俘虏(作 者:梨花烟雨)-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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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真的不想朕把恨意发泄在你的百姓身上,那就好好活著来承受朕的所有恨意吧。”他站起身,淡淡的对身边宫女道:“天亮了,替他穿上……符合他罪犯身份的囚服,朕这最後一点的温柔,已经结束了。”说完,他再也不看素衣一眼,一步一步,沈沈的走了出去。
皇後叛逃这一件事,借著郁苍的口,在顷刻间就传遍了大臣们早朝之前落脚的朝房。郁苍有著自己的打算,趁著完颜绪没有严命他保守秘密的时候,将这件事弄得人尽皆知,那样,即使完颜绪有心徇私,众大臣们也不会答应了。一时间,朝房里议论纷纷,众大臣们回忆起皇上对这个皇後的宠爱,不由得更是愤恨不已,纷纷大骂素衣忘恩负义,绝不能轻饶,甚至有人已经请刑部尚书将那凌迟之刑所用的器具准备妥当了。
忽听一声高唱道:“上朝。”众人这才按著品级大小鱼贯走入朝堂,一个个咬牙切齿,待看到完颜绪熬得通红的双目,不由得都为皇上心酸,对素衣的恨就更加强烈。
简单的奏完事,完颜绪见众人都无本再奏,只是眼望著自己,人人满目怒火,他叹了一口气,知道这些臣子已知道了素衣的事,只好问道:“皇後素衣,心系故国,於昨日叛逃出去,幸得郁爱卿不辞劳苦,四处搜拿,星夜擒获。如今该如何发落,刑部尚书你说说看。”
贺坚越众而出,沈声道:“皇後身为国母,理应辅佐君王,统领後宫,为天下人之典范,可他不但不思君恩,还私自结党,利用皇上对他的宠爱反了出去,其心连禽兽尚且不如,且犯下如此滔天巨罪,理应凌迟处死,受那千刀万刮之刑,请皇上保重龙体,下旨诛杀罪人,以为天下人之警。”
完颜绪苦笑一下,他其实早知道贺坚会给出什麽样的答案,偏偏他知道这答案自己还不能拒绝。心底叹道:完颜绪啊完颜绪,到现在你仍舍不得他,一想到他要死就恨不得自己也跟随他到黄泉为伴,你……你哪里还是当初的金辽大王啊。他有心救下素衣一命,但自己向来是以法治国,如今带头破坏法规的威严,日後还如何驾驭臣下,统领天下百姓呢。
立时有几个大臣看出皇上心中不舍,连忙出列跪倒在地,纷纷请求完颜绪处死素衣,完颜绪见群情汹涌,情知今次确实保不住素衣性命了。然张了几次嘴,那“赐死”二字终究无法出口,话没说出来,泪水倒要夺眶而出。他连忙趁低头咳嗽时拿袖子蹭了。
正僵持不下时,只见小太子完颜朔由殿外进来,直挺挺的跪到地上说道:“父皇,儿臣知道母後大逆不道,所犯之罪实在无可饶恕,盼父皇念在他教导我有功,免他一死,治以活罪,儿臣求父皇开恩。”说完在地下磕了三个头。
众大臣都惊异看著这素来孤僻的太子殿下,均不明白他对素衣感情为何如此深厚。完颜绪目中射出欣慰之色,朔儿慢慢的懂事,知道替自己解围了。他环顾众臣一眼,缓缓开口道:“朔儿年纪幼小,早年丧母,又未从其他嫔妃处得到半点温情,唯有皇後对他教育关爱。朕今日处死皇後无妨,却难免为太子留下一生阴影,何况一死也实难泄朕心头之恨。如今且将他仗责六十,贬为宫中下奴,让他日夜受那屈辱苦楚,如此既不枉法,也可泄朕心头之恨,也不致为太子留下阴影,岂不一举三得,众卿家以为如何?”
众臣面面相觑,均知完颜绪时至今日,仍是有意偏袒,若要反对,皇上分明是心意已决。又见完颜朔早已跪下,大声道:“父皇圣明。”少不得只好卖太子一个人情,纷纷附和道:“皇上圣明,如此甚好。”
郁苍只气的牙痒痒,却也无可奈何,眼珠一转,已计上心来,趁著大家议论,谁都不注意的当儿,悄悄对来到殿里领旨行刑的宫卫道:“等一下往死里打,且只打他双腿。”他是大将军,那宫卫如何肯得罪,何况完颜绪又没有规定打哪儿,如何打,欣然领命而去。
完颜绪父子看素衣一身白色囚服被带到大殿,然後两个人上来去掉枷锁,拿著一条绳子架著他出去,俱是心如刀绞。只是如今救下他一命已是不易。六十廷仗也还是完颜绪自作主张,否则让刑部尚书来定,只怕一百仗也不能完事,就算他身体强健,也必落下终生残疾不可。所以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下最好的办法了。
不说两人在这里心乱如麻,只说朝堂上大臣们还在纷纷议论,忽然门外传来廷仗击肉的啪啪声。完颜绪心中一紧,双手死命握著,郁苍嘴角却泛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奸笑。小太子完颜朔定力终差,低著头,泪水已流了下来。
宫门外的廷仗仍然“啪啪”的想著,完颜绪整个人痛得像是被掏去了灵魂,翻来覆去的想著:素素,你为什麽不叫,你叫出来或许还会好受一点,素素,你为什麽不呼痛?你……你喊出来啊。
那廷仗一下一下,打在了素衣的身上,却敲进了完颜绪的心里。他面色仍然沈静,只有从苍白,不住颤抖著的双唇上能寻出一点端倪。正心痛的时候,忽见完颜朔“蹭”的一声站起,大声道:“不对……”话未完,人已经冲了出去。
完颜绪心中一紧,连忙步下龙座,就听完颜朔大怒的声音在殿外响起:“谁……谁让你们这麽打的?”他又惊又惧,急忙来到外面,一众大臣也跟了出来。只见完颜朔站在绑著素衣的长凳边,正大声责问著两个行刑的宫卫。长凳上素衣一身白色囚服已经被汗水湿透,双腿的腿弯处一片血肉模糊。完颜绪眼前一黑,连忙勉强站住,扑到素衣面前一看,只见他唇上尽是斑斑血迹,人却已经昏了过去。
“素……素素……”他摸著那张布满冷汗的面孔,心痛的喃喃自语,忽听完颜朔哭道:“父皇……父皇不要打了,母後的一只腿……已经……已经……被他们……被他们打断了。”
这一句话就如晴天霹雳一样,完颜绪猛然抬起头来,失声道:“你……你说什麽?”
完颜朔抹去眼泪,一手指著那两个侍卫,恨恨道:“都是他们捣的鬼,我在殿里听了半天才发觉不对,赶出来一看,原来就是这两个混蛋,他们专打母後的腿弯,所以廷仗击肉的声音才不是发闷而是‘啪啪’作响,我刚才粗粗看了一下,才发现母後的一条腿……已经被……已经被……”
俘虏 正文 第九段
章节字数:12703 更新时间:07…05…27 19:31
完颜绪怔怔的站在那里,看著素衣惨不忍睹的腿弯,只觉心中的感觉奇怪的紧,一方面像是被利刃狠狠的一下一下戳著,另一方面,却又从内心深处升出一股痛快淋漓的快意。脑海中有一个声音不断重复著:腿断了,腿断了,断了他就再也不能逃走了,再也不能逃了……
“父皇。”完颜朔紧张的摇著自己父亲,以为他伤心过度,却见父亲看了自己一眼,然後又抬头看了看大臣们,良久才咬牙问道:“还有多少仗?”
一个宫卫上前报道:“启禀皇上,还有二十仗。”
完颜绪握了握拳头,一狠心道:“继续行刑,但是不许再往腿上打了。”说完看也不看长凳上昏迷的素衣一眼,疾步走回大殿。
完颜朔不敢置信的看著父皇和一种大臣消失的身影,耳边又响起了廷仗落下去的声音,他鼻子一酸,忽然扑了过去伏在素衣背上,大声道:“这二十仗我来代他,你们就打我吧。”
两个宫卫面面相觑,却均是不敢下手,完颜朔摆出平日不讲理的面孔,对著要上前架开他的太监宫女道:“你们谁敢动我,让你们吃不了兜著走。”吓得这些人登时再不敢动手,正僵持著,忽闻一声悠悠叹息道:“太子殿下,你起来吧,别再让皇上为难了。”他抬头一看,原来却是梓侬梓豔两个站在身後,方才的话便是处於梓豔之口。
完颜朔戒备的看著她们两个,却不肯稍离,梓豔道:“你以为真的是皇上狠心,不念半点旧情吗?其实错了,素衣罪大恶极,皇上饶过他的性命,已经是徇私了,大臣们不过是因为碍著面子,才未有人拂逆反对。如今若见皇上连仗责之刑也要徇私,岂不说明他对素衣仍一往情深,半点惩罚的决心都没有。大臣们怎能容许一个叛逃谋反的贼子继续蛊惑圣聪,必定联合起来要皇上依法杀他,到那时,就算皇上有心要保全他性命,只怕也未必保全的了。太子殿下若真要救他,就请先离开,让宫卫把这二十仗打完吧。”
完颜朔慢慢松开了手,梓侬忙上前把他搂在怀里,哽咽道:“奴婢陪殿下回宫。”说完带著他一步三回头的去了。这里宫卫执起廷仗,行完了刑,进殿向完颜绪报告完毕。完颜绪便淡淡问道:“梓豔,皇後的下人房准备好了吗?”听梓豔说准备妥了。他叹道:“吩咐人把他抬过去,找个御医看看,用些药,等到……等到伤势痊愈,就让他做活吧。”说完看了众大臣一眼道:“还有本吗?”
贺坚再度出列,躬身道:“启禀万岁,素衣不念圣恩,所犯之罪,实在是十恶不赦,蒙皇上天恩,法外施仁,如今贬为下奴,臣以为,皇上当诏告天下,废除他皇後身份,望皇上恩准。”他此话一出,其余大臣无不附和。
完颜绪思索良久,终於黯然点头道:“贺爱卿说的没错,朕会即日下旨宣布这件事情,退朝吧。”说完缓缓走下龙座,径自回宫。
梓豔在他後面跟著,看著他的颓废背影,哪里还是以前那意气风发的金辽大王。记忆中,即便是老大王去世,主子也未这样难过。她其实对完颜绪忠心不二,看见他这副样子,心中也不知是什麽滋味。心里默默道:皇上啊,梓豔并非绝情之人,那张素笺,里面其实蕴藏著昭雪素将军之冤的重要证据,你但凡对他的爱浅一些,不致关心则乱,以你的聪明睿智,何愁不能发觉,如今你竟迷恋他迷恋到这个地步,一听他谋反,竟连神魂都丢掉了,那梓豔也不得不随郁将军除掉他。奴婢有愧於素将军,却无愧於皇上,无愧於金辽的江山社稷。
主仆二人默默回宫,只见完颜朔还在那里伤心,太後与梓侬正在软语安抚。完颜绪看见太後,连忙强堆起笑容道:“这大暑天,母後怎麽来了?有什麽话当宣儿子去听才是。“
太後叹了口气道:“哀家听说皇後出了事。唉,他终归是大齐将军,怎肯和咱们一条心呢?废了就废了吧。只是朔儿一直伤心到现在,哀家才过来看看。这也奇怪,这孩子向来孤僻高傲,那素衣敢情有鬼魅之能吗?怎就将你们父子迷惑至此?”
完颜绪不语,却听完颜朔抽抽噎噎的道:“皇阿奶,你不知道,朔儿从小就没了娘亲。父皇把孙儿交给那些嫔妃教养。可是她们不是想借著孙儿向父皇邀宠,就是想凭著孙儿登上後座。她们有求於我,向来任我胡作非为,就算孙儿捉弄了她们,她们也惧怕父皇,或怕孙儿将来做皇上报复她们,所以竟没有一个肯告诉孙儿那样做不对,那样做不该。可她们越是这样不敢逆孙儿半点,孙儿越知道她们没有一个是真心为孙儿好的。只有母後,他是真心为孙儿好,他告诉孙儿哪些该做,哪些不该做,他教导孙儿做人为君的道理。如果孙儿的母亲还活著,也一定是这样教导孙儿的。可是……可是他现在……竟然叛逃谋反……皇阿奶,他为什麽要这样做?如果他早知道有今天,他就不该对孙儿那麽好啊。皇阿奶……”
完颜朔在这里一行哭一行说,闻者无不落泪。就连梓豔也是心有戚戚。完颜绪使劲儿的抬著头,不使泪落下,重复道:“不错,素素他如果早就准备好有这一天,为何还要给我们父子那麽些温暖的时光,素素,你……你实在是太让朕伤心了。”
冷不防太後使劲的喝了一声道:“皇儿,你这样哪里还像是我们金辽的皇帝?你父王死时,哀家还未见你这样伤心欲绝过,此时就丢了一个谋反的皇後,又有什麽可惜?只在这里自怨自艾。朔儿还小,难免不能控制感情,你不说教导他勿为这样人这样事挂怀,倒自己也在那里伤悲,你还是你父王的儿子吗?婆婆***竟像个女人,家国天下,都被你放到哪里去了?是不是在脑子後面呢?”
一番话说得完颜绪冷汗涔涔,连忙垂手恭立,诚恳道:“母後教训的是,犹如当头棒喝,孩儿谨记母後教诲,以家国天下为重,决不陷溺在叛将的感情里无法自拔,无法自制。”说完看向完颜朔道:“你想必也听到了皇阿奶的话吧,还不快去学习功课呢。”
完颜朔委屈的离开太後怀抱,答应著去了,刚走到门口,忽听太後又语重心长的道:“从今而後,你们父子更要励精图治,若从此一蹶不振,岂不正遂了那素衣的心吗?更叫齐人看不起咱们了。”说完又对完颜绪道:“你留著他的性命也好,就让他看看,皇帝虽然是金辽人,照样能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