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正传之皇家刺客1-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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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况。我们杀害至亲以免他们落入劫匪手中,然后高唱胜利之歌。当人们把握不住任何东西,他们就会在让人惊讶的地方寻求安慰。〃
我的视线逐渐柔和,顿时明白自己梦到了什么。〃我根本不在这里,〃我昏沉沉地说道,〃这是一场梦,我梦到自己是黠谋国王。〃
弄臣朝着火光伸出他那骨瘦如柴且苍白的手。〃如果您这么说,国王陛下,那就是了,我也梦到您是黠谋国王。如果我捏捏您,或许就能确定吧!我该叫醒我自己吗?〃
我低头看着自己苍老且伤痕累累的双手,然后把手合起来,望着如纸的皮肤下遍布的静脉血管和肌腱,感觉肿胀发抖的指根关节。我自顾自地想着自己已经是个老人了,而且还在持续地老化。这不是生病,因为病会痊愈。这是老化。每过一天就更加困难,每个月就是身体的另一个负担,每一件事情也都偏离正轨运转。我想到自己才十五岁而已,却闻到了血肉和发丝燃烧的焦味。不,是香喷喷的炖牛肉。不,是姜萁熏药草的香炉。这些混在一起的味道令我作呕,也让我忘了自己是谁,更不知道哪些事情才是重要的。我胡乱思索这松散的逻辑,试着理出头绪,却无济于事。〃我不知道。〃我喃喃自语,〃我不明白这一切。〃
〃喔。〃弄臣说道,〃就像我跟您说的,唯有当您成为您想要了解的东西,您才能真正明白。〃
〃你的意思是,我得成为黠谋国王?〃我问道。我简直震惊到极点,只因我从未见过如此狼狈的黠谋国王,不但要承受年老病痛的折磨,还得面对他的人民所有的痛苦。〃这就是他日复一日所必须承受的吗?〃
第9节:事情的真相
〃恐怕是的,陛下。〃弄臣轻柔地回答。〃过来,让我扶您躺回床上。当然,您明天就会觉得好多了。〃
〃不。我俩都知道我不会康复的。〃我没说出这些吓人的话,这是从黠谋国王的口中说出来的,我听到了,也明白这是他每天必须面对的残酷现实。我疲惫不堪,身上每个部位都异常疼痛,我从来不知道肌肉会变得如此沉重,就连弯曲手指都是如此痛苦费力。我只想休息,再度沉沉睡去。这到底是我,还是黠谋?我应该请弄臣扶我到床上,让国王休息,但是弄臣仍握着那关键性的信息,真是令我咬牙切齿。他变了个戏法,把我仅需的一丝消息带走,让我无法得知事情的真相。
〃她死了吗?〃我问道。
他忧伤地看着我,忽然停下来再度拾起鼠头令牌,只见一小滴珍珠似的泪珠滑过鼠儿的脸颊。他注视着鼠儿,然后眼神又游离了,在一片痛苦之境来回飘荡,接着轻声说道:〃在泥泞湾的女子,如大海捞针般在泥泞湾寻找一名女子。她的命运如何?她死了吗?是的。不。严重烧伤但依然活着。她的手臂被砍断,同时在劫匪杀害她的孩子时被逼到角落强暴,但总算还活着。〃弄臣的眼神更空洞了,并且照本宣科般地说话,声音毫无抑扬顿挫。〃当火烧屋的残骸掉落在她身上时,她和孩子们被活活烧死。在丈夫叫醒她时服毒自尽、被烟呛死,几天之后因剑伤感染而死、被剑刺死、遭强暴时被自己的血闷死、在劫匪砍掉门并杀害孩子之
后割喉而死。劫后余生,在第二年夏天她产下劫匪的孩子,几天后被人发现流落街头,身上有严重的烧伤,也记不起任何事情了。她的脸被烧得毁容了,双手也被砍断,却还活了一阵子……〃
〃够了!〃我命令他。〃够了,我求求你,够了!〃
他稍作停顿吸了一口气,眼神移回我身上并注视着我。〃够了?〃他叹了一口气,用双手遮住脸,然后透过手指头说话,〃够了?那么就让泥泞湾的妇女继续尖叫吧!但惨剧已经发生了,我的陛下。我们无法阻止已经发生的事情,而且事情过去之后就来不及了。〃他把脸从双手中抬起,看来十分疲倦。
〃求求你!〃我向他请求,〃难道你不能说说我看到的那名女子?〃我忽然忘了她的名字,只知道她对我来说很重要。他摇摇头,帽子上的小银铃发出微弱的声响。〃只有到那里才能查明真相。〃他抬头望着我。〃如果这是您的命令,我必然照办。〃
〃传唤惟真过来,〃我改口了,〃我要给他指示。〃〃我们的士兵无法及时赶来停止这场突袭,〃他提醒我,〃只能帮忙灭火,协助居民从一片残破中重建家园。〃
〃那么,他们应该这么做。〃我的语气很沉重。
〃让我扶您躺回床上,国王陛下,否则您会着凉的。让我带点吃的给您。〃〃不用了,弄臣。〃我忧愁地告诉他。〃孩子们尸骨未寒,我却在这里吃东西取暖?把我的长袍和高筒靴拿来,然后去把惟真找来。〃
弄臣勇敢地坚持立场:〃您觉得让自己不舒服,就能替一个孩子多留一口气吗,我的陛下?泥泞湾的惨剧已成事实,您为什么还要受折磨?〃
〃我为什么还要受折磨?〃我对弄臣微微一笑。〃在今夜的浓雾中,泥泞湾的每一位居民也提出相同的问题。我的弄臣,我受折磨,只因他们正在受折磨,只因我是他们的国王。我更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也亲眼目睹那里发生的一切。想想看,弄臣!如果六大公国的每一个人都对自己说:'好吧!最坏的事情都发生在他们身上了,那我何苦放弃自己的食物和温暖的被窝来关心这件事?'弄臣,我身上流着瞻远家族的血,而他们是我的子民。我今晚受的折磨会比他们多吗?一个人的痛苦和颤抖,怎么可以和在泥泞湾发生的惨剧相比?我凭什么可以在人民像牛一样遭受屠宰时,还安稳地躲在这里?〃
〃我只需对惟真王子说这两个字眼,〃弄臣又和我争论,〃'劫匪'和'泥泞湾',他就会知道该知道的事情。让我扶您躺回床上,陛下,然后我就会冲出去告诉他这些。〃〃不!〃一阵痛苦如云朵般在我的脑后逐渐成形,我试着将意识从思绪中推开,我强迫自己走向壁炉边的椅子,然后吃力地坐下来。〃我在年轻的时候竭尽心力防守六大公国边界,让国土不受外人侵犯。难道我这支离破碎的痛苦生命,此时此刻却变得珍贵了起来?不,弄臣。立刻把我的儿子找来,他应该代替我技传,因为我今晚已经没有力气了。我们能一起思考所见所闻,然后决定该怎么办。现在就去,去啊!〃
弄臣的双脚踩在石板地上,啪嗒啪嗒地跑出房间。
我又独自一人了,房里只剩我和我自己。我把双手放在太阳穴上,而当我找到自己的时候,脸上就露出一抹痛苦的微笑。小子,你在这里啊!黠谋国王慢慢地把注意力转移到我这里,他虽然很累,却不忘运用精技触碰我的心灵,感觉如同轻吹蜘蛛网般细柔。我笨拙地开启我自己,企图完全连结彼此的技传,却还是徒劳无功。我们的接触中断,像一块破布般支离破碎,然后他就不见了。
我独自蹲在群山王国里的卧房地板上,感觉自己太接近炉火了。我当时十五岁,身上的睡衣既柔软又干净。壁炉里的炉火燃烧殆尽,我烧伤的手指猛烈地抽动,技传导致的头痛开始在我的太阳穴中跳动。
我缓缓移动,小心翼翼地起身。像个老人?不。像个逐渐康复的年轻人,而我终于明白了这样的差异。
我那柔软洁净的床铺,像个柔软洁净的明天般呼唤着我。我拒绝了它们,反而坐在壁炉边的椅子上,一边凝视火焰,一边思索着。当博瑞屈在破晓时分过来向我道别时,我已经准备好和他一同骑马上路。
公鹿堡是俯瞰六大公国地势最佳的深水港口,北方的公鹿河流入海中,船只大多运载着从内陆公国提尔司和法洛出口的货物。城堡矗立在陡峭的黑色悬崖上,俯视着河口、港湾和海洋。位于悬崖上的公鹿堡城地势险峻,不受河水泛滥的侵袭,因此有好大一片地区用来建造港区和码头。原本的堡垒是原住民所建的木造结构,用来抵挡外岛人的突袭。它曾遭一位名叫征取者的海盗攻占,而他也因为攻占行动而成为此地的居民。他用采集自悬崖的黑石筑城墙和高塔,取代了原本的木造结构,公鹿堡的地基也在这一过程中深陷在石头里。接着,一代又一代的瞻远家族让城墙愈来愈坚固,高塔也愈来愈壮大结实。自瞻远家族的创始人征取者
以来,公鹿堡从未被敌人攻陷。
第10节:飘移不定的蓝色鬼火
白雪亲吻着我的脸,风将我的发丝从前额往后吹拂。我从一场黑暗的梦进入另一个更黑暗的梦,然后进入一片森林冬景。我觉得很冷,只有马儿因缓缓前进所产生的体温让我觉得暖和些。煤灰迟钝地带着我穿过风雪,蹒跚而行,让我感觉自己已经骑了好长一段路。马童阿手骑在我跟前,只见他掉过头来对我喊了几句。
煤灰稳稳地停下来,这可出乎我意料之外,我差点儿就从马鞍上滑下来。我抓着它的鬃毛稳住自己,缓缓飘落的雪花覆盖了我们周围的森林。云杉树上有层厚厚的积雪,而枝叶缠绕的白桦,在冬云密布的月光里形成赤裸的黑色剪影。厚实的林木围绕着我们,完全看不到有路可走。阿手在我们跟前用缰绳勒住他那匹阉马,所以煤灰才停了下来。当了一辈子马夫的博瑞屈,在我身后驾轻就熟地骑着他的花毛母马。
我觉得很冷,全身虚弱得发抖。我眼神呆滞地望着四周,纳闷我们为什么突然停下来。寒风猛烈地吹着,我潮湿的斗篷拍打着煤灰的侧腹。这时,阿手忽然伸手指着前方。〃那里!〃他回头看我,〃你看到了吗?〃
我俯身向前,透过如蕾丝窗帘般飘扬的雪凝视远方。〃我想是吧!〃风雪吞没了我虚弱的响应。不一会儿我就看见一丝静止的黄色微光,不像总是在我视线中飘移不定的蓝色鬼火。
〃你想那是公鹿堡吗?〃阿手在起风时喊着。〃没错。〃博瑞屈平静地回答,深沉的语调轻而易举地传进我的耳朵里。〃我知道我们现在在哪里。这是惟真六年前杀掉那头母鹿的地方,我记得它因中箭而惊跳起来,然后就跌进小峡谷里去了,所以我们只得费劲儿走下峡谷把鹿肉装好带走。〃
他说的那个小峡谷,在风雪中看起来不过是一小团树丛,但我顿时就看清楚眼前所有的景象。我看着这山坡的地形、树种和那个小峡谷,就知道朝那个方向走就可以到达公鹿堡,只要再骑一小段路,就看得见矗立在悬崖上的城堡,俯视着下方的海湾和公鹿堡城。这些日子以来,我第一次完全确定我们所在的位置。云层密布的天空让我们无法透过观星来辨认方向,异常深厚的积雪也改变了地形,就连博瑞屈也没办法确定方位,但我现在知道家不远了,在夏季时只要再骑短短的一段路就到了。即使风雪会让旅途更加漫长,我依然下定决心继续前进。〃不远了。〃我告诉博瑞屈。
阿手已经上路了,骑着他那匹矮胖的阉马勇敢前行,冲破厚厚的积雪替我们开路。我轻推着煤灰,让这匹高大的母马不情愿地踏出步伐。当它走下山丘时,我就滑到另一边去了,只得胡乱抓着马鞍试着坐稳。此时博瑞屈轻推他的马儿和我并肩而行,伸手抓住我的后领把我的身子拉直。〃不远了。〃他同意我的说法。〃你办得到。〃
我点点头。这是他过去一小时中第二次出手稳住我,我却苦涩地告诉自己,今晚的状况比以往好些了。我在马鞍上坐稳,把身子拉得更直,接着毅然决然地挺起肩膀。快到家了。
这是个冗长的旅途。天气很差,持续的艰苦对我的健康一点帮助也没有,旅途好似一场黑暗的梦。我骑着马日复一日地前进,几乎看不见前方的道路。晚上我就睡在小小的帐篷里,躺在阿手和博瑞屈中间,疲累颤抖到无法入睡。当我们快接近公鹿堡时,我以为路途应该会变得平顺些,也没把博瑞屈的提醒当回事。
抵达涂湖时,天色已经暗了,于是我们找了间客栈住了下来。我以为隔天要搭河上的驳船,即使公鹿河沿岸会结冰,但强烈的暖流让运河终年不结冰。我早已精疲力竭,于是直接走进房间休息。博瑞屈和阿手都期待着热腾腾的食物和他人的陪伴,更别说麦酒了。我原以为他们不会很快回房来,但不到两个小时他们就双双进房准备就寝了。
博瑞屈安静而令人生畏,等他就寝后,阿手就躺在床上悄悄告诉我这里的镇民是如何批评国王。〃要是他们知道我们来自公鹿堡,恐怕就不会畅所欲言了。所幸我们这身群山装扮,让他们以为我们是做生意的商人。有好几次我都觉得博瑞屈会跟他们起冲突,但我不知道他后来是怎么克制住自己不发脾气。所有人都抱怨为什么要缴税来防守海岸,冷嘲热讽地说着即使他们拼命缴税,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