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地烟灰-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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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接着,我请老马牵头拉了几个从部队考上来的“班长”吃了顿饭,这伙人军龄长、能力强、经验丰富,在学员中威信很高,即使他们不当骨干依旧是学员们的“精神领袖”,他们要造反绝对一呼百应,反过来说他们要顶你,这位子就保管坐得稳稳当当的。
我“班长班长”地叫着挨个儿给他们敬酒,把他们哄得乐颠颠的,最后的祝酒词都成了“坚决支持连长”、“坚决拥护连长”。
剩下的工作便是“三把火”了。第一把,我重申和细化了一些规定和要求,并且适当放宽和修改了以前让学员们比较反感的制度,同时明确了惩罚措施;第二把,逮了几个爱出头的“兵油子”,由于知道这些人都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主儿,我决定不再对他们单个进行一些“隔靴搔痒”式的惩罚,而是让所在班排“代他受过”,这样一来,几个人、几十个人同他一起受罚,脸皮再厚的人也扛不住。所以没等第三把火烧起来,全连基本上“井井有条”了。
我诚心实意要请老马喝个酒,因为不管是我当连长还是排长,在背后为我出谋划策的都是他。老马说:“咱就算了,要不班里聚一聚吧,趁着这机会好好聊聊,免得兄弟几个生分了。”
依旧是“芬芳苑”。他们几个进来后明显有些拘谨,其中耗子竟喊了一句“连长”,把我噎在那里半天说不出话来。老马一瞪眼,说:“瞧你那德行,叫的啥玩意?现在是班里聚餐,哪里有什么破连长?都按以前的来!”我看了老马一眼,接住了他的话:“哥儿几个,你们的冯子才几天不待在班里就被大伙儿给弄得这么生分了啊,这也忒伤人心了。”大伙面面相觑,邱爷解释说:“其实大伙儿也没这意思,主要是考虑要给你树立威信嘛,毕竟你现在是在这个位置上。”大家都跟着点头。“滚滚滚!”我啐了一口,“公共场合这么叫我不介意,关起门了你们还拿老子当外人,就是瞧不起我。”我开始上纲上线,“兄弟们都知道,我这个人好自由,不喜欢别人管,更不喜欢管别人,可人家非得把我赶出咱们班,我有什么办法?”弟兄们都沉默了。我鼻子酸酸的,开始把积了好多天的苦水往外倒,“兄弟们都知道,别人都说我‘吃软饭’说我‘傍泰山’,可我冯牧云是那样的人吗?我能怎么办?难道就因为这个和舒展分手?她又有什么错?”
“冯子,兄弟们都理解你。”猪头拍拍我的肩膀,声音一下子提高了八度,“以后再听哪个孙子嘴巴不干净,咱就抽他妈的。”
“对,抽他妈的!”大伙儿紧紧跟上一句。我笑着说:“算了,嘴巴长在别人身上。我再熬一学期,下学期,坚决洗手不干了!”我强调一句,“谁反悔谁孙子!”“好!那个下铺还给你留着!”“好!喝一个!”
“干!”
大伙儿都举起杯子很爽快地亮了底,接着又是一阵久违的没心没肺的笑声。
当上连长后特别忙,人在忙起来的时候感觉时间过得特别快,一不小心又到了大三的尾巴上,下一步就是暑假实习了。部长把我叫到他办公室,问我喜欢学校哪个单位。“嗯?”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不是说实习下部队吗?怎么待在学校?”“你小子脑子怎么不开窍?”部长拍拍我的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明年这时候就毕业了,你先在机关熟悉熟悉业务,到时候直接留下来啊。”留校?对于p大毕业生来说,留校意味着最美的结局和最高的起点,一般来说,只有特别优秀的和特别有来头的才有可能留下来。
“对啊,怎么样?”部长殷切地看着我,似乎在等待着我惊喜和感激的表情。
“可是,我还是想下基层锻炼锻炼。”我低下头去把每个字吐得十分清晰。
“什么?”部长很明显被我的回答震了一下,他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又重新问了一遍,我又原原本本地把刚说的重复了一遍。
“哼!”他的鼻息骤然粗重了起来,片刻之后他又像给自己找台阶一样来了一句,“也好,下去了解了解基层也不错,回来可以更好地适应学校的工作。”
“伯父,没事我就先走了。”我不愿意在这个问题上继续下去,因为很明显我和他的想法相悖。
“走吧!”他随手拿起一份文件看着,头也不抬地招呼道。要换平时他肯定不是这样的,他会放下文件笑着骂道:“滚吧臭小子!”
或者一瞪眼,“急啥?咱爷儿俩好好唠一会儿。”
一地烟灰 第十四根 开始实习
大三最后一门考试结束后,我们所有04级学员都呼呼啦啦地奔向学校指定的实习单位,广西、吉林、青海、福建……一夜之间p大学员就遍布大江南北。我也想远远地离开西安,最好是去一个边陲省份,感受一下不一般的生活,遗憾的是我却被分到了河南某基地的一个作战旅——距西安才几个小时车程。
大轿车把我们送到部队大院的时候已经是子夜,第二天一早旅长和一些干部为我们举行了“欢迎会”,会后象征『性』地问我们想去什么样的单位,做什么样的工作。学员们都偷偷笑了,一个旅里能有什么样的单位,一个“红牌”能做什么样的工作?于是大伙异口同声地回答得响亮干脆:坚决服从分配。旅长眯眯笑着不住地夸p大的学员素质就是高,作风就是硬。
接下来十多个营长前来领人。每个营分三个,还有两个旅部机关实习的名额,需要有一定的文字功底和组织协调能力。大家都把目光投向我,似乎这位置就是专门为我留的一般。我低下头迟迟不肯举手,在所有人看来待在机关简直就是肥差——约束少待遇好还能学到更多东西,但我更情愿待在班排里正儿八经地体验一下基层生活,一步一个脚印把路走踏实。
最后一个会搞黑板报的和一个懂电脑的留了下来,我和另外三名学员让吉普车拉到了离大院十几公里外的郊区。
“前面就到了。”营长坐在驾驶位置上,腾出一只手来指指远处依山而建的几幢红白相间的楼房。因为地势所限,楼房也是高高低低半遮半掩地躲在绿水青山背后,煞是好看。青『色』的围墙如长城一样顺着山势蜿蜒着,像一条慵懒地晒着太阳的大蟒蛇。与围墙里面的景致相呼应的是散落在外面的错落的村舍,房子破旧简陋,像是专门映衬围墙里面的整洁美观似的。
“环境不错啊。”我低声惊叹。
“可惜离城里远了一些。”营长把叼在嘴里的烟头弹出窗外,愤愤地来了一句。营长似乎是个不怎么修边幅的人,胡子拉碴的,『迷』彩服的袖子挽得老高,动不动就喜欢腾出一只手来挠他那头皮屑比芝麻还大的脑袋,制造六月飞雪的浪漫气氛。他一边开车一边吹牛,自己二十一岁就从桂林陆院毕业,二十八岁就当上了营长,是全旅甚至是基地最年轻的营长(我一开始以为他都过了四十)。而他带的一营,是全旅的标杆营。
“只是有个遗憾,”营长眉飞『色』舞的神态一下子黯淡下来,“没机会读个研究生,将来部队对干部的学历要求更高了,自己肚子里的那点墨水肯定不够,迟早要他妈卷着铺盖滚蛋!”
“还是学生时代好啊!”营长顿了顿无端来了一句,然后油门踩到底把车飙到了营里。“小宋!”他对着跑步上来开车门的文书喊道,“把一连长二连长三连长叫过来!”五分钟后,两上尉一少校跑步过来,上尉军姿挺拔,站得跟白杨树一样,那少校就有些懈怠,猜都能猜到他有些嫉妒同是“两杠一星”却成为自己领导的营长。不过营长对他倒是挺客气的。
“一连长二连长老张,这四名学员下来实习,分到了咱们营。人家既然来了就是客,咱得盛情待他们,不说每天大鱼大肉地伺候着,但咱们不能拿他们当外人,要让他们融入组织、体会到组织的温暖,是吧?”
一个连长走到我面前,目光犀利地在我身上来回瞄着。我想接下来这两个月他就是我的头儿了,得好生侍候着,于是赶紧“叭”地敬了个礼:“连长好!p大实习学员冯牧云向您报到!”“嗯,好好好!小伙子比较干练。”连长似乎很满意地拍拍我的肩膀,说:“我姓李,排长们都叫我李连,当然你也可以叫我老李。”连长说完就向后转,迈着齐步朝他的根据地走去,胳膊甩得跟杠杆似的,每步七十五公分,每秒两步,标准的队列动作。我愣了好长一会儿,才记得提起背包,一溜小跑地跟着。
李连径直把我送到宿舍,巧的是宿舍门上钉的也是“一排三班”——跟我在学校住的一样。我粗略地打量了这个新的根据地:三个一年兵,两个两年兵,两个一级士官,一个红牌和一个二级士官。
三个一年兵都是云南人,农村兵王铁锤,十七岁,是个腼腆的小伙子;城市兵李志高和冯刚,还带着些独生子的娇气和傲气;两个两年兵吴家贵和张勇,看上去都挺积极上进的,但两人似乎在暗暗较劲;三个士官,二级的“大黑”班长已经比较熟悉了,还有两个一级的,副班长老姜长得甚是恐怖,估计扮钟馗都不用化妆;另一个的眉『毛』间似乎有一团散不开的雾,用看相术的行话就叫印堂发黑。让我感到亲切的是同样肩上扛“红牌”的周致远周副排长(准确地说是第三副排长),听说还是鼎鼎有名的武汉大学高材生。
总体来说,新的根据地气氛还不错。
下午的科目是体能训练,大黑说:“你刚过来先不急着训练,待在宿舍好好休息或者在营区内转转,熟悉熟悉环境。”我假惺惺地喊着“没事没事”推辞了一番,便恭敬不如从命地躺在宿舍的床上。
压了一会儿床板后发现睡意全无,便一个人下楼在营区内逛了起来。
营区建在两个山坡之间的鞍部。坐北朝南,进门后一条上坡路直达最背面的营部,路的东西两侧是两个篮球场,东侧球场往后是一栋灰砖红瓦的兵楼,一连二连住在楼的左右两边,西侧是营部食堂和三连,三连再往西是一块菜地。全营建得最有情调最有品味的地方要数东边坡上的一幢二层小别墅了。我沿着麻石小路拾级而上,走了两三百米到了别墅前面,让我惊诧的是别墅阳台上竟然晾着黑『色』蕾丝的胸罩和内裤。我像个撞上了除妖灵符的鬼怪一样落荒而逃,一直跑到山下我才想起反问自己:干吗要逃,不就是两件女人的内衣吗?
下午四点等他们训练回来,我偷偷拦住冯刚问楼上的别墅怎么会有女人。“你说上面房子里的拟(女)人呀?她们是来探亲的家属。”这小子云南口音很重,普通话不标准,后来又一次我问他中午吃啥,他很利索地来了一句“吃姨(鱼)”,把我吓了一大跳。
冯刚告诉我别墅里面装修得不错,都够得上星级标准了,可同时容纳八对夫妻,别墅那头的围墙有一个岗哨,“晚上待在那里站岗,能听见苍(创)造银(人)类的声音。”那小子坏笑着凑过来说,把我也逗乐了:“『操』,看不出来你还挺早熟呢。”我拍拍他的肩膀笑着走了。
我突然想起了舒展。
上次因为实习的事,舒展跑过来把我数落了一通,当时我正在气头上,便吼了几句,把她气得脸一阵红一阵白地扭头就走了。接下来漫长的一周,两个人都生着闷气,谁也不理谁,这场旷日持久的冷战到昨天我临走的时候都没有结束,这让我不由得惶恐起来。
“亲爱的,想你了。”我推开手机,又合上,彷徨了半天,发了这么几个字。其实它的本意是:“我妥协了。”一分钟后,状态报告显示“发送成功”。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我把手机放在最贴近心脏的口袋里,并且把胸部挺得高高的,以便感受那久违的震动。我时不时掏出手机看一看,希望上面有没有感觉到的“新信息”,但是我所期待的并没有出现。
直到晚上熄灯后几分钟,期待已久的那一声“嗡——”才响起,我迫不及待地打开屏幕,之前我一遍又一遍地想象着短信的内容,满怀自信地认为以她炽烈的情感和了不起的文采,一定会发一条足以冰释前嫌让我感动的短信。
而事实上, 短信只有一个字, 另加三个标点符号——“哼!!!”,时间是晚上22:08,距离我发短信的时间整整过去了五个小时。
换句话说,我花了五个小时等来的只是一个语气助词和三个标点符号。
有种被从冬天的被窝里拉出来又被扔进冰窖里的感觉,又有种什么东西在胸腔里迅速点燃就要爆炸的感觉。
“『操』!”我惊天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