饿了,是吧?想饮水吧?我知 道……”

    塔纳巴伊把溜蹄马牵到河边。他小心翼翼地从它磨破的嘴里取下嚼环。 古利萨雷颤巍巍地俯向水面,感到一阵寒气,眼睛都感到酸痛了。呵!多么 甜美的水!为此,它多么感激它的主人啊!

    就这样,古利萨雷很快就习惯了备鞍,丝毫也不感到马具的拘束了。 驮着骑手,它感到轻松愉快。主人不时轻轻地勒住缰绳,而它却急着向前飞 奔,一路上响起溜蹄马式的细碎的马蹄声。古利萨雷学会了驮着人跑得又快 又稳,这一点叫大家赞不绝口;

    “你让它驮一桶水,保险一滴不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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