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竹寄影月华明-第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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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阿昌端菜盘子领他们上楼离开后，隔壁包间的客人又将阿昌唤入房间倒酒。阿昌端着酒盘刚入内，见里面有两名男子，一位面带病容，一位戴着严实帷幔斗笠。斗笠男客将一锭银元宝在桌角轻轻一顿，阿昌不觉傻了眼。
次日下午天气放晴，大家正准备收拾行李上路，温风瑜突然闹起了肚子，全身虚脱后提出要歇息一晚，四人不得不延迟了一日再上路。
过了十余日，他们终于到达雾星山麓，但见眼前山耸瑶峰，树茂林森，甚是奇秀。他们寻到山口处的峡谷一线天，侧身从仄仄的嶙峋石壁间缓缓穿行。
山路渐行渐阔，最终众人置身于一片山幽花香，水秀叶茂之地，但闻树上鸟雀啁啾，足下草叶沙沙，黄碧色的大片草毯绵延至各处山头，其间多生茂林修竹。大家觉得肚饿，拿出干粮水囊先填了肚子，小憩之后决定分头行动，以寻线索，然后在规定时间内返回入口的一棵梧桐树下。
半晌之后，四人重聚树下。温风瑜道：“古书上说‘腐草化萤’，我刚才发现东北角的竹篁丛生处有一大片杂草丛生的水塘，或许与入口相关。”其余三人跟随他来到塘边，并未发现附近有特别之处，而要渡过这片的宽阔水塘，必须借助外力。四人商量了一会，回到幽篁地伐了数十根楠竹，然后用匕首凿起孔洞，拿出所带的麻绳，准备制成两条宽大的竹排。
“月圆夜竹萤地，倒冠双塔，天日虹星月。”温风瑜一边在竹竿上凿洞，一边念起藏宝图背面的暗语。
乐婷以双手搓着麻绳，蛾眉轻蹙：“月圆夜，是十五的夜晚；竹萤地，是指竹子丛生和流萤多的地方，竹可代指这处幽篁岭，不过现在并非夏秋季节，不会看见流萤。‘倒冠双塔’这一句，更是古怪。”
“周围连一处小塔都没有，何况是双塔？‘倒冠’好像形容这双塔像倒扣的冠冕，莫非，这附近有……”温风瑜顿了顿，眼睛闪出异样的光芒：“向地下延伸的塔？”
乐婷嘟囔道：“暗语一会提及‘月圆夜’，一会说到‘天日’，难道咱们要从夜晚入谷，一直等到白天出现日光的时候？”
郁霓影道：“我猜‘天日’对应的是‘昊’字，从字形上看是太阳升空；民间认为虹为龙所化，又用虹比喻拱桥。‘星月’的意思我还没有弄清楚，可以指某处亭台楼阁、池塘湖泊的名字，或者是星月形状的物件，甚至是一个人名。”
言秋筠交叉抱臂道：“宝图上的字句前后必有关联，我们只有勘破前者指代的物事妙理，后面的谜团才会迎刃而解。”
四人胡乱猜测了一番，当晚他们生了篝火，搭起帐篷和吊床，在高地凑合着睡下。过了两日，总算等到了“三五明月夜”。
是夜，深蓝天幕上圆月当辉，几朵流云掩住月轮下部，给寂夜增添了一抹朦胧美。
言、郁、温、乐四人划着竹排渡过月影流光的水面，踏上对面的山地。山林中雾气氤氲如烟云，大家费了一番周折，终于在一处怪石嶙峋的山坡旁寻到一个被草丛遮住、深不见底的黝黑洞穴。四人在粗壮树木上拴好绳索，沿斜坡握绳下到洞口外。
初入洞穴，众人顿觉凉气逼人，霓影和乐婷各点燃了一盏带琉璃罩、可防风雨的灯笼照明，而她俩头上镶嵌夜明珠的发钗发出绿莹莹的淡色光晕。
初入时洞口狭窄，走了三四十步则渐渐宽敞，由于洞顶有溶洞形成的天孔，山道较为通风透气，让他们顺利走至数十丈远的洞穴深处，此刻岩壁出现了人工凿洞的痕迹，乐婷手中的灯火开始忽明忽灭，抱怨道：“这里的空气越来越稀薄了。”郁霓影道：“再坚持一下，地图上标记的‘修罗变相墙’应该就在前方。”
不多时，众人的前路被一面半圆形、布满青黛色苔藓的石墙堵死。乐婷狐疑道：“这面生苔的石墙就是‘修罗变相墙’？”
他们但见石墙旁耸立着一对一丈多高的人形石像，上面亦是青苔满布。言秋筠道：“我们要想通过这面墙，不知开道的机关与石像有没有关联？”
温风瑜从背后的书生架里抽出磨砂纸，朝着一座石像简单擦拭了几下，不解道：“它们应该是守门的铠甲武士，但是两人的头颅不翼而飞，原镶嵌于铠甲表面的金银片被利器刮去，连手里握的兵刃也因锈蚀而断了半截。”
言秋筠检查了石像的手足躯干，并没有发现特别之处，又发现地上遗落着各类碎石子，喃喃道：“这些碎石似乎曾是石像的头部或其随身的佩物。”一旁提灯的郁霓影蹙眉道：“可惜石像的头破碎严重，而且所持的兵器均受到毁损，我们根本没法复原它们。”
乐婷一手捶腰，嘀咕道：“其实要打开石壁后的密道，可以试一试用火药炸墙壁的方法。”
温风瑜笑道：“噢，你设想把火药包架在石像那对空荡荡的脖子上，然后缠上两根浇上油脂的引线并一路拖到洞口，再远远点火对吗？”乐婷得意一笑：“不错，本姑娘冰雪聪明，阁下懂得举一反三，孺子可教也。”
“阿乐，你果然是想法独特。哈哈哈……”温风瑜忍不住大笑起来，乐婷听他笑得古怪，斜目道：“不对，你是在笑话我吗？”温风瑜忍住笑，道：“若用火药，万一把这里炸得坍塌了，毁了机关也罢，但墓穴后室通往圣池的路也会被封死，那我们就白走一趟了。自作聪明的姑娘，你明白否？”乐婷拔出绑在背后的岳峙渊渟剑，作势要敲打他，温风瑜笑着侧身躲过。
☆、灵山秘穴绝幽深（下）
须臾过后，他们发现坚实的墙脚下留下了刀劈斧凿的凹凸痕迹，温、言二人用剑刃小心刮开石墙表面附着的厚厚苔藓，发现墙表的凹凸不平并非是天然的石纹，也不像是流水腐蚀而形成，当面积越刮越大时，二女提灯仔细一照，一幅浮雕画居然在他们眼前清晰呈现。
最上方刻着银河中漂浮的月亮星辰，上有数条虬龙和衣袂飘飘的仙人，追逐着浓烟中藏匿的狰狞鬼怪。
中间刻画的是一顶顶撑开的蛇目伞，呈蒲公英状飞舞半空，伞把下的绳索上却依次悬着一截截断手残足、长角双头的鬼首和薄薄的人皮，犹能看见伤口处的用红漆涂上的隐约血色。
最下方是金合欢树和莲池，池中金光闪闪，但奇异地横漂着一个个裹着长摆浴巾的半裸女人，她们露出池水的半张脸和玉臂美丽动人，然而沉浸在水面下的半张脸和躯干则是森森骷髅，还有只剩骨架的怪鱼、蛇、蛙穿梭在支离破碎的水草间游弋，散发着阵阵死气，画风诡艳。
乐婷有些怯意，扯了扯温风瑜的右手衣袖道：“这些浮雕好怪异，池水并不是通常的水平面，而是呈倾斜角度，特别是莲池中白骨的空洞眼眶和弯起的口角，似乎在直勾勾地盯着我们狞笑，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
她正嘀咕着，一旁的郁霓影道：“看来，这的确是‘修罗变相墙’！最上面的图讲述了神人驱逐妖鬼，中间不赘言，而下幅图描画魔物侵入凤羽金池、汲取天地精华化为人身，以获得不灭灵魂的情景。按图中文字所描述，这堵墙后会有弯折的甬道，通往一间‘墨香丹青屋’。”
言秋筠一指石像道：“你们看，石人的后背刻着一些字！”
乐婷与风瑜凑近石人背后铠甲，念道：“银河高泻，金风乍扇，冰轮将满，火伞初收，神魔之眼，观照般若。”
郁霓影苦思道：“这些话像是谶语，难道浮雕的月亮和蛇目伞上有些玄机？”
温风瑜踮足伸手，小心地按了按浮雕上的圆月和伞面，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乐婷顿觉无聊，开始踢着石壁角落里散落的石子玩，忽闻“骨碌碌”一声响，原来是踢到了圆球状的石头。她玩心顿生，想找到其他圆石头，好奇道：“何姐你看，这里居然还有一些磨成鸽卵形的石头。”
郁霓影拾起一块圆石，对着灯光仔细看了看，奇道：“这块白色石头的一端，镶嵌了一片黑曜石。”乐婷伸过头来，讶异道：“这本该是圆形的石片，可惜被摔损了一半……莫非，它是石像头颅被捣毁时，从眼眶里甩出来的眼球子？”
她俩蹲地悉心查找了一番，又找到几块像眼睛的鸽卵石，将它们交给秋筠和风瑜手中。温风瑜道：“奇怪！常理上，两尊石像不可能有十只眼睛。”言秋筠点点头，道：“而且这些鸽卵大小的眼睛按比例看，也非是一丈高的石像原有的。”
郁霓影联想石人背后的刻字，拧眉思忖须臾，来到对面墙边，试着将一枚“石眼”塞入浮雕莲池下一具骷髅黑咕隆咚的眼洞中，略微旋转调整位置，“石眼”便牢牢卡在其间，她再试着塞入一颗“石眼”，忽然浮雕上的莲池水面出现了缝隙。
她惊喜道：“神魔之眼，观照般若……我明白了！”其他三人听了她的解释，各自把其余的石眼塞入白骨眼眶中，大家小心旋转，石壁开始分裂为两大部分，沿着“池面”斜槽缓慢滑动，右边露出三角形的孔隙。大家继续努力旋转石眼，最终石壁右下部的入口被巧妙开启。几支金箭快如流星般从壁内先后飞出，被四人飞身避开。
他们朝门内弹入小石子，等待了一会儿，确定对面石道没有毒烟和暗器后，四人先后从厚重石门下钻入。当他们进入墓道后，因为担心里面缺少新鲜空气，又想在前路遇险时留有退路，故而没有旋转“石眼”让门墙重新合上。
四人通过一段狭窄的门阙后，谨慎地步入前方的石道。石道两侧有祥云纹的浮雕以及保留的机括孔槽，因为羽箭腐朽，有不少铁质箭头遗落地面，徒留几盏人鱼膏灯在廊顶明晃晃地亮着，如同幽夜里魑魅闪烁不定的眼睛。石道尽头的右侧凿了一处两丈见方的石龛耳室，供奉着神主。
他们踏上前方石阶，拐弯后来到一处拱棚顶的砖石甬道。这条甬道的两侧为一根根石柱支撑，顶部每隔一丈远，便悬挂着一盏长明灯，上有通气孔道。郁霓影道：“这里应该就是通往墓室前室的通廊。”
长而深的甬道两侧矗立着为玉氏王族亡者陪葬的金属俑或石俑，言秋筠向一旁看图郁霓影道：“路线图上标注了这些守灵俑吗？”郁霓影道：“没有，通廊尽头还有一道门，后面是一个小石室，应是墓道前室，之后并无‘双塔’的字样。”
首先映入大家眼帘的，是拱门旁一对形如虎豹的貔貅俑，左边的身躯较大，右边的则较小。貔貅是吸纳四方之财的祥瑞灵兽，生有长角和双翼，有公母之分，可以镇宅辟邪，民间喜雕衔玉貔貅用来把玩。碧莹莹的青灯下，这对貔貅墨玉般亮泽的凸眼睛一直瞪视着不速之客，两张仰起的獠牙阔口仿佛正发出“嘶嘶”的震慑声。
乐婷一指兽俑道：“你们看，这貔貅好像是被术士施了定身咒的活物。”温风瑜道：“要是你喜欢的话，我们挑一只小的切割下来，送你抱着玩好了。”
乐婷犹自不信道：“你没吹牛？这两尊貔貅的底盘是铜汁浇铸的，牢牢固定在青铜墙柱上，一般的利刃难以割裂；何况这种东西沉重坚固，就是让温少爷亲捧着，想必也会喊累。”
温风瑜起了斗志，一拍胸脯道：“不试试又怎么会知道？”走在前方的郁霓影听出爱玩闹的乐婷撺掇他乱摆弄，忙回头道：“风瑜，你别中了她激将法，小心貔貅铜雕的身上有暗器。”
“探险时胆小非英雄，不用担心啦。”温风瑜凑近貔貅俑仔细检查了一番，嘀咕道，“没发现什么特别的地方，倒是它口中衔的钱币是活动的。这样吧，我把它撬下来给阿乐妹子留个念想。”他戴上银丝手套，拿出小钳子开始小心移动卡在瑞兽上下颚之间的银币。
“谢啦！”乐婷接过钱币，但觉它触手冰冷，上面泛着一层暗灰色。
谁料想银币刚离开了貔貅的颚部，貔貅那卷曲的鎏金外皮上出现了一道道网状的裂纹，且俑身开始鼓胀，内里还发出“嗵嗵”的响声。见到瑞兽俑开始奇异变化，风瑜和乐婷不禁一同呆立。
随着裂纹的迅速蔓延，貔貅的外皮变得活似一块块剥落的老树皮，继而晃动着扑簌簌掉下。
乐婷惊道：“哎呀，俑里面好像有东西！”走在前方四下张望的秋筠和霓影也倏然回过身来。
话刚落音，一只银色平翘的长角，扎破貔貅俑的外壳，从破口处赫然竖起，紧接着一阵清脆裂响，一个形似狮子的灵兽挣脱而出，打着响鼻抖动着浑身卷曲的灰白色兽毛。温风瑜倒吸一口冷气，乐婷一紧张，结巴道：“不好，貔貅它……它怎么活了？！”
瑞兽弓着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