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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一地烟灰-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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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出来之后,我感觉一身的恶臭还没有褪去,便站在风里拼命地拍打着自己的衣服,老k走过来拉住我说:“哥们儿,放开点。”我笑了笑说:“本来就不关我的事。”

    没过多久,发生了一件更为劲爆的事:政保处和学生会在例行检查时,竟然在物理实验室捉了“『奸』”,据说被抓住后“帅哥”竟指着衣冠不整的女孩说是她勾引自己的。考虑到女孩刚满十八周岁,不能追究他的刑事责任,便开除他了事,而女孩作退学处理。

    第二天晚上,“帅哥”走夜路被人套麻袋揍了一顿,一条腿骨折,一只睾丸破碎,我和老k蹲坑的时候又听到了这则“娱乐新闻”。老k撅着白花花的屁股,悄悄对我说:“你他妈真狠。”我浅笑了一下,低声说:“那条腿算你的,我可没动它。”

    退学之后,肖雨涵就从一中消失了。偶尔蹲坑时也听到一些关于她的传闻,说她怀了小孩却不肯打掉,被父母赶出门,一个人大着肚子去了广东……听到这些时,我便止不住蹲在那里痛苦地呻『吟』。旁边的哥们儿掉过头来问怎么了,是不是便秘。我转过头去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是痔疮。“哦,真是有痔不在年高啊,来,哥们儿试试这个,贼管用。”他竟从兜里掏出一盒“化痔栓”来。

    十八岁的青春就在这无边无际的渺茫和混沌不清的郁闷中度过。

    我每天趴在教室那个专属于我的角落里睡觉,除了偶尔发出鼾声之外,大部分时间安静得像扔在那里的扫把拖布垃圾篓。

    我整日重复着一个相同的梦,梦里我孑然一身地站在低沉的铅灰『色』天空下,周围是一望无际的戈壁,我孤独地愤怒地绝望地走着,找不到方向,也看不到尽头。连我歇斯底里的咆哮,都没有回应。

    我似乎从来都没有睡踏实过,做梦的时候我甚至能听到老师讲课的声音。有时候睡得实在是颈椎疼了或者脚麻了,我也会出去走走。信马由缰地走在罗城的大街上,眯着眼瞟着形形『色』『色』的人从身旁掠过,他们牵引着我的思维像这座小城的“摩的”一样肆无忌惮地奔驰。

    漫无目的地走着,有时遇到一个易拉罐,我就会全神贯注地踢着它,它滚到哪里我就走到哪里,伴着它“叮咚哐啷”的声响一遍又一遍地穿行在罗城的大街小巷。

    那时我不爱上网,甚至可以说是厌恶上网。尽管如此我还是给自己弄了个网名叫“破罐子破踢”,我不知道我的破易拉罐还能踢多久,我想如果不是卢sir——那个与我势不两立的老头儿,我可能要踢一辈子,至少,踢到高中毕业。

    高三第一学期开学半个月了,卢sir还没有来上课。有一天睡觉刚醒,听见帅气的班长和秀气的学习委员沉痛地向大家宣告卢sir肺癌晚期的消息,然后发动大家捐款慰问。我突然对这个自己一直反感的老头儿产生了怜惜、同情甚至愧疚。

    当我吃力地提着一大堆补品走进特护病房时,卢sir如我想象的那样怔住了,他那散漫的眼神突然之间变得紧张犀利,他在思考我为什么会过来。

    “你——来啦?”他故作平静地问道。“嗯。”我拉了条凳子坐在他床边,“听说你身体不大好。”“肺癌。”他苦笑了一下,喉咙像个风箱一样呼呼作响,“你离远点啊。”

    “没事。”我认真地看着这个老头,他的五官已经深深地塌陷了下去,只有眼袋松松垮垮地浮肿着,像两个皮囊。皮肤比原来白了很多,像要融入这个病房似的。

    “最近——过得怎么样?”我知道其实他是想问学习怎么样的。

    我笑道:“浑浑噩噩,我都不好意思跟你说。”他也轻松地笑了笑,似乎对我的这种状态习以为常。我记得这是他第一次对我笑,真诚地笑:“知道那时候我为什么想要你进文科班吗?”我没有回答,静静地看着他。“因为你身上有股气质——诗人气质。”

    “诗人气质?!”我惊诧地看着他,“没那么玄乎吧,我从来没写过那玩意儿呢。”

    “我不是这个意思。好比说,你不一定是贵族,但也可能有贵族气质,明白吗?”我将信将疑地点点头。“我觉得你是个学文的料,指不定以后会在这方面有所作为的!”他吃力地往上支起身子,“而你肯定以为我是想把你挤出班去吧?”我不大好意思地低下头去:

    “其实——我当时也决定报文科的。”

    “我知道,你小子肚子里的花花肠子我都知道。”他说完兀自哈哈大笑起来,“可惜了一个好女孩啊。都怪我……”他的眼神黯淡了下去。

    “不怪你,这都是宿命。”我宽慰道。“你这么年轻,也相信宿命?”卢sir直愣愣地看着我。我突然意识到对一个大限将至的人谈论宿命是件大不敬的事,于是沉默地低下头去,心里惶『惑』得不敢说话。

    “牧云啊,今天你来看我,说实话,是我没想到的。老实说,教了这么多年书,你还是第一个让我头疼的学生。你的个『性』太强,除非你自己,否则谁也无法改变你,谁也无法拯救你。”他突然猛烈地咳了起来,我看到了他手帕上的血迹,“其实你是个很有天分的孩子,这是我凭三十年教学经验看出来的,如果现在开始努力的话,一年时间,考个本科没问题。”本科?大学?多么遥远的梦想,多么美丽的奢望。

    “相信我,虽然……我看不到那一天。”

    卢sir的追悼会开在一个月后的阴天。全班都去了,唯独我一个人待在教室做理综试题。两个半小时的试卷,我从早上做到下午,连午饭都没吃。我相信,卢sir要是看到我这样,他会原谅我没去送他的。

    卢sir,你信不信那个让你头疼的流氓学生,已经考上了赫赫有名的p大,穿上了威武的军装呢?

    “我晕!来了这么久,还没见过美女呢?”沙皮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熄灯号刚刚吹完,宿舍里就开始悄悄聊起来。

    “就是啊,连食堂的服务员都是大妈级别的,还让不让人活了。”

    “什么破专业啊,一个女的都不招,干脆让咱一千多号人都剃光头披袈裟得了。”

    “哎,高中时还老嫌班里女生质量不好,歪瓜劣枣的,现在想想,有总比没有好啊。”

    “有酸汤饺子的时候,嫌白面馍馍不好吃;啥都没了,就连糠窝窝头都惦记。”邱爷一语道破天机。

    “曾经有一段真实的感情摆在我的面前,我没有珍惜,直到失去才懂得……”沙皮很有才地背出了星爷的那段台词。

    “吵死啊你们,想惊动教导员吗?都给我声音小点!”老马低声训斥道,“没有女人就不能活了吗?我在青海挺了两年,不照样好好的嘛。”

    

一地烟灰 第四根 看上去很美

    “班长,你以前的部队也没有美女啊?”沙皮同情地问道。

    “哎,别说美女了,”老马曾经沧海地感慨道,“到了那地方,见了母猪都眨眯眼。”

    我们“轰”地笑起来,笑得床都颤巍巍的,这时一支手电的光从窗口直刷刷地『射』过来,紧接着教导员踢门而入。“睡不着?睡不着是吧?给你们找点活儿干,听我口令:紧急集合 !”

    我们“哗”地跳下床,上铺的几乎是滚下来的,大家『摸』黑找着自己的行头。猪头低声喊着:“糟了,我的『迷』彩服洗了。”“穿湿的,赶快!”“我的鞋呢?我的鞋呢?”黑暗中传来邱爷慌『乱』的声音,但没人顾得上他了,大伙仓皇地整理着自己的装备,一个接一个地冲出了门。

    九十秒之后,楼下『操』场集合。老马是第一个到的,猪头穿着还淌着水的『迷』彩服奔过来,沙皮边跑边打着背包,赶到集合点时,背包捆得跟粽子似的,却也结实。最后一个是邱爷,他没穿袜子蹬着一双皮鞋跑了过来,教导员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大『操』场五公里,跑完回来军姿练习。”

    “向右——转,跑步——走!”老马喊着口令带着我们在四百米一圈的『操』场上跑着,整齐的脚步在安静的深夜显得尤为张扬。穿着前面安了钢板的“三节头”跑步的邱爷是最痛苦的,这种比木屐还硬的东西穿着走路都要打起水泡,何况用来跑五公里。几圈下来,邱爷的脚后跟皮都没了。他实在是撑不下去了,便脱了鞋赤脚在炉渣跑道上跑着,尖利的炉渣很快便嵌进邱爷可怜的脚掌里,疼得这个西北男人眼泪哗哗的。

    折腾完是凌晨一点,我们沉默地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邱爷的被子里,隐约传来压抑的抽泣声。

    那次紧急集合之后,我们再也不敢夜谈。邱爷原本皱巴巴的脸上,显出一副更加忧郁的样子。经历了上次的切肤之痛后,他现在一有空就抓紧练习体能,没事就抓着哑铃和臂力器张牙舞爪。在他的带领下兄弟们掀起了轰轰烈烈的练兵高『潮』,猪头高喊着为了减肥要多做仰卧起坐,但通常他仰卧下去之后要起坐便只有等到明天早上吹起床号;小b也热衷于俯卧撑,但通常只见他俯卧,要撑起来就很难了。

    我一时兴起,抓住邱爷这个典型写了一篇《从赤脚佬到肌肉男》

    的稿子投给学校的报纸,几天后,我意外地被教导员叫到办公室。

    “报告!”我敲门进去,站在那里战战兢兢。

    “来来来,冯牧云,坐!”教导员换了张脸似的热情洋溢地招呼道,说完亲自给我搬来一个凳子。我诚惶诚恐地保持着军姿,努力回忆着这几天犯了啥错误至于他要绕这么大的圈子来“教导”我。

    “不错啊,有才!刚来一个多月就发表文章了。”他向我递来一份校报,我一看上面印着我的名字,还有我的那篇文章,不过名字改成了《从“重点人”到训练标兵》,里面的文字也被改得面目全非,添加了许多诸如“从军报国”“爱军习武”“为国防事业奉献青春”

    的字眼。

    我粗略地看了一看,有种“吃进去的是饭,拉出的却是屎”的感觉。

    “好小子,不错不错,好好写,多发表几篇,年底给你评先进。”教导员拍着我的肩膀甚是殷切。

    “谢谢教导员栽培,我会加倍努力的。”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都觉得自己太谄媚。

    “好好好!这样吧,特批你这个星期出去转转,以后发表一篇,奖你一个‘西安假’。”

    在“西安假”的诱『惑』下,我的文章屡见报端。久而久之,我竟成了队里的宣传报道组组长兼任校报的学员编辑,我想要是高中语文老师听到这个消息的话,估计他会抓狂的。他曾当着全班的面举着我的作文本说:“冯牧云,明天帮我带瓶红墨水,我这瓶都给你改作文改完了。”打开作文本一看,里面净是改过的错别字和标点符号,看上去一片鲜红,让人误以为他看我作文看得吐血了。什么叫“呕心沥血”啊,这就是!

    我整日咬着笔头拼凑着“携笔从戎”“建功疆场”“敢打必胜”

    的词句,时不时还煞有介事地拿个“记者证”和采访本去为领导歌功颂德拍马屁,日子过得相当红火。不但如期完成了逛遍西安大小景点的计划,还发了一笔小横财。

    年底结算稿费的时候,我决定请班里的战友撮一顿。在学校餐厅的包间里,我们风卷残云般地向服务员展示了我们如狼似虎的战斗作风。汤足饭饱后,四眼打着韭菜味的饱嗝感慨道:“一不小心,大学生活就过了八分之一了。刚来的时候,一个劲儿地想回去,没想到能挺到现在。”沙皮夹起一块掉在桌上的糖醋里脊,意犹未尽地看着:“哥们儿那会老想着怎么样不重不轻得个啥病或者残疾一把让学校给退回去。”“想回还不容易?现在出门脱光衣服在学校『裸』奔一圈,边跑边喊:p大,我日你妈!明天这时候你肯定衣锦还乡了。”

    小b很天才地为沙皮支了个招儿,大伙儿哄笑起来。“最郁闷的就是女生太少了,这就好比菜里没盐,寡淡寡淡的。”猪头说:“看来未来几年要解决的最大问题就是找个对象了。”“瞧你那点出息!想要在部队混,要管好两样东西。”老马看着我们兴趣盎然的样子,很满意自己卖的关子。“啥呀?”“老马,别吊胃口了。”我们都有点急了,催问道。“管住自己的嘴巴,还有那玩意儿。”“噢!”我们心悦诚服地点着头,觉得这句话甚是有理。我突然想起新训时厕所门上看到的那句话,憋了好久决定背出来和大家分享:“生活就像被强『奸』——”“如果不能反抗,就默默享受吧!”我刚念完上句,大伙儿齐刷刷地接上了下句,之后集体爆笑了起来。

    寒假在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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