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园魅影 』 作者:季蔷-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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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你告诉我,你怎么会找到这里的?”她盯着他,“为什么你会知道到这里来找我?我并没告诉伊莲我的地址跟电话啊。”
“我打听到的。你们季家在台湾似乎很有名。”
“季?”她身子微微一晃,手心开始渗汗,“这么说,我是季海蓝?”“你当然是季海蓝。”他不解,“否则你怎会回来这里?”
“可是……”她茫然摇首,“你们不是又说我是史黛西.伍德?那我究竟是谁?”
“看来你真的什么都忘了。”他柔声解释,“季海蓝就是史黛西.伍德,那是你到了美国,认识伍德家族的人,他们替你申请的新身分。”
“他们住在费城?”
“是的。”
怪不得伊莲说她来自东岸,家住费城,原来是她为了掩人耳目所编出来的谎。为了躲避语莫的追寻,她确实很可能为自己在美国换一个新身分,然后到某个乡下小镇,隐居教书。
原来她真是季海蓝,一直就是。
她心内像打翻了调味瓶,五味杂陈,分不清是何滋味。
她曾经有一段时间深信自己是那个魔女而陷入极端苦痛当中,后来又因为遇到伊莲开始怀疑自己的真实身分,现在却经由她美国友人口中确认自己就是季海蓝。
这一切简直就像一出最糟糕的连续剧。
而她现在确认了自己的真实身分,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她不知道,真的不知道。这一切对她而言依然不具任何真实性,她还是什么也想不起来,仍旧是那个没有记忆的女人。
“史黛西,告诉我,你怎么回到台湾的?又怎么会住在这里?他们说你是柏夫人,可是你不是已经离婚了吗?”
季海蓝不晓得该如何向他解释一切。告诉他她寄了离婚协议书给语莫,可是他却没有签,还千里迢迢把她从休斯敦带回家?杰森不会了解她跟语莫之间错综复杂的感情纠葛的。
“你告诉我你在台湾的丈夫并不爱你,而你也决定永远离开他。怎么他又把你带回这里来了呢?”杰森的神情是完完全全的不解。
“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她长声叹息,语气温柔,“现在他和我已经言归于好。”
他闻言一震,“你是指──”
“我们决定重新经营我们的婚姻。”
“不行的,不行的!”他激动地扯住她膀摇晃着,“你不能再回到他身边!你忘了吗?我向你求过婚的!”
她难抑震惊,“你向我求婚?”他们之的关系竟已深厚到这种程度?
“你答应我好好考虑的。”他摇头吶喊,声音微微颤抖,“所以你才会趁周末一个人开车到镇外散心,你答应我回来后要给我答复的。”季海蓝瞪着他,呼吸不稳。
她难道爱着这个男人吗?在美国那三年,她是否已对眼前的男人产生情愫,甚至慎重考虑嫁给他?
可是她一点也不记得他啊,更不记得自己是否曾经爱过他。
在休斯敦市立医院见到语莫那天,她虽然也不记得他,但为他而心悸。语莫轻而易举便占领了她的心,可是这个男人──她却真是对他一点感觉也没有,没有心动,没有怀念,没有任何不寻常的感觉。
就算她真的曾经考虑嫁他,对他的感情必也不及她现今对语莫的依恋。她不必考虑,现在她给这男人的答案只会是“不”。
但她能够这样干干脆脆地拒绝他吗?就算她不曾爱过这个男人,他在她生命中必也曾占有十分重要的地位,否则她不会对他吐露这许多。
她的心动摇了,明知自己不可能跟他回美国,却又不忍伤害他。
她该怎么办?
第九章 『柏园魅影 』 作者:季蔷
“对不起,这位先生,我想你恐怕有什么事弄错了。”一个低沉有力的语音忽然响起,带着浓厚的坚定。
是语莫。季海蓝的心狂跳。他全都听到了吗?他会怎么想?
杰森转向他,“你是──”
“海蓝是我妻子。”
“你就是她的前夫?”
“你或许没听清楚吧?海蓝'是'我妻子。”柏语莫面无表情,强调动词的现在式。
“不,她不是!”杰森情绪激动,“她对我说早向你提出离婚了啊。”
“可惜我没同意。”柏语莫神色不变。
杰森不敢相信,“你的意思是,你们还依然是夫妻?”
“不错。”“天啊,怎么可能?她明明不爱你,你也应该不爱她,你们只是一对怨偶,不是吗?”
柏语莫闻言,不禁将视线转向季海蓝。她告诉他,他们是一对怨偶?
他深吸一口气,“海蓝和从前不同了,我也是。现在我们已决定重新开始。”
“不,绝对不行,我反对!”杰森提高了嗓音,“史黛西,你仔细想想,你不能把我们那一段全都忘了啊!”他的语气绝望。
季海蓝亦脸色苍白,她怔怔地瞪着杰森,唇瓣微微颤动。
告诉他,海蓝,告诉他你要留下来。
柏语莫看着她怔忡的神情,一颗心逐渐绞紧。他真怕,怕那美好的樱唇吐出令他绝望的话语。
她会决定留下来吧?海蓝是爱他的,不是吗?
她终于轻启樱唇,“杰森,我──”
“你会跟我走的,对不对?”
季海蓝张口半晌,神情从迷惘、凄楚转为坚定。最后,她自唇间逸出一声叹息,“对不起。”
“你是指你要──”
“我要留下来。”她低低地说,“和语莫在一起。”
“你!”杰森全身颤抖,情绪达到顶点,“你──”
“我很抱歉。”
“你究竟对她说了些什么?”杰森蓦地转向柏语莫,揪起他的衣领,棕眸泛着血丝,咬牙切齿,“你究竟是用怎样的花言巧语骗她的?你明明不爱她,为何要绑住她?为何要──”
“我爱她。”柏语莫打断他的话,眸光瞥向季海蓝,“我是爱她的。或许曾经有一段日子恨过她,但我是爱她的,从很久很久以前开始。”
杰森一怔,不觉松开他的衣领。望着他们两人含情脉脉、相互交缠的视线,他僵住了,心海翻腾覆搅,掀起一种又一种难言的滋味,面上亦换过一种又一种神情。终于,他调转眸光,定定地、哀伤她瞧着季海蓝。
“你也是这样想吗?你也爱他?”
她咬住唇,轻轻颔首。
“我输了。”他语气凄然,“两年来我一直试着敲开你的心房,试着让你重新肯定爱情,没想到我还是输了,最后打开你心房的竟是他!”
他凄楚的言语震动了季海蓝,她摇摇头,凝望着这个似乎亦爱她甚深的男人。
“对不起,杰森,我对不起你。”
他摇摇头,没再说话,转身就走。不久,他忽又旋过身来,“我只想说一句话。”
“什么?”
“如果有一天你后悔了,如果有一天这男人再伤害你,你还是可以来找我。”他深吸一口气,“我会在美国等你。”
语毕,他再度转身,这一次是真真正正离开了。
一直到他的背影在庭园消失,汽车引擎声响起,柏语莫才望向季海蓝。
过了许久,季海蓝才像终于回过神来,扬起明眸回视他。“语莫。”她轻轻唤了一声。
他却忽然不敢看她,转过身去。
“语莫,”她语气惊慌起来,“你怪我吗?”
他沉默不语。
他的沉默让她更加心慌意乱,“为什么不说话?你气我跟杰森见面?”
“不是。”
“那为什么?”
他设法平稳自己的呼吸,“海蓝,刚才那男人很爱你。”
“我感觉到了。”
他全身一凝,语气僵硬,“难道你不后悔?”
“后悔?为什么?”
“后悔没答应他去美国。”
她一怔,察觉到他语气的犹豫,心底泛起一种类似心疼的感觉。“我不后悔。”她轻声却坚定地说,“我想和我爱的人留在台湾。”
“可是我不如他啊,海蓝,我不如他。”他语音微扬,背对她的肩膀微微颤抖。“当我见到他时,我忽然明白了。我一直奇怪是什么让你性情大改,学会不抱怨,学会体贴他人,学会弹琴,甚至学会亲自下厨烧一桌好菜……这一切都是因为他吧?因为他温柔待你,所以你为他而改变。”
“语莫……”
“你知道吗?我嫉妒!”他忽然回过身来,面上肌肉牵动,眸中满蕴痛苦,“我嫉妒那个男人竟有能力令你改变,更恨我竟及不上他。我只会伤害你,只会更加刺激你,我比不上他!”
“别这样说,语莫。”她拚命摇头,双手攀住他的肩,清秀脸庞上泪痕交错,“你伤害我是因为我伤你更重。从前的我那样对你,任谁都受不了的,而你还愿意给我机会,在我最孤单迷惑的时候,没有丢下我一人在休斯敦……当时的我真的好害怕,所以你一个月后再次出现时,我虽然生气,其实也松了一口气。”她停顿一会儿,当时那种彷徨无助的痛苦再度紧接住她,“我好高兴有人还记得我,还愿意带我走……”
“海蓝。”他唤着她,因她的告白心疼又感动。他一把将她拥入怀里,轻抚她柔软的秀发,“我那时应该早点去接你的,不该让你孤单那么久。你那时一定很无助、很寂寞,而我却──”
“没关系,已经过去了。”她阻止他的自责,“我们现在不是挺好?”
他闭了闭眼,“海蓝,你会答应我,永远不再离开我?”
她微微一笑,更加偎向他,“我答应。”
“无论发生什么事?”
“无论发生什么事。”她承诺。
他没再说话,抬起她的下颔,以一个充满热情的吻表达他的感动。
这一晚,依然是季海蓝亲自送两个孩子上床。
在念完床边故事后,她在两个已沉入睡乡的孩子额头上各吻一下。
“晚安。”她缓缓起身,动作轻柔。
但这举动仍惊动了柏恩彤。她睁开眼,黑白分明的眼眸凝望着她。
“怎么,还不想睡?”
“妈妈。”
“嗯?”
“你回来真好。”
她一怔,恩彤充满睡意的语音继续拂向她,“弟弟喜欢你,爸爸最近也比较常笑了。”
季海蓝呼吸一窒,“你喜欢妈妈回来?”
“嗯。”柏恩彤甜甜地笑,“你回来后家里就变得好好,恩彤愈来愈喜欢留在家里。”她也忍不住微笑,“真的?”
“真的。”小女孩用力点头,不一会儿,又忽然咬住唇。
“怎么了?”
“妈妈,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别再离开我们。”小女孩直直盯着她,眼神有些不安,以及浓浓的企求,“拜托。”
真是巧合,他们父女竟在同一天对她提出如此要求。她闭了闭眸,柔肠百转,尽是伤感与对他们的心疼。“我答应你。”她给了女儿一样的承诺。
“真的?”
“真的。”
“姑姑说你有一天一定又会离开我们。”
语柔这么说?她为什么总要对孩子灌输这种想法?
季海蓝蹙眉,压抑着内心的不悦,柔声说道:“绝对不会的,我保证。”
柏恩彤凝望她好一阵子,彷佛在评量她这句承诺的真实性。终于,她小小的红唇飘起一抹微笑,“晚安。”
“晚安。”她柔声响应,看着女儿心满意足地合上双眼。
好一会儿,她才悄悄离开孩子的卧房,下楼寻找柏语莫。
他不在书房。
她微微蹙眉,现在才九点多,这个时候他若在家一向是在书房,要不工作,要不读书。
难道他提前回卧房去了?
她找到李管家,“语莫呢?”
“方才好象跟语柔小姐到花园散步去了。”李管家看着她,眼神却有些飘忽,似乎有意躲避她的注视。
“我去花园找他们。”
李管家却阻止了她,“你最好别去,太太。”
“为什么?”
“语柔小姐的情绪不太稳定,我不认为这是你去打扰他们的好时机。”她淡淡地说,眸光却一闪,似在暗示什么。
季海蓝更加狐疑,不再理会她,径自从客厅的落地窗跨出,来到夜晚的庭园。
清凉的夜风拂过,不知怎地,却让她露出衣衫的手臂浮起一阵鸡皮疙瘩。
她茫然四顾,黯淡无月的夜晚让柏园奇异地掩上一层黑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