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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星落-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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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这件事我也没有置喙的余地,我也知道你是很反对这桩婚事的,所以所有的人也都跟着反对。可是,如果你真的敬大祭司为王姐,那就该尊重她本人的决定。她不是被逼婚的,也不是没长成的孩子,而且比大多数人都更聪明,她会这样决定自己的未来,必定有她自己的道理。我倒真的很想旗帜鲜明地站出来支持大祭司,可是我的支持没有任何力量。大祭司为自己的人生做了了不起的决定,因为她没有选择交易,却选择了爱情,我相信这对于她这样一位古埃及王室女性来说,是非常艰难的抉择。你可不可以偶尔从衡量利益得失的法老天平上走下来,从一个弟弟的角度好好为姐姐想一想呢?我知道你是为了埃及而存在的,但那并不意味着别的人都得接受这种宿命啊!——现在我可以进去睡觉了吗?”

他低垂下头,仿佛在犹豫,隔了一会,他慢悠悠地终于开了口。他说:“我很想你,可纶。”

可纶呆了呆,思绪还沉浸在方才对恋爱自由的讴歌中,尚未转弯。

现在法老漆黑的眼眸又回到了她的脸上,继续慢悠悠地说道:“你回来得太晚,我有点担心。最近我很烦,不顺心的事太多,当我觉得烦闷时,就非常想看见你,你却总是人影不见。我站在这里等你回来,也只是想看看你而已。不过我要感谢你刚才的那些话,像你这样的女子,竟然能对我说出这样的话,不但让我非常惊讶,也让我能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待这桩婚事。对女子而言,或许你所说的爱情才是最重要的,即使缺乏安定的未来,也要不顾一切地飞扑过去,对吗?”

对于这个问题,真应了那句话——“男人来自火星,女人来自水星”,自然本能的差异使这个问题不可能有任何完美的答案。可纶只想知道,德卡所谓的“像你这样的女子”到底是什么意思?她在他的眼中,又是怎样的女子呢?她很有些好奇。

“我是很糟糕的女子吗?”她试探地问。

“你满脑子除了自己还是自己,不需要别人也希望别人不需要你,没有主宰,没有归属,没有信仰,没有负担,没有感情,没有头脑,也没有心!”

这么冷酷尖锐的评价很难说是客观的,它简直就是挑衅,可纶马上火了。

“没错,我就是这样的,”她嘴硬道,“其实你不必这么罗嗦。一句话——我是个自私自利,半点都不可爱的女人,跟你那些侍妾可没法比。怎么样?既然我在你眼中是这么一钱不值,我反而高兴。麻烦你下个恩旨,让我快快离开,那不就万事大吉了吗?”

他出神地望着怒气冲冲的她,面容上浮动着难以用语言描述的温柔安详,这温柔很能镇住可纶的火气。她定了定神,转身想离开这个战场去找个安静地睡觉。这时他突然就如离了弦的箭一般一跃而起,几步就追上了她,伸手从她身后搂紧了她,他的胸口贴住她背心,俯下脸来,他的嘴唇滑过她的耳朵,他的呼吸声撞击着她的鼓膜。“我做不到!”他无奈地叹息着,吻着她柔软的耳垂,“我不能让你离开!我想你,可纶!神明了我是多么想你!”

“你可以去找你的侍妾们!”她困难地试图躲闪,“你有那么多的可供你随心所欲的女人……”

“我试过……”他的吻碎碎碾过她的脖子,“我也不想这样……总在你这里碰钉子……可是我一筹莫展……就像嗜酒的醉鬼,尝过世间绝无仅有的佳酿,别的酒就再也无法入口了……我想你……可纶……”

世间绝无仅有的佳酿……那是不是他在求欢时唯一能想到的话呢?……也许,这世间并不存在绝无仅有的佳酿,谁也不比谁更强,总能找到替代品。才几天工夫,她就成了一个歌姬的替身。

“你找错人了……”她听见自己空洞冷漠的回声,“那味佳酿不是我。你是不是佳酿喝多了,所以看见谁就是谁了呢?我是可纶,没有心也没有脑子的可纶,你的罗德比司还在酒坊里,或许正引颈期待你的恩宠呢!”

他不理会,依然热切地在她的颈项上印下他的吻,他的手伸进她的衬衣,指尖摩挲过她的肌肤。他试着吻她的唇,她清楚,若是被他的吻缠住,她就回不了头了。她不得不用更加冰冷更加抗拒的声音低喊:“放开我!我不是你的后宫玩物!你想让我把所有人都喊醒来看你的笑话吗?放开我!”

他却将她搂得更紧了,她的心脏直接就能感觉到他炽热的胸膛,幸好他不再吻她了,手也停止了动作,只听在她耳畔低低吹气,蛊惑似的说:“你会有我的孩子,他已经在你的身体里发芽了。可纶,到那时你怎么办,依然抗拒我吗?”

“那不是问题!”她不顾一切地说,“我可以解决掉它,就像云翩翩那样!”

话一出口她就知道自己过分了,但她不想承认。她被他一把推开,他后退两步,沉默了几秒种,想给她挽回的机会,她没有理会。然后他扬起手,狠狠给了她一巴掌。

啪!

可纶要的就是这个结果——激他动手!好狠的一巴掌,打得她踉跄退了好几步,差点摔到地上,脸颊顿时火辣辣地生疼——疼得好,越疼越能让自己清醒,不再留恋他的温柔!

唇边漫溢着血腥气,一时竟分不清到底是哪里在疼,她用力咬住唇,跌跌冲冲朝门奔去。

“可纶!”他喊,声音附了魔力,丝一样缠上她。

她痉挛一下,止住脚步,他立刻跃到她面前,截住她的去路。

“可纶!对不起!”他捧起她的脸,吻着她烧火的脸颊,混乱地语无伦次地说着道歉的话,“对不起,可纶,我打了你……可纶,求你不要走!求你!可纶!不要离开!求你陪着我!可纶!”

法老是如此心慌意乱地恳求着她,这感触非身临其境是不能领会万一的,这不能不叫她怦然心动,思维忽然就停滞了,自尊和欲望在乱麻一样的脑子里冲撞着,她火热的双手已然蠢蠢欲动,只想去抚摩他的脸啜吻他的眉心轻咬他的嘴唇,可她的脸颊依然很疼,他越是小心的吻她就越觉得火烧一样疼,那么多的情感在刹那间交汇于她的心里,她根本无法做出判断,魔鬼在暗处等着看她发疯,她真想崩溃算了。

“王姐一意孤行……什么都听不进去……巴比伦城摇摇欲坠……她被那个只懂吃喝玩乐的逍遥王迷惑住了……不知道她这是在襄助埃及的敌人……可纶,我太累了,累得失去了自控力,把你的赌气当成了真心话……可纶,你能不能温柔一点呢?哪怕装得温柔一点吧,我需要安慰……我只想从你这里得到一些安慰……”

眼前一阵眩晕,心头滋生出邪恶的喜悦,可纶没有言语,继续保持沉默,细细品尝这喜悦的滋味。

但法老也不曾再诉说,他骄傲的自尊心因可纶意外的沉默而迅速复苏,“……无论如何,”他话锋一转,连带着语气也变了,“你戴着王家护身符,你得尽你应尽的义务!”

法老以为她会生气,因为她那了不起的自我是厌恶一切义务与束缚的,但可纶仿佛没有听见他的话,她仰脸凝视着他,翡翠色的眼眸此刻如玻璃般晶莹剔透。

“你爱我吗?德卡?”她问。

“你相信我吗?可纶?”他答。

是,这才是重点。

她定定地瞅着他,片刻之后,她摇头。

“我不能相信你,德卡。”她深思似的说,“现在还不能——也许永远都不能!”

他的目光在她脸上来回逡巡,可纶坦然回望。她没有把握,当她又老又丑时,他是否还会这么舍不得?他自己也说了,“一个嗜酒的醉鬼”,忽然尝到另一个产地来的酒,忍不住想多喝两口而已。人心易变,一念之间,千差万别。她和他之间也并没有什么了不得的感情,他大可以再找一瓶合他口味的佳酿,这并非难事。没有爱就没有负担,没有爱就没有伤害,爱建筑在人的心里,如同城堡筑在沙上,一阵狂风一袭海浪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让它崩塌。

她还没有勇气去承受这崩塌和伤害。

最后,法老下了结论。

“我送你回‘神之居’。”他说,“去收拾一下,日出前就能到达圣庙。”

“什么?”她愣愣地瞪着他,惊讶的表情还来不及浮现。

“没有信任,是无法相互依靠的。”法老居高临下地说,“你还是回去吧!可纶!”

“可是……可是……”她欲言又止,连自己都不知道该“可是”什么。

“去吧!”法老说,意兴阑珊的口吻,“动作快点,我在宫门口等你!”

嘎然而止!一切嘎然而止!她感到她的整个生命都在这一刻被法老一刀剪断,他怎么能这样若无其事的在数秒钟里剪掉了她?

可这不正是她所盼望的吗?她还能说什么呢?

但是,她又该去哪里找一把厉害的剪刀,好将这一切从自己这头剪个干净?难道她也能像小说里的人一样幸运——在时空之旅结束后丧失这部分记忆?

这一刹那,她觉得自己是被德卡抛弃了。

第 21 章

这正是未及破晓的黎明时分,暗夜的沉寂依旧笼罩着底比斯城。隐隐有吟诵的声音夹杂在清凉的晨风中,仿佛是奥西里斯神自冥界呼出的气息,吹过卡纳克圣庙,叫人胆战心惊。

在通往内殿的列柱甬道上,肃立着两排衣履洁净,神情俨然的僧侣。他们点燃了焚香,碎碎念诵着祭祀的祈祷文。另有一队高级祭司,手持神杖,口中低吟着献给底比斯主神阿蒙的颂诗,徐徐穿行于烟雾缭绕的庭院内,去往内殿。在这样嘈杂阴郁的气氛中,人人都失去了敏锐的觉察力,甚至都不曾听见法老匆忙走来的脚步声。

谁也没有料到法老竟会在这时辰毫无预兆地降临圣庙,想来是连夜都在策马急驰了。出现在火烛微光中的法老,看上去并没有疲惫不堪,只是神色俨然,原本俊秀脸庞显得棱角分明,衬托着他那内敛沉着的目光,益加显出不可逼视的威严来。他的身后,跟着步履虚浮的‘未知’。

法老异常平静地受过众人的跪拜礼,径自走到高级祭司面前,命令道:“备酒送到内殿!我将亲自开启‘神之居’,送走‘未知’!”

人人脸上都露出了惊讶困惑的神情,但没人敢发出一点异议。高级祭司显然认为这是法老对神庙责权的又一次侵犯,因此他回应的语气分外生硬——尽管生硬,却仍是俯首帖耳的一句“是!”

法老的目光掠过聚集在庭院里的僧众,僧侣们匆促向两边避开,让出了一条通向内殿的路,也让清凉的晨风将满院缭绕的香气悠悠送至“神之居”。

“跟我进来!”法老吩咐。

‘未知’心神不定地望了法老一眼,但法老并没有站在那里供她瞻仰,他已经大步朝内殿去了。她咬咬唇,垂下绿眼睛,跟上了他。

不久前的惊魂给她留下的心理阴影还未散尽,在这鬼魅时分,若没有人陪着,她是很难再独自踏进内殿的。可她真该感谢这微不足道的恐惧,不然此刻她该拿什么来填满她空荡荡的心呢?

“上灯!”

内殿岂可灯火通明?!

大惊之下,高级祭司战战兢兢地出了声:“法老,这恐怕……”

“上灯!”法老坚持,冰如刀刃的语声轻轻拂过祭司低垂的后颈。

面色惨白的祭司再不敢多言,颤巍巍地在两边一盏一盏放置灯台。他坚持要亲自上灯,而他已经很不年轻了,养尊处优的手被滚烫的灯油烧了好几次,可纶一度以为等他点完灯时太阳也该升起来了,不过他总算还是完成了,在渐次明亮的火光里,汗水淌了他一头一脸,他看上去都快虚脱了。

“把酒放下,你去歇息吧!”法老说,等到祭司摇摇晃晃地出了视线,他才弯腰取了一杯酒,并示意可纶取另一杯。

可纶俯身,王家护身符随之垂落,沉甸甸的荷露斯神在摇曳的火光中微微晃荡。

她没有拿地上的酒杯,直起身取下了颈间的护身符,将它轻轻掷入德卡的杯中,酒溢出来,溅在他的脸上,洒在他的脚下。

然后她转身头也不回的走进了“神之居”,脚步匆促得像是在小跑,很难判断她究竟是急着回家?还是被逼着去逃亡?

“再见!德卡!这次,是真的与你再不能见了……”

她自己也没想到会用如此突兀的方式离开德卡,连说“再见”的机会都不给他。她不想听他对她说:“再见!”——少了这声冷淡的告别,她会好过很多;少了这声冷淡的告别,就像知道一个人死了却不曾听见沙土落在其棺木上的声响,那生离死别的感觉是不真切的;她真的没有勇气听他冷淡地对她说:“再见!”

现在她不想再骗自己了——这不是她想要的离开!本该欢呼雀跃的时刻,她竟难过得心如刀割,绞肠般的疼痛从她的心蔓延到每寸肌肤,眼泪大滴大滴滑落脸颊,浑身都因抽噎而颤抖,她不得不死命咬住自己的手臂,好将呜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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