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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石康文集-第1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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弄走。
  我们终于到了山顶。山顶上那个临时兵营已经七扭八歪,被炮火熏黑了,残破不堪。我站在山顶,头上是早晨一片深红色的天空。我心情抑郁地望着山下的阿克苏姆城。
  我们身后是一个建筑物的废墟。它的一部分瓦楞铝板屋顶还残留着,在黎明的微风中发出怪异的吱嘎声和呻吟声。我前边的地面上有个士兵的钢盔,前面被流弹打开了一条口子。再远一点有个弹坑,里面有一只已经腐烂的军靴。
  现在天色更亮了,我望见了山下远方阿克苏姆城中心的那块绿地,那些巨大的石碑大多都立在那块草坪上。再远一点是个空无一人的广场,广场那边就是锡安山圣玛利教堂的垛墙和尖塔,它们处在一个被隔离开的建筑区里。这座宏伟大厦旁边有座不大的灰色花岗石礼拜堂,周围有一圈铁蒺藜栅栏,没有窗户,紧闭着大门,还有个生了绿锈的铜圆顶。
  这就是约柜的圣所,它既离我很近,又离我很远;既可以接近,又无法接近。它里面有我全部问题的答案,有我全部探寻考察工作的证据或者反证。因此,我望着山下远处这座礼拜堂的时候,心里自然对它怀着渴望和尊重,怀着希望和激动,怀着想走进它里面去的迫切,但也怀着忐忑,因为我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如愿以偿。
  稻草人
  我们回到了小宾馆,去吃早餐。我们在那里一直坐到上午10点左右,周围是一群格外阴郁、满脸愁容的提格雷人——他们都是来听爱德的那台短波收音机的新闻广播的。那收音机一直在嗡嗡作响,不断发出僻啪的声音。哈戈斯为这些人做翻译。
  我环顾周围人的脸:年轻的和年老的,英俊漂亮的和相貌平平的,这些人对发生在遥远地方的一场战争竟会产生如此强烈的兴趣,这实在使我震惊。这样也许能转移他们的注意力,使他们暂时忘记自己身边的这场激烈冲突,它已经使这个小城的许多许多人丧生或者变成了残废。也许他们的这种兴趣来自于同情心,因为想到了其他人正在遭受野蛮的轰炸。
  我品味着眼前这个场景的含义,于是想到:在埃塞俄比亚政府统治阿克苏姆的时期,这些百姓个个心惊胆战,生活在恐怖中,因此根本没有做以上这些联想的自由。在我看来,虽然这里的人异常贫困,虽然这里的学校都关闭了,虽然人们因为害怕空袭而不能公开活动,虽然农民几乎无法耕种他们的田地,虽然人们正在受到饥荒的威胁,这里的情况还是比从前改善了,并且是大大改善了。
  上午11点左右,爱德已经排好了当天拍摄的时间表。哈戈斯和我去了城里,朝那个〃石碑苑〃的方向走去。半路上我们看见了TPLF的一张手绘宣传画,上面把门格斯图总统画成一个张着血盆大口的恶魔,帽子上有个血淋淋的纳粹符号,一队队士兵正从他的嘴里开出来。他头上的天空里盘旋着7架米格式飞机,他身边都是坦克和大炮。画面上还有一句用提格雷文写的口号:〃我们绝不在独裁者门格斯图面前下跪。〃
  我们走在阿克苏姆弹坑遍地的大街上,经过了一个个残破的小货摊和空空如也的店铺,在简陋的房屋中间穿行,还遇见了一股步行者的人流——僧侣、修女、神甫、顽童、尊敬的长者以及农民,他们来自乡下和村镇。一个女人抱着一只装着水的大陶罐;几群十几岁的男孩子也像其他地方的男孩子一样,竭力想使自己显得很帅。我想到,要是在几年以前,我可能会相当愉快地站在一边,而政府却会把这些人统统送走,送到那些搬迁营地去。
  我说:〃哈戈斯,你们打败了政府军以后,阿克苏姆的情况真是大不一样了。我虽然说不出到底怎么不同,可还是感到这里的气氛完全变了。〃
  〃这是因为谁都不再害怕了。〃过了一会儿,这位TPLF军官回答说。
  〃连轰炸和空袭也不怕了吗?〃
  〃我们当然怕那些事情。不过,与其说它们令人恐惧,还不如说它们令人厌烦,何况我们已经找到了对付它们的办法。过去政府在这里的时候,我们躲避不了集中营、拷打和胡乱抓人的暴行。那些才是长期压在我们身上的恐怖。可是,当我们开始反抗的时候,你知道发生了什么吗?〃
  〃不,不太清楚。〃
  〃我们发现那些恐怖全都是稻草人散布的,自由始终紧握在我们手里。〃
  我们来到了〃石碑苑〃。我在这些伟大的独石巨碑中间走着。我感到它们的做工是个奇迹,那个设计出它们的、被遗忘的文化,其惊人技巧也使我惊诧。我记得,1983年那位护卫僧曾告诉我,这些石碑是借助约柜才竖立起来的,是借助〃约柜和天火〃竖立起来的。
  当时我还不知道如何理解那位老僧人的这句话。现在,根据我了解到的一切,我知道他说的那句话可能是真的。在约柜的历史上,它曾经创造过许多奇迹:竖立几百吨重的石碑当然不会超出它的能力范围。
  奇迹成真
  那天下午4点,哈戈斯的父亲来到了小宾馆,告诉我们说那位助理神甫答应见我们。他说,按照礼法的规矩他不能陪我们一起去,但他还是详细地告诉我们去见助理神甫该怎么走。
  于是,哈戈斯和我便去锡安山圣玛利教堂。我们走到了教堂建筑群后面一片拥挤的小屋那里,然后穿过一个不高的门廊,来到一个过道里。我们敲开门,进入了一个院子。院子里一只凳子上坐着一位身穿黑色长袍的老者。
  他见我们朝他走过去,便轻声吩咐了一句。哈戈斯转身对我说:〃你必须站在这儿,我代表你去和他说话。〃
  接着,哈戈斯便和这位老者认真地交谈起来。我从远处看着他们谈话,感到……感到自己很无能,像瘫痪了一样,像不存在和被取消了一样。我曾想冲过去,恳求那老者同意我的请求,但我知道,我的乞求无论多么诚恳,都将落进只能听懂当地传统语言的耳朵里。
  哈戈斯终于回来了。他说:〃我已经把一切都告诉了助理神甫。他说他不能和你说话。他说,像约柜这么重要的事情,只有高级神甫和护卫僧有资格说话。〃
  〃我想,那位高级神甫还没有回来吧?〃
  〃对了,还没有。不过我有个好消息。助理神甫同意你去和护卫僧谈谈。〃
  我们走过几条满是灰尘的、迷宫般的小路,几分钟后便来到了锡安山圣玛利教堂。我们走过教堂前部的建筑,来到围在圣堂礼拜堂外面的金属栅栏前。我站了一会儿,朝栅栏里面望去。我计算了一下,我用不了十秒钟就能越过栅栏,跑到礼拜堂紧闭的大门前。
  我半开玩笑地把这个想法告诉给了哈戈斯。他听了,脸上露出一种深深的恐惧神色。
  〃千万别那么想!〃他提醒我说。他朝我们身后的锡安山圣玛利教堂那边指了指,十几个身材高大的青年执事正在那里徘徊。〃作为外国人,你理应得到尊敬,可你要是做出这么读神的举动,那就肯定会被杀掉。〃
  〃你看那位护卫僧在哪儿?〃我问。
  〃在里面。他准备好了就会来见我们。〃
  我们耐心地等到了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后来,当天色越来越暗时,那护卫僧终于露面了。他身材高大魁梧,大概比他的前任年轻20岁。像他的前任一样,他的眼睛也有白内障;像他的前任一样,他身上的长袍也散发着焚香的芬芳。
  他没有请我们进去的意思,而是朝我们走过来,从栅栏另一侧伸出双手,和我们握了握手。
  我请教他的姓名。
  他声音庄重地回答说:〃杰伯拉·米凯里。〃
  我对哈戈斯说:〃告诉他,我叫葛瑞姆·汉卡克,多年以来我一直在研究约柜的历史和传说。请告诉他我是从英国来的,英国在七千多公里以外,我希望能被允许看看约柜。〃
  哈戈斯翻译了我这番话。那护卫僧说:〃我知道,我已经知道这些情况了。〃
  〃你能让我进礼拜堂去吗?〃我问道。
  哈戈斯翻译了我这个问题。护卫僧半晌没有说话,然后才做出了我意料之中的答复:〃不。我不能这么做。〃
  我无力地争辩说:〃不过,我到这儿来,为的就是看约柜。〃
  〃那你恐怕是白来了。因为你不会见到约柜。你若像你自己说的那样,研究过我们的传统,你本来应当懂得这一点。〃
  〃我懂。可我还是希望看看约柜。〃
  〃很多人也都这么希望。但是除我以外谁都不能见到那只圣柜。连高级神甫也不能。连教会长老也不能。那是被禁止的。〃
  〃这太使我失望了。〃
  〃生活里还有比失望更糟糕的事。〃
  我问:〃至少你可以给我说说约柜是什么样子吧?我想,如果你给我讲了约柜的样子,我也会满意地离开了。〃
  〃我相信《圣经》上已经描述得很详细了。你可以去读《圣经》。〃
  〃但是我想请你用自己的话说说约柜的样子。我是说,被放在这个礼拜堂里的约柜。它是一个用金子和木头做的箱子么?飞的盖子。是不是有两个带翅膀的雕像?〃
  〃我不谈这类事情……〃
  〃人们是怎样抬约柜的呢?〃我继续问,〃是用杠子,还是用其他什么方法?约柜是轻还是重呢?〃
  〃我已经说过了,我不谈这类事情,因此我不会说的。〃
  〃约柜能行奇迹吗?〃我坚持着问,〃《圣经》里说约柜创造过许多奇迹。因此,它在阿克苏姆也创造过奇迹吗?〃
  〃它能创造奇迹。它本身……就是个奇迹。它是奇迹成真。我只能说这么多。〃
  护卫僧又从栅栏里面伸出手来,把我的手紧紧地握了一会儿,像是在告别。
  〃我还有一个问题,〃我还是不甘心,〃只有一个问题……〃
  他轻轻地点了点头。
  〃明天晚上,〃我接着说,〃主显节就开始了。到时候真约柜会被抬出来,让游行的人抬到麦·沙姆大水池去吗?会不会用一个复制品呢?〃
  哈戈斯把这个问题翻译成了提格雷语。
  护卫僧听完,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最后,他回答说:〃我已经说得够多了。你若像你说的那样研究过,那么,我想你能知道你这个问题的答案。〃
  说完,他转过身子,悄然地回到了阴影里,走了。
  标志背后的秘密
  1991年1月18日,星期五傍晚,主显节开始了。
  人们抬到〃麦·沙姆〃大水池的那个物品是一只长方形大箱子,上面盖着厚蓝布,布上绣着一只鸽子。我想起沃尔夫拉姆的《帕西法尔》里的圣杯上也有个鸽子的标志,但我知道,我看见的既不是圣杯也不是约柜,这没有半点疑问。可以说,它本身就是个标志和象征,是个标记和符号。
  正如那位法拉沙本堂神甫拉斐尔·哈达尼几个月前告诉我的那样,放在礼拜堂里的那件圣物还在那里,就在内殿里面,被严格守护着。因此,被抬出来用于群众游行的,只是它的复制品而已。然而,这个复制品却和我所熟悉的那些〃塔波特〃平板大为不同。去年我在贡德尔城主显节的游行里见过那些塔波特。而眼前的这个复制品却和《圣经》对约柜的描述完全一致。
  那么,我又为什么确认它是复制品呢?答案很简单。在主显节的两天时间里,约柜护卫僧杰伯拉·米凯里一刻也没有离开过圣堂礼拜堂。18日傍晚,游行者们抬着那只盖着蓝布的箱子朝〃麦·沙姆〃大水池走去时,我看见他还坐在铁栅栏后面,身子靠在礼拜堂的灰色花岗石上,似乎陷入了沉思。那些神甫离开的时候,他甚至连头都没有抬。他们抬走的那件东西显然对他并不十分重要。
  神甫们走后,他就回到礼拜堂里面去了。不一会儿我便听到了他那低沉的、没有节奏的唱祷声。如果我能被允许再走近一些,我肯定会闻见乳香那种美妙的芬芳。
  这是因为,在幽暗的礼拜堂里,杰伯拉·米凯里如果不是在上帝的约柜前向主进香,还能做什么呢?他被从自己的所有侪辈中选定,去完成一项为人们所珍视的嘱托;他牺牲了自己的自由,护卫着那件神圣不可冒犯的圣物。如果那件圣物不是在礼拜堂里和他在一起,还会是什么呢?
  因此,我相信自己至少已经窥见了这个象征背后的秘密。这个象征是一个光荣的奥秘,它由如此众多的奇特标志宣示出来——虽然宣示出来,却并没有泄露出来。这是因为埃塞俄比亚人懂得:你若想藏起一棵树,就必须把它放进树林里。人们在两万多个教堂里供奉的约柜复制品,如果不是真正的标志的树林,又是什么呢?
  那片树林中央,安放着真正的约柜,那只在西奈山麓制造的包金约柜。它曾经被抬过荒野,曾经被抬着渡过约旦河,曾经在以色列人夺取恩许之地的战斗中为他们带来胜利,曾经被大卫王带到耶路撒冷,公元前955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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