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风景线-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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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人家?你要有个当治保主任的父亲那还差不多。
王志芳是个鼻炎,说完一句话总要吭吭两下,通鼻子。要是放在别人那保不准会让人生厌,但那时候王志芳这个动作却让人感觉很自然很萧洒,以至于村里一些爱赶时髦的年轻人也跟着学,说完一句话,吭吭两下,自以为很美。
儿时,村里的小代销店是心目中的天堂。那诱人的香味、高高的柜台、琳琅满目的百货食品,让人产生一千个幻想。年节时,父母给上三两毛钱,攥在手里,小脑袋里便填满了欲望,买上几分钱糖块,买上几分钱炸弹,再买上几分钱铅笔本子什么的,若是还能剩上几分钱在口袋里,那可是件很奢侈的事。王志芳对孩子们总是很友好,笑嘻嘻的,不会让你口袋里只有几分钱来买东西时产生自卑。王志芳在记忆里是个美好的象征,是和诱人的物品连在一起的。
代销店不但吸引孩子,也让大人们眼馋。闲时,几个大人们就坐在长长的柜台上聊天,边聊着边看看货架上的食品,就算解了馋。有时候馋得很,口袋又实在没钱,几个大人就可劲地吹,这个说,要有钱买它半个代销店回去!咱想吃啥就吃啥。那个说,要管饱了我一顿吃它八斤煮饼不喝水!……那一回王志芳听了这话说不服,王志芳说,科娃你别吹,你要能一顿吃了八斤煮饼,白吃,我掏钱。谁料那科娃一拍胸脯道,不信马上就来实的。于是,八斤煮饼堆在了柜台上,好奇的人们马上就围了一大圈子。开始几包科娃吃得很快,几乎是狼吞虎咽,后来就慢了,一小口一小口,细嚼慢咽。再后来,就不是吃,简直是往下塞,脖子都直了。有人劝科娃,别吃了,撑死你。科娃不回答,继续往下塞,吃不'完咋办,他可掏不起那钱!终于吃完了,科娃刚想站身,哇的一下,吐了柜台……。为这事王志芳挨了村委会的严厉批评,听说回到家他父亲还狠狠揍了他一顿。那时总想,王志芳那么大个人还挨父亲揍,真好笑。
后来改革开放,村里的代销店承包给了个体,王志芳也从此结束了他的柜台生涯。
王志芳先是在家里干了几年农活,吃不了那苦,后来就在城里给人补鞋。王志芳是个细心人,补鞋没说的,加上他人干净,相貌也好,往那一坐,找他补鞋的人就满了,同样是补鞋的,他比别人都挣钱多。城里人补鞋,大家都说,找那个菜市街上的老王去,进菜市街右手第二个便是,他补的鞋子最牢靠。于是,在城里人眼里,王志芳成了另一种象征。
生活中,每个人都扮演着一个角色,你扮演什么角色完全由你自己 决定。王志芳是小人物,但他给我,给许多人留下美好的印象,虽然是小角色,他扮演得好,这回我让他当主角 。
作者:周友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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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宝
二宝生在一个闭塞落后的小山村。小山村四面环山,唯一一条通往外界的崎岖山路,窄得开不过一驾四套马车。二宝九岁时第一次跟爹下县城,看见县城宽阔平展得叫他眼空的大马路,跟爹说,我长大了也给咱村修这么条路。
山里娃没出息,二宝长大连中学都没考上,只好跟着爹去县农场下苦力。
二宝在学校不是一流的学生,在农场却是最出色的劳动力。他长得虎背熊腰,拳头握起来象一头四棱八瓣的小南瓜,浑身有使不完的力气。二宝有力气,却不是那种只会使蛮劲的笨汉。他干起活来干净利落,没有一个多余动作,象胸有成竹的画家轻轻几笔便写意真切,更象手段高明的语言大师,了了数言就能切中要害。他每次劳动总要光着膀子,圆滚而富有弹性的肌肉,简直可以和健美运动员媲美,两臂挥动时,那些有力的肌群便在黝黑的皮肤下优美地翻滚,让人联想起野狼跑动时的和谐韵律。在劳动中,二宝找到自己的生命价值,也赢得了场长的器重和劳工们敬佩。
那年暑季,场长在省城上医学院的女儿王静回来度假,给单调乏味的农场带来勃勃生机。王静长得白白嫩嫩,穿一套粉红色的短裙,袒露得体的胸前挂一串白玉石项链;那种少女特有的魅力;让场里的老少爷们心往神驰、蠢蠢欲动。就在这个暑假里,王静和二宝暗地里相爱了。妙龄的少男少女,爱情之火一旦点燃,便再难扑灭。场长知道这事后,歇力反对,一怒之下将二宝赶出了农场。二宝临走时甩出一句硬梆梆的话:你放心,我不会再纠缠王静的,但我要让事实证明,我配得上王静!
二宝从农场回到山村后,正赶上老村长带村里人炸山开路,二宝当时就咬破手指写血书,并发誓说,山路修不通,他就不结婚!
八年后的一天,就在山路即将开通的最后关头,二宝却在一次山石滑坡中,被埋在下面。。。。。。。等二宝从昏迷中睁开眼睛,已是两天以后的事了,他恍惚看见父亲和村民们的身影,大声地呼喊几句。快躲开!快躲开!就又昏迷过去。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出现在他面前的是县委李书记慈祥的面孔,他笑了笑,想挣扎着起来,身子象压了一座泰山,一动也动不了。他隐隐听到村民哭诉的声音:。。。。。。六年前,老村长在一次炸山炮中意外遇难后,全村人都泄了气,二宝他。。。。。。。接着,他又看到一个熟悉的、八年来总在梦里出现的身影,他叫了声王静,便迫不及待地向她奔去,突然,他觉得自己一下子挣脱了压在身上的泰山,轻盈得几乎没有份量。。。。。。
二宝的墓碑上刻着两个钢劲有力的大字:山魂。
作者:周友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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婷婷发屋
清明过后,小镇上又多了家发屋,叫“婷婷发屋”。门面只有那么一间,装修得也很一般,看上去跟别的发屋没有什么大的区别。
开头那几天,因为没有顾客,门庭显得格外的冷静,那个叫婷婷的女主人便搬个凳子稳重地在门口坐着,不厌其烦地看着街上的行人,嘴角流露着安静的、不意察觉的微笑。
铁生是第一个来婷婷发屋的顾客。他一头凌乱的长发,肩上搭着件多处都开了洞的牛仔上衣,大大咧咧走了过来。
“要理发吗?”婷婷微笑着问。
“理!统统理掉。要光。”铁生粗声粗气的。
婷婷不作声。为铁生洗了头,安排他坐好,等要动剪的时候才轻声说:“其实你留个平头最好。这样吧;我先给你理成平头;理完后你要觉得不好;我再给你理光。。。。。。”
铁生说:“我只要光。”
平头理出来了,跟铁生那棱角分明的脸型相配;显得刚毅而又精神。对着镜子;连铁生本人也从心里承认这是最适合自己的发型。当婷婷征求他意见的时候,便含糊地说:“还凑合;就这样吧。”
铁生是这镇上的“红头发”;谁惹翻了他便甭想在这站住脚。婷婷并没有想到铁生这次是专门找岔子来的,更没想到又那么轻易过了关。
以后;铁生便只找婷婷理发;还把他手下二毛、石虎、明珠一伙“白条子”都介绍到这里来。
渐渐地,铁生、二毛他们都跟婷婷熟了,成天惹事生非了便去发屋转悠。开始,铁生向婷婷吹嘘他的本事,讲如何赤手空拳制服四个彪开大汉;讲他如何刁难捉弄村镇干部;讲他怎样的跺一脚全镇都要动一动。婷婷不动声色地听着,也不时淡淡地笑,不做任何评价。不夸奖也不贬责。铁生却觉得自己越讲越心虚,有那种一拳打空的感觉。慢慢地,铁生们就觉得婷婷和一般的女孩“不一样”;不一样在哪里他们自己也说不清。是婷婷待他们好吗?说不上。他对每个上门来的人都是一样和气的态度;是婷婷手段高明吗?看不出。她给人的印象倒是很诚实很朴素;是婷婷有魅力吗?也不是。说实在婷婷长得不算美;是那种随处都可撞见的普通女孩。可是铁生们却不由地敬重她;虽说她岁数不大;他们都拿她当大姐看;挑水拉煤的杂活大家都抢着干;跟在外面的作为比起来简直有天壤之别。
婷婷发屋就日见红火了。
一日;趁大伙都在的时候;婷婷对着铁生说:“铁生;有几句话我想了好久;不知道该不该讲出来。”
铁生说:“有什么该不该的;讲就是啦。”
“我说出来如果不中听;全当没说过算了。”婷婷说。
铁生说:“甭客气,敢有不听的!”
婷婷便说:“我父亲是一家装璜公司的总经理;他最爱说的一句话是:任何一个有劳动能力的人不去自食其力是件可耻的事。这次我出来开发屋;母亲死活不同意;怕我到外边受苦;吃不消;怕这怕那;父亲却很很赞同;他说孩子长大了应该自立;老依靠别人生活;不就成了寄生虫了吗?按说你们都二十大几的人了;也该是干事业的时候了;成天这么在镇上晃荡;也不怕别人指着脊背骂娘。”
铁生是硬汉子,长这么大从不把打骂当一回事,可是婷婷这几句平常的话却使他羞得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这以后,镇上不见不铁生的影子。
不久传来消息说;铁生包揽了镇上的机砖厂;把手下的那十几个“晃荡鬼”都拉拢入了伙。
镇上的人们都象得了什么喜事一样;连区老院的老人们也说:“老天终于睁开了眼;把这帮祸害归了巢;这下镇上可安宁啦。”
快到旧历新年的时候;婷婷退掉租房准备停业回家。那天一大早;婷婷整理好东西推开门。二毛、明珠十几个后生一溜溜站在门口,手里提着新年的礼物。
婷婷一时愣住了:“你们。。。。。。”
这时候,她发现铁生没有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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贼
丑娃穿了羊皮袄要出门的时候,媳妇在被窝里说,死鬼,偷风不偷雨,偷雨不偷雪,这风雪天的你不要命啦!丑娃说明天一早森森饭馆不是要货?到时候你给人家笑呀咋的。再说我哪次出马失脚了你瞎操心,把猫蛋被子盖好了稳稳的睡。
漫天漫地的雪衬托着夜色,刺骨的寒风呜呜地刮着,盐颗子雪迎面打着丑娃的脸,不分眉眼,还往脖子里钻。丑娃的大头皮靴踩着雪地嘎吱嘎吱响,心里却热乎乎的。做贼人不怕冻。
丑娃进王庄的时候,村东头福生家的“德国黑”第一个吠,呜--汪汪!引得好几家狗连声响应,丑娃在心里直骂福生的娘,说土匪!谁不知道你当个税务所的干部让人家水泥厂几千元给送条“德国黑”,亏人亏的,等我有机会不收拾了它才怪,狗日的土匪!丑娃摸到满发家的柴门后,定定神望望四下听听屋里无动静,就伸手摸着门关开门。满发这破柴门丑娃熟透啦,前几天还出165元买他的老山羊,满发喘着说200元不跌角要就要不要就走人。丑娃不跟他争辩说走就走,心里却说走着瞧。那只老山羊如今就在南墙根的羊棚下斜卧着,见来人霍地一下站起来咩咩地叫。丑娃一吃惊心就提到嗓子眼,本能地看看窗户并无动静才敢去解羊栓。解开了,拉,羊不走,还咩咩地叫。丑娃急了就一边用手捏紧羊嘴巴,一边猫了腰使劲往外拉,心里骂自己志亏了八辈子先人干这号提心吊胆了事,以后说啥也让猫蛋好好念书干些有头有脸的光鲜事。
丑娃牵羊拐过小巷时,身后那只眼睛感觉满发家的灯亮了,心里想等满发穿衣服起来看看羊丢了早就迟了八辈子。并暗暗告诫自己要镇定,不能慌,一慌就容易出错,有几次不是就因为慌中出错险些失了脚,再说这大雪天的,羊蹄子脚印儿怎能瞒过人眼。快到福生家门口时〃德国黑〃又吠。丑娃说吠吧吠吧让你吠个够。一直把羊牵着拐到福生的大铁门口,然后猛地张开双臂抱起山羊跨几个大步向村外跑。做贼人劲大,丑娃一口气就把100多斤重的山羊抱出村外,然后放下来喘口气,还回过头来看看夜色里白茫茫的王庄,心里说福生你倒霉吧,看当个税务所的小干部成天把你个脸挺的,几个臭钱还不是亏人亏来的,土匪!大天白日的抢人。
丑娃把老山羊拉回村子时心里还不瓷实,又特意拐了条巷把羊拉到村里最有名气的惯偷“独眼龙”家门口,再故技重演,一把抱起山羊跨出几个大步往回走。
雪停了,风更紧密地刮。丑娃回到家把羊拉进院里的“地下室”安置好,开了手电看看电子表已是凌晨4点多钟,便拿了扫帚把门前印了羊蹄子脚印迹的雪地扫干净,才关了院门回屋叫醒媳妇给他帮手宰羊。
天蒙蒙亮时有人敲门。做贼人心虚,丑娃心里早乱成一团麻,对媳妇说坏了,可能事发了咋办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