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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所有人都在撒谎-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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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小红帽。
  前面有几个小姐披着红色绶带,正在促销化妆品。
  我走上去,问一个小姐:“请问,你看没看见有一个戴小红帽的孩子?”
  那个小姐好像害怕惹麻烦一样连连摇头。
  我刚想走到另一个柜台问,突然听见身后有人轻轻说:“你找的是我吗?”
  我回头一看,竟然是那个突然消失的中年男子!可是孩子不见了,那顶小红帽戴在中年男子的脑袋上,怪模怪样的。他警惕地看着我,轻声说:“你找我有事吗?”
  我愣愣地问:“那个小孩呢?”
  “我就是小孩啊。”
  我不想再受他的玩弄,低头朝外走。我放弃了。
  中年男子在后面依然声音很轻地说:“叔叔,你去哪儿?”
  ●太太
  这个城市极其诡谲。
  所有人都和我有一层隔阂。
  难道仅仅因为我是一个外乡人?事情绝不这么简单。
  我感到了孤独。
  我忽然很想念我的太太。
  她是我的配偶,我的亲人,她夜里和我相拥而睡,缠绵交融。
  她爱我。
  这次我离开家,没有告诉她实情,但是她从我的神态感觉出了一点什么,不停地追问我:“你这次到底去干什么?”
  “取一份资料。我不是跟你说过吗?”
  “我总觉得你好像有事瞒着我。”
  “别胡思乱想了。”
  我走出家门时,太太心事重重地望着我,仍然很不放心。
  我正想着,突然眼前一亮:
  是太太!
  她怎么来到了泉城?是不是对我不放心跟来了?
  她上身是一件卡腰大小的小夹克,砖红色的。她买的时候,我就赞不绝口。下身穿着一条牛仔裤,那是她最喜欢穿的裤子。
  “芳芳!”我大声喊她的名字。
  同时,我在心里紧急地盘算,该怎么对她说。取材料不需要多么复杂的程序,她一定会让我跟她一起返回。我不能回,那个人正在向周继节节逼近,如果我跟太太回去了,就前功尽弃了!
  奇怪的是,太太竟然没有回头。
  我跟她只有十几米的距离,她应该听得很清楚。
  “芳芳!”我又喊了一声。
  她猛地停下了脚步,但是没有回过头来,而是微微转了转脑袋,似乎想确定是不是在喊她。
  “芳芳,是我!”
  她这次听清了,竟突然加快了脚步。
  她走进了街边一家咖啡厅。
  那家咖啡厅的门窗上画着奇形怪状的图案,层檐遮很很低。
  这是怎么了?连太太都和我捉迷藏了。
  我也走了进去。
  里面的面积很大,但是没有一个顾客,所有的桌椅都空着。吧台站着一个侍应生,穿着粉红色制服,扎着领花。他脸色苍白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像个木头人。
  太太呢?
  梦魇一样的现实已经让我不再用正常的眼光看待这个世界,我弯下腰,俯在地上扫视了一圈,除了桌子腿就用椅子腿,没有我亲爱的太太。

  所有人都在撒谎(6)

  我径直走向那个木头人。
  “请问,您要点什么?”
  “一杯啤酒,吉威。”
  “请稍等。”
  他把啤酒递给我的时候,我问他:“你看没看见进来一个女人?”
  “女人?没有。”
  我根本不相信他的话,我坐在高脚凳上一边喝酒一边四处张望。
  刚才那个女人突兀地出现了,她坐在靠窗的一个位子上,看窗外。那条深紫色的发带,那副浅灰色的近视眼镜,那条古铜色木制项链……我太熟悉了!她就是我太太啊!
  不过,我看不见她的正面。
  我试探地叫了一声:“是芳芳吗?”
  她慢慢转过头来,竟然是一张陌生的脸!
  “对不起,我认错人了……”我不自然地说。
  她毫无表情地看着我。
  我尴尬地转过头来,发现那个侍应生也在看着我,他的表情和那个女人一模一样。
  我感到这家咖啡厅阴气森森。
  在两个人的注视下,我只好低下头,心烦意乱地喝那杯啤酒。这时候,我的目光落在了地上,看到吧台底部有红色的液体慢慢流出来。
  毫无疑问那是血。
  侍应生笔直地站在吧台里,那血就是从他脚下流出来的……
  我吃惊地看着他。
  我发现他的脸色越来越白。
  我跳下高脚凳,颤颤地说:“你怎么了?”
  他怔怔地看着我,沙哑地说:“没怎么啊。”
  我把啤酒放在吧台上,快步走向门口。
  那个女人突然说话了:“先生!”
  我哆嗦了一下,停住了,转头看她。
  她说:“请问,这附近有没有幼儿园?”
  ●404房间
  天色晚了,幼儿园该放学了。
  我徒步走了一天,累极了。我想在附近找一家宾馆。
  前边不远有一个“仙乐宾馆”,看样子很普通。我走过去,登记了一个标准间,收费竟然是404元。
  我接到钥匙牌,上面写着404房间。真是巧了。
  我爬上4楼,一个短发服务员站在那里,微笑着对我说:“您好。”
  “你好。”
  我走过她,找到自己的房间,打开门,进去了。
  我全身酸痛,一下就栽到床上,连饭都不想吃了。
  我梳理着一天的经历,感到十分荒谬,惟一真诚的是这个宾馆服务员的微笑。
  迷迷糊糊睡了一觉,醒来时都半夜了,我感到口渴得很,就去倒水。
  暖瓶是空的。
  我给服务台打电话,让她送一瓶热水来。
  大约五分钟之后,门铃响了。
  我把门打开一条缝,那个短发服务员出现在门口。
  “您好,给您送水。”
  我把门打开了。
  她拎着一瓶水走进来,放下,又拎起另一个空瓶……
  接下来,她就该走了。
  是的,她是来送水的,她是值班的服务员,这是她的工作,现在,她放下了水,当然就该走了。
  可是,她没有走。
  她到了门口,把门关上了,又反锁了。
  “你……”我愣了。
  我是客人,她是服务员,孤男寡女,她要干什么?
  她放下空瓶,淡淡地说:“不干什么,我只想跟你要点钱。”
  “你……跟我要钱?”
  “是啊,跟你要钱。”
  “我凭什么给你钱?”
  “凭什么?”她哈哈大笑起来:“门外站着三个男人,他们都是地痞。你不给钱,我就大声喊叫,说你嫖我。你想一下。”
  “我投诉你!”
  “你错了,我不是这个宾馆的服务员。”
  “你不是?”
  “我不是。”
  “那你是……”
  “我是一个鸡,芦花鸡。”她仍然甜美地微笑着。
  我一下就软下来。
  我相信这个古怪的城市很有可能让我一夜间就身败名裂。我试探地问了一句:“……你要多少钱?”
  “我和你赌一下。”
  “怎么赌?”
  “一分钱和一万元钱,你可以选择。”
  我不知她是什么用意,只好说:“我当然选择一分钱。”
  “那好,你给我一分钱,我现在就走。我只要一分钱,如果你有,那就算你幸运。”
  我的钱包里肯定没有一分钱,不论是纸币还是硬币。
  但是我不甘心,还是把钱包拿出来,把所有的钱都倒出来。
  最小面值的钱竟是一元。
  我拿了几张百元钞票,乞求地看着她:“我这次出差没带太多的钱,我只是一个级别很低的技术员。咱俩远无冤近无仇,请你不要为难我。这几百块钱你拿去,算是我请你吃宵夜了……”
  她甜甜地笑着,摇了摇头。
  “没商量吗?”
  “没商量。唉,你的运气真糟糕。”
  我从包子里取出一摞钱,狠狠地摔在床上,说:“拿上,快滚开!”
  她笑着拿起钱,并不急着走,而是把卦条撕开,数起来。她数钱的样子一点不熟练,很难看,而且慢极了,一张,一张,一张……
  我看着她那猥琐地数钱的样子,恨不得冲上去把她掐死。

  所有人都在撒谎(7)

  但是我不能,如果我有掐死她的胆量,那还不如被她诬赖了。
  我忍受着她数钱的声音,忽然觉得,她并不是最可恨的——在这座遍地谎言的城市里,抢劫反而是惟一一种真诚的行为。
  次日,我来到宾馆经理室,问那个秃头经理:“昨晚,在4楼值班的服务员是不是梳短发?”
  他想了想,说:“不是,是长发。”
  我说:“我能见一下她吗?”
  “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出了点小事情。不过没什么,我只想问她一点情况。”
  经理打了个电话,叫那个服务员过来。
  大约十分钟之后,门开了,她走进来。
  我一惊,正是她!
  不过,令我感到恐惧的是——她留着披肩的长发。
  如果一个人做案时是长发,后来变成了短发,那一定是剪掉了。可是,无论如何短发一夜之间也不可能变成长发!
  我警惕地观察着她的头发,那绝对是真的。
  她进了门之后,拘谨地看了看经理,又看了看我,好像不知道为什么叫她。
  经理说:“小郝,这位客人有点情况要问你。”
  “噢。”她把头转向我。
  “昨夜你值班,对吗?”我问。
  “是啊。”
  “你有没有给我送过水?”
  “你没有要水啊。”
  这次轮到我瞪大了眼。
  “你一直在服务台吗?”
  “一直在。”说到这里,她好像想起了什么:“半夜时,我上卫生间离开了一会儿。”
  我无话可说了。
  我觉得,不管是长发还是短发,她们统统在撒谎。
  惟一真实的是:我的钱里少了一万元。
  ●更近了
  周继的爸爸妈妈发现,周继越来越沉默了,这不像一个四岁半的孩子。
  而且,他越来越不愿意上幼儿园。
  问他为什么,他不说。
  爸爸还是每天都把他送到幼儿园去。
  他和老师交流情况,老师说,她也觉得周继越来越不愿意说话了。他总是警觉地观察幼儿园的每一个小朋友,还有每一个老师……
  只有周继明白他自己是怎么回事。
  他跟爸爸妈妈说过,那个人在逼近他,对老师也说过,可是大人们都不相信他。他们甚至要把他送到医院去。
  周继于是就再也不说了。
  他时刻聆听那恐怖的脚步声,忽而模糊,忽而清晰,它越来越近……
  ●心脏
  也许是奔走太急了,我感到右下腹疼痛,恶心,呕吐,典型的阑尾炎症状。
  我来到旁边一家医院。
  其实,我也对那个土下的人充满恐惧(请原谅我的实话),不过,因为我是惟一一个可以和他抗衡的人,所以我必须勇敢地站出来。如果我得了慢性阑尾炎,那我肯定就不是他的对手了。
  一进医院的大门,就有一股死亡的气息扑鼻而来。
  我对自己说:不要误解,这其实是来苏尔的味道……
  可是,我劝不了自己,仍然觉得那是死亡的气味。也许,这家医院刚刚死了人,才会让我有这样强烈的感觉吧。
  大厅里有很多满脸愁容的患者和家属。还有很多医护人员急匆匆走来走去。
  这些医护人员都穿着白大褂,雪白雪白的大褂,一尘不染。
  奇怪的是,他们都戴着大口罩,看不见他们的脸,只露出眼睛。
  因此,我觉得所有医护人员长得都一样。
  医院里有一个白衣天使在熙来攘往。——这句是病句。
  我想撒尿。
  我向一个男医生打听卫生间。
  这个人同样包裹得严严实实,我仅仅是通过他的形状判断他是个男医生。男医生朝走廊的尽头指了指。
  大厅里很明亮,走廊尽头却很暗淡。
  我走过去。
  果然,走廊尽头第三个门是女厕,第二个门是男厕。
  我要跨进卫生间里的时候,随便看了一眼最里头的那个门,一下就站住了,那门上写着:太平间。
  太平间竟然在门诊楼里,这让我感到很病态,尿一下就没了。
  这好像是一个病态的医院。
  不过,切除阑尾只是个小手术,我估计没什么问题,于是就挂了号。
  接着,我敲开了外科的门,看见一个戴大口罩的医生正在诊室里和一个肥胖的患者谈话。
  那个医生的嘴在口罩后面说:“你出去呆一会儿再进来。”
  “好的好的好的。”我一边说一边小心地退出来,轻轻关上门。
  司机怕交警,良民怕无赖,患者怕医生。
  患者的健康和生命都攥在医生手里,于是医生拥有了上帝的威严。
  终于,那个肥胖的患者满面红光地走了出来。
  我进去了。
  那个医生冷漠地看着我。
  尽管通过那两只眼珠我连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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