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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巴金作品精编(新)-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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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从我底怀里摸出一把匕首来,在他底脸上晃了一下。 

  “‘放了我,饶了我罢,看在上帝底面上!’他一点男子气也没有,竟然向我跪下了。但是我底妻子底血使我忘记了一切。‘狗,现在我要拿你底血来洗我妻子底血了。’我说着就对准他底胸膛把匕首刺了进去。他哀叫了一声。在车灯底微光下我看见他底痛苦的挣扎和脸上那种难看的表情,我非常满意,我觉得我一生从来不曾有过这样的幸福。雨点打湿了我底身体。但是我底心还很热。我抽出匕首,血跟了出来。我把匕首放在嘴唇边,用舌舐着刀叶,我把血都吃了。我不觉得有什么味道,只觉得热。我藏了匕首,把那个垂死的身体拖到岸边,抛进河里去了。 

  “雨势又大起来,在漆黑的天空中,看不见什么,他底身体马上就被浪花吞去了,一点踪迹也不留,一声呻吟也没有。河岸上跟先前完全一样。这好像是梦,可是我底身子很热,唇边还有血底气味。 

  “我赶车离了河岸,一路上我唱着歌,心里非常快乐,觉得我是世间最幸福的人。我底仇人已经在我底手里死掉一个了。 

  “希米特失踪了,但没有一个人知道是我把他杀死的。不过我不久也就离开了这个城市,因为鲁登堡已经离开这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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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节:一切的痛苦和琐碎事情
作者: 叶 舟

  “这三年来我到处跟着他。他到哪里,我也要到哪里。自然在他旅行是容易的;在我却很困难,往往因为筹旅费的缘故耽误了时间,等我赶到那个地方,他已经走了。我跟他到过来比锡,到过汉堡,到过柏林,到过维也纳,最后到了巴黎。三年来我历尽千辛万苦,做过种种的工作,每天只吃白面包,喝清水,但是我从没有一天失掉过健康和勇气。一个伟大的理想鼓舞着我,——复仇。一想到那个屠杀犹太人的刽子手而且是我底仇人的鲁登堡底死,我觉得这是莫大的幸福。为了这个未来的幸福,我就忘记了一切的痛苦和琐碎事情。 

  “到了巴黎以后,我买了一支手枪,到处探访他底踪迹。后来从一个犹太朋友那里知道他常常到日光咖啡店去。 

  “我每天出门时总要把那支装好子弹的手枪吻许久。有一天我果然找着他了。他一个人坐在咖啡店里面。 

  “我闯了进去,对他叫道:‘现在福尔恭席太因找着你了。’我连续发了三枪,我亲眼看见三颗子弹都打进了他底身体。他只是呻吟着。我却在一阵混乱中逃走了。这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候。 

  “没有人捉住我,我到过比利时,到过瑞士,才到了意大利。我底姓名响遍了全个欧洲,可是我自己却依旧困苦地、无名地而且像一只狗那样被人追踪地活着。 

  “我底精力渐渐地消失了。从前因为有仇人在,有复仇的事待做,所以我能够历千辛万苦而活着。现在呢,生活没有了目标,复仇的幸福已经过去。我没有家,没有亲友;在前面横着不可知的困苦的将来。工厂里的繁重的工作和奴隶般的生活,我实在厌倦了。我一个人不能够改变这一切。我决定把我的生活结束,因为我一生再也不会有那样的幸福了。”三医生说到这里,停了一会儿,把桌上的一杯咖啡端起来喝完了,又惋惜地接下去说:“福尔恭席太因底遗书大概就这样完结了。我很对不起他,不曾把他底遗书发表,因为他底话虽是真实的,我虽然也像他那样相信复仇是最大的幸福,但是人们互相仇杀的事在我看来终于是可怕的。难道除了复仇以外,我们便找不到别的道路吗?……譬如宽恕,不更好吗?……” 

  “我倒劝你把他底遗书交给我发表,这样就可以把鲁登堡事件底悬案解决了。你把福尔恭席太因底秘密永远藏在你底心里,又有什么好处?”新闻记者热心地说。 

  医生在沉思,还没有答话,比约席开口了。他严肃地、决断地说:“在现在,除了以眼还眼,以牙还牙外,还没有别的路。” 

  路,我想是有的,不过他们不想走罢了。至于路是什么呢?在我也只有含糊的概念。 

  奇怪的是医生既然相信复仇是最大的幸福,却又说起宽恕来。这不是很矛盾的吗? 

  我们都在思索,大家不再开口。我默默地抬起头,望着繁星在深蓝的天空中飞舞。 

  巴金写《家》时用的桌凳 

  哑了的三角琴 

  父亲的书房里有一件奇怪的东西。那是一只俄国的木制三角琴,已经很破旧了,上面的三根弦断了两根。这许多年来,我一直看见这只琴挂在墙角的壁上。但是父亲从来没有弹过它,甚至动也没有动过它。它高高地挂在墙角,灰尘盖住它的身体。它凄惨地望着那一架大钢琴,羡慕钢琴的幸运和美妙的声音。可是它从来不曾发过一声悲叹或者呻吟。它哑了,连哀诉它过去生活的力量也失掉了。我叫它做“哑了的三角琴”。 

  我曾经几次问过父亲,为什么要把这个无用的东西挂在房里。父亲的回答永远是这样的一句话:“你不懂。”但是我的好奇心反而更强了。我想我一定要把这只三角琴弄下来看看,或者想法使它发出声音。但是我知道父亲不许我这样做。而且父亲出门的时候总是把书房锁起来。我问狄约东勒夫人(管家妇)要钥匙,她也不肯给我。 

  有一天午后父亲匆忙地出去了,他忘记锁上书房门。狄约东勒夫人在厨房里安排什么。我偷偷地进了父亲的书房。 

  哑了的三角琴苦闷地望着我。我不能忍耐地跑到墙角,抬起头仔细地看它。我把手伸上去。但是我的手太短了。我慢慢地拉了一把椅子过去,自己再爬上椅子。我的身子抖着,我的手也在打颤。我的手指挨到了三角琴,自己也不知道怎样地忽然缩回了手,耳边起了一个响声,我胆怯地下了椅子。 

  地上躺着那只哑了的三角琴,已经成了几块破烂的旧木板。现在它不但哑,而且永远地死了。这个祸是我闯下来的。我吓昏了,痴痴地立了一会儿,连忙把椅子拖回原处,便不作声地往外面跑。刚刚跑出书房门,我就撞在一个人的怀里。 

  “什么事情?跑得这样快!”这个人捏住我的两只膀子说。我抬起头看,正是我的父亲。 

  我红着脸,不敢回答一句话,又不敢挣脱身子跑开,就被父亲拉进了书房。 

  三角琴的尸首静静地躺在地上,成了可怕的样子,很显明地映在我的眼睛里。我掉开了头。“啊,原来是你干的事!我晓得它总有一天会毁在你的手里。”父亲并不责备我,他的声音很柔和,而且略带悲伤的调子。父亲本来是一个和蔼的人,我很少看见他恶声骂人。可是我把他的东西弄坏以后,他连一句责备的话也没有,却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了。 

  他放了我,一个人去把那些碎木板一片一片地拾了起来细看,又小心地把它们用报纸包起来,然后慎重地放到橱里去。 

  他回到书桌前,在那把活动椅上坐下,头埋在桌上,不说一句话。我很感动,又很后悔,我慢慢地走到他的身边,抚摩他的膀子。我说:“父亲,请你饶恕我。我并不是故意毁坏它的。” 

  父亲慢慢地抬起头。他的眼睛亮起来。“你哭了!”他抚着我的头发说。“孩子,我的好孩子!……我并不怪你,我不过在思索,在回忆一件事情。”他感动地把我紧紧地抱在怀里。“父亲,你又在想念母亲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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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节:哑了的三角琴
作者: 叶 舟

  “孩子,是的。”父亲松了手回答说。他揩了一下眼睛,又加了一句话:“不,我还在想一件更遥远的、更遥远的事情。” 

  他的眼睛渐渐地阴暗起来。他微微地叹息了一声,又抚着我的头说:“这跟你母亲也有关系。” 

  我在两岁的时候便失掉了母亲,母亲的音容在我的记忆中早已消失了。只有书房里壁炉架上还放着母亲的照像,穿着俄国女人的服装,这是在圣彼得堡摄的;我就是在那个地方出世,我的母亲也就是死在那里。 

  这些都是父亲告诉我的。这一两年来每天晚上在我睡觉以前父亲总要向我讲一件关于母亲的事,然后才叫狄约东勒夫人带我去睡。关于母亲的事我已经听得很多了。我这时便惊讶地问:“父亲,怎么还有关于母亲的事情我不知道的?” 

  “孩子,多着呢,”父亲苦笑地说,“你母亲的好处是永远说不完的。……” 

  “那么快向我说,快说给我听。”我拍着父亲的双膝请求道,“凡是跟母亲有关的话,我都愿意听。” 

  “好,我今晚上再告诉你罢。”父亲温和地说,“现在让我静静地思索一下。你出去玩玩。”他把我的头拍了两下,就做个手势,要我出去。 

  “好。”我答应一声,就高高兴兴地出去了,完全忘记了打碎三角琴的事情。 

  果然到了晚上,用过晚餐以后,父亲就把我带到书房里面去。他坐在沙发上,我站在他面前,靠着他的身子听他讲话。 

  “说起来已经是十多年前的事了。”父亲这样地开始了他的故事,他的声音非常温和。“是在我同你母亲结婚以后的第二年,那时你还没有出世。我在圣彼得堡大使馆里做参赞。 

  “这一年夏天,你母亲一定要我陪她到西伯利亚去旅行。你母亲本来是一个活泼好动的女子。她爱音乐,又好旅行。就在这一年春天她的一个好友从西伯利亚回来,这位女士是《纽约日报》的记者,到西伯利亚去考察监狱制度。她在我们家里住了两天。她向你母亲谈了不少西伯利亚的故事。尤其使你母亲感到兴趣的,是囚人的歌谣。你母亲因为这位女士的劝告和鼓舞,便下了到西伯利亚去采集囚人歌谣的决心。我们终于去了。 

  “我们是六月里从圣彼得堡出发的,身上带着监狱与流放部的介绍信。我们在西伯利亚差不多住了半年。凡是西伯利亚的重要监狱与流放地,我们都去看过了。 

  “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在流放地还容易听见流放人的歌声。在监狱里要听见囚人的歌声却很难。监狱里向来绝对禁止囚人唱歌,犯了这个禁例,就要受严重的处罚。久处在这样的环境之下,连本来会唱歌的人也失掉了唱歌的兴致。况且囚人从来就不相信禁卒,凡是禁卒叫他们做不合狱规的事,他们都以为是在陷害他们。所以每次禁卒引着我们走进一间大监房,向那些囚人说:‘孩子们,这位太太和这位先生是来听你们唱歌的。你们随便给他们唱一两首歌罢。’那时候他们总是惊讶地望着我们,不肯开口。如果他们给逼得厉害了,他们 

  便简单地回答说:‘不会唱。’任是怎样强迫,都没有用处。一定要等到我们用了许多温和的话劝他们,或者你母亲先给他们唱一两首歌,他们才肯放声唱起来。这些歌里面常常有几首是非常出色,非常好的。例如那首有名的《脚镣进行曲》与《长夜漫漫何时旦》,便是我们此行最好的成绩。你母亲后来把它们介绍到西欧各国和美洲了。但是可惜这样的歌我们采集得不多。 

  “这些囚人大部分是农民,而俄国农民又是天生的音乐家。他们对音乐有特殊的爱好。在他们中间我们可以找出一些人,只要给他们以音乐的教育,他们就能够成为音乐界的杰出人物。我们在西伯利亚就遇到一个这样的人。我们第一次听见的《长夜漫漫何时旦》便是从他的口里唱出来的。 

  “这是一个完全未受过教育的青年农人,加拉监狱中的囚犯。我还记得那一天的情形:我们把来意告诉狱中当局的时候,在旁边的一个禁卒插嘴说:‘我知道拉狄焦夫会唱歌,’典狱便叫他把拉狄焦夫领来。 

  “拉狄焦夫来了,年纪很轻,还不到三十岁。一对暗黑的大眼,一头栗色的细发,样子一点也不凶恶,如果不是穿着囚衣,戴着脚镣,谁也想不到他是一个杀人犯。他站在我们的面前,胆怯地望着我们。 

  “‘拉狄焦夫,我听见人说你会唱歌,是不是?’典狱问。 

  “他微笑了一下,温和地答道:‘大人,他们在跟我开玩笑。……很久以前,我还在地上劳动的时候,我倒常常干这种事情,现在完全忘掉了。’“‘你现在不想试一试吗?’典狱温和地问,‘这两位客人特地从远道来听你唱歌。不要怕,他们不是调查员,他们是音乐家。’“这个囚人的暗黑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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