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正传之皇家刺客1-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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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晃动一边的膝盖,假装令牌上有弦般拨弄着,精力充沛地唱歌,而且还唱得挺好的,是一首流行情歌的曲调。他看着我,戏剧性地叹了一口气,舔舔嘴唇继续哀伤地唱着:
〃为何瞻远家族的人无远见,
仅只看到事情表象的浮现?
沿海受困遭攻击,汝等生民忧愁困倦。
我再三警告催促,汝等却说时机未现!
噢,私生的王子,高贵的斐兹,
莫非要等众民尸骨无存才将行动实践?〃
一位女仆停下来困惑地站着聆听,另一位侍童也在房间门口张大嘴笑着偷看我们。我的双颊逐渐发红发热,只因弄臣既温和又热情地抬头看着我。我试着轻松地走远,但他双膝跪地跟随我,还抓住我的袖子,我不得不忍受他,否则就得可笑地挣扎才能脱身。我站在那儿真觉得愚蠢极了,他却对着我傻笑。那位侍童同样咯咯笑着,走廊也传来两个人饶富兴味的谈话声。我拒绝察看是谁居然如此以我的不安为乐,弄臣却作态亲吻我,然后把音量降低到像是秘密的耳语般,继续唱着:
〃命运女神的诱惑可教你向她低头?
用你的精技竭力奋斗!
召来同伙,找出有训练的人手,
淋漓尽致发挥内在所有。
未来打造汝辈来谋,
但看诸君热忱驱首。
若以原智赢得战果,
则为我族拯救公国。
屈膝弄臣来此恳求,
莫教黑暗前来降临,
不让民生化为尘土,
端赖汝辈奋拋头颅。〃
他停顿了一会儿然后愉快地大声唱着:
〃诸位若错过大好时机,
便如同肚皮儿泄了气,
请让我带着万分敬意,
观看这场难得的战役。〃
他忽然放开我的袖口,跌跌撞撞地翻着筋斗远离我,然后露出光溜溜的臀部作为表演的结束。它们看起来惊人的苍白,而我再也无法隐藏内心的诧异和羞辱。弄臣蹬着双腿穿好衣服,而他令牌上的鼠儿则极尽谦恭之能事,向停下来观赏我受辱的观众们鞠躬致意。大家笑成一团,掌声也此起彼落,而他的演出可真让我哑口无言。我别过头去试着走开,但弄臣又跳过来挡住我的去路,然后忽然态度严肃地对咯咯笑着的人们说话。
〃呸!你们真该感到羞耻,这么高兴干吗?咯咯发笑还对一位心碎的男孩指指点点!难道你们不知道斐兹失去了最亲爱的人?噢,他用脸红隐藏悲伤,而她的入土为安让他难以平复自己的热情。谁过世了呢?就是最固守贞洁和最狠毒的老处女,亲爱的百里香夫人,毫无疑问地因自身的恶臭丧生。有人说这是因为吃了腐烂的肉,可你也说腐烂的肉有股恶臭,让人闻了就不敢吃。所以,我们也可以说百里香夫人没闻到这股恶臭,或许她以为这是手指上的香水味。别再哀悼了,可怜的斐兹,你还会找到另一个人的。而今天我将奉献自己,以鼠儿绅士的脑袋发誓,请求你加紧达成任务,只因我已拖延太久。再会吧,可怜的斐兹。振作你那
忧伤的心!勇于面对你的孤寂!既可怜又郁郁寡欢的年轻人!噢,斐兹,可怜可怜的斐兹……〃
接着他远离我在走廊闲逛,悲哀地摇着头,然后和鼠儿商量他应该为了我和哪位富孀交往,他如此张扬等于是背叛了我。即使他是个伶牙俐齿的鬼灵精弄臣,我也没料到会成为他公开的笑柄。我等着他回头说最后几句话,好让我理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但他没有。当他经过转角时,我以为这场磨难总该结束了,于是充满困窘疑惑地在走廊上走着。我的脑海中满是他韵文中的打油诗,也知道我将在接下来这几天一直思索着他的情歌,试着发现言外之意、弦外之音。但是百里香夫人呢?他当然不会无中生〃有〃,但切德为什么要让他塑造出来的公众人物就这样死去?哪位可怜女子的遗体会代替百里香夫人的遗体被抬出来,让马车拉到遥远的亲戚家埋葬?难道这就是他悄悄离开公鹿堡展开旅程的方式?但为什么要结束她的生命?是不是这样才能让帝尊相信自己下毒成功?如此决绝?
我困惑地来到珂翠肯的房门前,站在走廊上恢复先前沉着的表情,这时对面的门突然打开,只见帝尊迈步朝我这儿走来。他的气势把我挤到一旁,在我还来不及恢复之前就风度翩翩地说道:〃没关系,斐兹。我几乎不指望像你这么垂头丧气的人还能道歉。〃当他站在走廊上拉直他的短上衣时,一群年轻人跟着他走出房间、饶富兴味地窃笑着,而他也报以微笑然后靠近我恶毒地轻声说道:〃老妓女百里香死了,看现在你要喝谁的奶水?喔,我知道了。你一定会找到其他老女人抱抱你,还是你想哄骗年轻女子?〃他大胆地对我笑着,然后优雅地挥舞袖子扬长而去,后面还跟着三名马屁精。
第58节:三名马屁精
他对王后的羞辱真把我气坏了。我从未经历过如此突如其来的震撼,感觉胸口和喉咙因怒气而发肿,一股可怕的力量充斥全身,我的上唇也因而扭曲。我察觉到远方传来的声音,什么?这是怎么一回事?杀了它!杀了它!杀了它!我向前走了一步然后跳起来,知道自己的牙齿几乎就要陷入他的喉咙和肩膀交接处。
但是,〃斐兹〃。有人惊讶地唤着我。
是莫莉的声音!我转身看着她,情绪从愤怒转为喜悦,但她很快地退到一旁说道:〃不好意思,大人。〃然后就快步走过我身旁。她的双眼下垂,态度就像仆人般谦卑。
〃莫莉?〃我边说边跟着她,而她也就停下来了。当她回头看着我的时候,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声音也很平淡。
〃大人,您有事交代吗?〃
〃有事交代?〃当然。我看看四周,发现走廊并没有其他人,于是上前压低声音在她耳边说道:〃没有,我只是很想念你。莫莉,我……〃
〃不会吧,大人。请您让我离开。〃她骄傲镇静地转身走远。
〃我做了些什么?〃我惊愕又愤怒地问着,不期待会得到什么回答,但她停了下来,身着蓝衣的背影直挺挺的,头发上绑着花边马尾衬,昂首地站在那儿,没有回头但平静地说道:〃没事。您什么也没做,大人。绝对没事。〃
〃莫莉!〃我提出抗议,她却绕过转角离去。我站在那儿凝视她的背影,过了一会儿才明白我刚才发出了介于呜咽和咆哮般的声音。不如咱们一同打猎吧!
或许吧!我发现自己也同意,那最好了。去打猎、杀猎物、吃东西、睡觉。别做其他事了。
为什么不现在就出发?
我也不知道。
我整顿好自己然后敲敲珂翠肯的房门,小迷迭香过来开门,露出酒窝微笑着邀请我进房,而我进去之后果然就察觉到莫莉到这儿来的任务。珂翠肯拿着一支粗粗的绿色蜡烛,桌上也还有其他蜡烛。〃月桂树果。〃我说道。
珂翠肯抬起头微笑着。〃斐兹骏骑,欢迎,快进来坐下。要吃点什么吗?喝酒吗?〃我站在那儿看着她。真是大转变。我感觉到她的力量并且知道她已稳住阵脚了。她穿着一件柔软的及膝短袖束腰上衣和绑腿,发型还是她惯有的样式,戴着简单的珠宝首饰,是一条串着绿蓝小珠子的项链。然而,这绝对不是我几天前带回城堡的女子。她一点也不痛苦、愤怒、受伤和困惑。眼前的珂翠肯相当尊贵。
〃吾后。〃我迟疑地开口。
〃珂翠肯。〃她平静地纠正我,然后在房中穿梭把蜡烛摆上架子,像自我挑战似的不再多说。
我走进她的起居室,里面只有她和迷迭香。惟真曾对我抱怨她的房间像军营一样,可一点儿也不夸张。简单的家具一尘不染,看不到公鹿堡常见的厚重织锦挂毯和小地毯,地上只有简单的草席,加框的羊皮纸屏幕有着精细的花树喷画。整个房间整理得有条不紊,所有的东西不是收起来了,就是还没拿出来。这是我对这片寂静唯一能做出的描述。
我带着彻底混淆的冲突情绪来此,如今却静静地站在这里,呼吸平顺且心情平静。房间的一角改装成一间摆设羊皮纸屏幕的凹室,地上有一片绿色羊毛小地毯,还有我在群山见过的矮脚凳。珂翠肯把一根绿色的月桂树果蜡烛放在一道屏幕后面用炉火点燃它,为这喷画屏幕增添日出般的朝气和温暖。珂翠肯走着走着就坐在凹室里的一张矮凳上,然后指着她对面的那张凳子。〃一起坐下好吗?〃
我跟着坐下。屏幕散发出柔和的光芒,小巧私人房的梦幻气息和月桂树果的香甜气味围绕着我,而这张矮凳可异常地舒适,让我过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这儿拜访的目的。〃吾后,我想您可能想学些我们在公鹿堡玩的赌博游戏,这样您就可以加入正在玩游戏的人们。〃
〃改天吧!〃她和善地说道。〃如果你和我想让我们自己高兴起来,而且你也愿意教我怎么玩,就没问题,但仅止于此。我发现古老的谚语一点儿也没错。一个人只能在自我破碎或自我觉醒前才能远离真我,而我很幸运地觉醒了,重新回到真实的自我。斐兹骏骑,这就是你今天所感受到的。〃
〃我不明白。〃
她微笑着。〃你用不着明白。〃
她又沉默了下来,小迷迭香已经坐在壁炉边拿起她的小黑板和粉笔自己玩了起来,就连这孩子的欢乐在今天看来都十分宁静。我转过头等待珂翠肯,但她只是坐着看我,露出呆呆的微笑。
我过了一会儿问道:〃我们要做些什么?〃
〃没什么。〃珂翠肯说道。
我也跟着她沉默了下来。过了好久她才开口:〃我们本身的野心和任务,以及加诸于这个世界的框架,只不过是横跨雪地的树影,会随着阳光移动,在月夜消逝,在起风时飘扬,而当平滑的积雪融化之后,就会扭曲地落在崎岖的地面上,但树仍屹立不摇。你明白吗?〃她稍微倾身用和善的眼神注视我的脸。
〃我想是吧!〃我不安地回答。
她几乎怜悯地看着我。〃如果你心领神会而不用脑筋想,也不担忧这对我来说为何重要,只要试着领会你生命中是否值得拥有这样的想法。但我可不是命令你一定要那么做,我从未在这儿命令任何人去做任何事情。〃
她又靠回椅背,轻柔地放松她直挺挺的背,看来一派悠闲自在。她还是无所事事地坐在我对面舒展自己,我却察觉到她的生命轻轻掠过我身边并围绕着我。这是最轻微的碰触,要不是我曾亲身体验精技和原智,就无法感觉到。我谨慎地像检视一座由蜘蛛网编结而成的桥一般,轻轻地把我的意识覆盖在她的意识之上。
她继续探寻,却不像我对某种特定的动物探寻,也不解读周遭的动静,使得我无法像描述自我的感受般用言语形容她的方式。珂翠肯不用原智寻找任何东西,如她所言,她仅是大自然中存在的一部分。她整顿好自己,并且思索那张大网碰触她的种种方式,这样就满足了。我对这精细微妙的现象感到惊讶,不一会儿就放松地呼吸,释放自我让原智自由驰骋,放掉所有警戒和博瑞屈因我而产生的一切忧虑,这可是我从未做过的事情。珂翠肯的探触像滑过蜘蛛丝的露珠般纤弱,而我却像决堤的洪水般。在突然释放后迅速填满所有的旧河床造成泛滥,并且让一波波的流水奔向低地。
第59节:自己做了奇怪的梦
我们打猎去吧!狼儿高兴地说着。
博瑞屈在马厩里刚清理完马蹄,起身自顾自地皱眉头,煤灰则在自己的厩房里踱步。莫莉耸耸肩把头发甩开,而我对面的珂翠肯惊讶地看着我,好像我大声对她说了些什么似的。又过了一会儿,我控制住自己,用原智体会千般感受,铺展延伸且毫不留情地照亮一切。我都感觉到了,不仅是人来人往,还有每一只在屋檐上振翅的鸽子,每一只偷偷溜到酒桶后面的老鼠,和生命中的每一颗微粒,但与其说是微粒,倒不如说是生命之网中的每一个小结。
每件事都不会单独存在,亦不会遭到遗忘,充满意义而且都很重要,却也都不重要。有人在某处唱着,然后又回归宁静。独唱之后紧接着合唱,其他微弱的声音在遥远的地方说着,什么?
请再说一次?你在呼唤我吗?你在这里吗?我在做梦吗?这些思绪像乞丐拉扯陌生人的衣袖般拨弄着我,让我忽然明了如果不赶紧挥去它们,自己就会像一块散开的布料般溃决。我眨眨眼睛将自己重新封锁起来,然后吸了一口气。
一个呼吸,一眨眼。时间似乎静止了。珂翠肯斜眼看着我,而我装作没看见,举起手搔搔鼻子并且转移重心。
我坚定地让自己镇静下来,过了几分钟才叹口气和充满歉意地耸耸肩。〃我恐怕不懂那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