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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谋杀鉴赏-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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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拿女儿当幌子,土腹蛇?”这是弗兰克说的。“她出现得可真是时候。”
    “你们就是妒忌我有个漂亮女儿。”爸爸收起筹码,向我使了个眼色。他本来就不高,现在背也挺不直了,但彬彬有礼的举止还是会给人值得信赖的感觉。他很爱笑,一笑起来眼睛就埋在皱纹下看不见了。
    老爸领我走向电梯,“谢谢伙计们,赢了不少呢。”
    我们坐电梯上到三楼,沿走廊往里走,绕过停在他房门旁的清洁手推车,进到房间里。老爸的房间是一室一厅,客厅很大,干净整洁。他放上一张本尼·古德曼3的唱片,为自己倒了一杯苏格兰威士忌酒。“听本尼·古德曼一定得配杯酒,”他说。
    “爸,你下午不应该喝酒的。”
    “现在担心这事有点晚了。”他又往杯子里放了三块冰。“要喝什么?”
    “健怡可乐,谢谢。”
    他给我准备饮料的时候,我瞄了一下摊开在沙发上的报纸。有条头版新闻说的是老大党4推出的联邦参议员候选人是玛丽安·艾弗森,对手却是现任的民主党参议员。艾弗森承袭了利迪·多尔5的温和保守,发表的言论句句中肯,甚至主张堕胎合法化。
    爸爸把饮料递给我,然后坐在他那张棕色皮革、金线包边的旧靠椅上,跟着大合唱歌曲《唱吧、唱吧、唱吧》哼了起来;唱完后他双手展开,“Nu?”
    “Nu”是个意地绪语6单词,表意灵活,可以是“有什么新鲜事?”或者“哦,对了”,再或者“找我什么事?”
    我纠结着要不要和他说钱的事情。他向来不喜欢巴里,主要因为我们是德裔犹太人,而巴里的家族来自克拉科夫7东部,他不是犹太人。老爸那个时代的人对这种事情看得很重。在他眼里,巴里从来就不是个成功的房地产律师,只是个不能给他女儿幸福的小混混。我好像都已经听到他说“我早就告诉过你会这样”了;于是决定不给他说巴里的事。
    “我挺好的,爸爸。你呢?”
    “马弗的儿子给他带了一包珍藏的古巴雪茄。”
    “爸,你得注意——”
    “Sorgsichnicht8,艾利。我早晚要被你唠叨死。”
    “你搬来这儿之前从不抽烟的。”
    “所以呢?我应该搬走,就因为在这里可以抽到不错的雪茄?”他打量着我。“搬去和你住怎样?”
    “好吧好吧,你赢了。”顽固的家伙,就是不让我替他操心。
    他舒适地稳坐在椅子里。“蕾切尔怎么样了?”
    “你真应该看看她在球场上的表现。”我说了蕾切尔早上踢球的情况。
    “你们女人要强大起来啦。”他笑着说,“你妈妈肯定会为你们感到骄傲。”
    我母亲一直是个出色的自由主义者,还是在华盛顿长大的,考虑到这一点,她可算是个特别叛逆的人。尽管华盛顿现在风光得很,过去却是个毫无活力的南部小城。妈妈唯一的缺点就是太坚守礼节。她常说,权力归于人民,可你得注意举止。
    爸爸起身去换上《辛纳特拉9与贝西伯爵10》的唱片,跟着响弦鼓鼓刷的节奏打着响指。我的眼睛又飘到报纸上。“还不仅仅在运动方面,”我说。
    爸爸一脸迷惑。
    “女人强大了。”我指向报纸。“她,你怎么看?”
    “她是个政客。”他轻哼了一声。“还是富二代。”
    我们又坐了几分钟,弗兰克11低声唱起《你在我心灵深处》。
    我看着双手——该修一下指甲了。
    “怎么了,亲爱的?”
    我抬起头来,“没事,怎么问这个?”
    “你看起来像是刚破产一样,要不就是和最好的朋友闹翻了。”
    到了晚年,他却非常敏锐。我盘算着该跟他说点什么,“嗯,是有点事,前几天发生一件挺伤心的事情。”
    “什么事?”
    我脱口就说了露丝·弗莱希曼的来信和我在罗杰斯公园的经历。等我说完这些时,太阳从云缝里钻了出来。午后的光线斜斜地从窗户射进来,照出老爸惊讶而伤感的神情。
    “噢,爸爸,对不起,我不该说这些的。”我顿时感觉非常内疚。一个年老的男人和女人孤零零地死去,死后也没有家人为他们哀悼,他听到这种事肯定会难受。“爸爸,那种事情不会发生在你身上的。”我伸手去搂住他。“其实也不全是糟糕事,”我说,“弗莱希曼太太给了我一样他的东西。一个打火机,好像挺值钱的呢。”
    “是吗?”他脸上恢复了神采。
    “迈克在帮我查它值多少钱。”我伸手到包底把摸出打火机,“就是这个;迈克说这是芝宝。”我递给爸爸。
    他皱起眉头看了一下,然后从衬衣口袋里拿出老花镜戴上,仔细审视着打火机。当他再抬起头看我时,脸上的神采已经退去了。“你再说一下,从哪里弄到的?”
    我告诉了他。
    “你说是,本·辛克莱?”
    “对。”
    他眼里闪烁着一些我看不懂的东西,“怎么了?”
    “我以前见过这个打火机。它只可能属于一个人。”
    “爸,别开玩笑了。”但我从他脸上看出他并没有开玩笑。“你是说,你——认识——本·辛克莱?”
    他抓了抓后颈,“我认识他时,他叫本·斯库尼克——我们都叫他‘砸脑袋’。看这——”他让我看刻在上面的字母:SKL12。
    “砸脑袋?你以前认识一个叫‘砸脑袋’的家伙?”
    “大家都这么叫他。”
    “那是什么名字呀?”
    “我想是因为,如果他憎恨你,就会砸扁你的脑袋吧。”
    我瞟了一眼打火机,又看着爸爸。
    “我还记得他拿到这个打火机的时候。这是第一批有雕刻图案的芝宝打火机。他当时特别得意,总是随身带着,为女士们点烟。”爸爸轻轻拔动打火轮,打出一个火花。
    “等一下,”我有点怀疑。“你怎么知道是同一个打火机?”
    “你看这里。”爸爸指着上面的图案,一个男人靠着灯柱。“他们称这个图案为‘醉汉’。这是第一批雕刻在打火机上的图案,应该是36年出产的。砸脑袋买了一个,也让米勒酒吧的所有男孩使用。你知道,因为混酒吧的关系。”他身子前倾。“再说了,有多少人会这样张扬地把自己的外号刻在打火机上?这一定是砸脑袋的。”
    这时,音乐结束了,屋里的空气更加沉闷。
    * * *
    1 梭哈,又称沙蟹、五张种马,是扑克游戏的一种。
    2 里娜·韦特缪勒(1926——),意大利女导演,具有女权主义思想,作品为社会底层百姓说话。
    3 本尼·古德曼(1909—1986)美国单簧管演奏家,作曲家。
    4 老大党:美国共和党的别称。
    5 利迪·多尔(1936—)美国共和党人,曾任职于里根与小布什两届内阁及联邦参议院。
    6 意地绪语:东欧年老的犹太人使用的一种语言。
    7 克拉科夫:波兰的一个城市。
    8 Sorg sich nicht:德语:别担心。
    9 弗兰克·辛纳特拉(1915—1998),又译作法兰克·辛纳屈,被公认为20世纪最重要流行音乐人物。
    10 贝西伯爵(1904—1984):又译作巴锡伯爵,爵士音乐家,其乐队为爵士乐时代几个主要的乐队之一。
    11 弗兰克,这里指弗兰克·辛纳特拉,
    12 “砸脑袋”的英文是Skull,SKL表示Skull的缩写。
    
    第8章
    
    “你知道的,我年轻时在朗代尔混过一阵子,”爸爸说着,坐进了舒服的安乐椅。
    “那是三十年代最后几年,对不对?”我卷缩在沙发上。以前听他讲过年轻时的经历:他如何在一家名叫戴维·米勒的台球室兼酒吧闲逛;他如何自称“土蝮蛇杰克”;他的铁哥们——“皮条客巴尼”,如何坑蒙拐骗,给地头蛇和妓女之流跑腿牵线。拍摄《欢庆芝加哥》时,他拒绝采访,不过他的一些回忆还是出现在片子里了。
    “巴尼·泰特曼是我的铁哥们。他父母在道格拉斯大道附近开了一间公寓和馆子。”他停了一下。“我父母不赞成我和他来往。”
    “为什么呢?”
    “我们家族是从海德公园迁来的德裔犹太人。”他耸了耸肩。“泰特曼家却不是。当然啦,我那时不大在乎这些。”
    我不安地扭动了一下。人是会变的。
    “我和巴尼混在戴维·米勒酒吧那帮小子中间,很卖力气。砸脑袋也是那帮人中的一个。”他抿了一小口威士忌;杯子里的冰块已经融化了大半。“砸脑袋个头不大,但精瘦结实,强壮有力,意志坚韧,而且善于哄骗,树上的鸟儿都会被他哄下来。”他笑起来嘴就咧开,显然沉浸于往事之中。
    “他原来是哪儿的人呢?”
    “有人说是纽约人,也有人说他是从玛克斯韦尔街过来的。没人说得清楚。不过,我可以说一件事。砸脑袋最讲究穿着打扮,总是穿高档的毛料西服,还打着丝绸领带,戴着一顶可翻式帽檐的软呢帽。”
    我想起了露丝·弗莱希曼给我看过的那张照片。“我在弗莱希曼太太那里见过一张照片,照片中是一男一女,男的手里就拿着一顶可翻式软呢帽。”
    爸爸头一偏。“给我看看。”
    “没带来,在家里。”我。“那么,这个砸脑袋,他干些什么呢?”
    “混赌场啦,行贿兼收保护费啦。”爸爸清了清嗓子。“都是些我鄙视的勾当,你懂的。”
    “你当然不会参与。”
    “不过我要给你说,艾利,他当时的行为处事可很得女人们欢心呢。”
    “从他那儿学了几招吧,嘿嘿。”
    爸爸的额头皱了起来。“我那时只有跑腿的份儿,就是通风报信。”
    “你那会儿就是跟街头混混瞎胡闹。”
    一声叹息溜出了爸爸的双唇。“当时的情况与现在大不相同,宝贝儿。你得明白,正是戴维·米勒那帮人让克拉伦登滨湖区在二十年代对公众开放,那以前是被限制进入的。而且也正是由于那帮小伙子对抗那些爱尔兰街头恶霸,才保全了一大批Yeshiva…bochurs1。而且还有牵涉到纳粹的传言。”
    “什么传言?”
    “人们说,戴维·米勒那些人当时在追踪北边的纳粹团伙成员。”
    “真的?”
    爸爸的眼光越过了我。“那一年夏天,米莉亚姆·赫希,是个女演员,演意地绪语戏剧的,我对她一见钟情,整个夏天都围着她转;就这样遇见砸脑袋的,他俩正难舍难分。”他突然停住,看着我旁边,似乎在纠结是否应该说下去。
    先是蕾切尔,现在又是老爸。看来每一代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爸爸!这都六十多年过去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他揉了揉鼻子。“是这话。呃,结果米莉亚姆遇害,当然砸脑袋就去追查凶手,查出凶手原来是纳粹团伙的头子。”
    “她被杀了?”
    “因为纳粹发现米莉亚姆是砸脑袋的线人,在暗中监视他们。”
    “天哪!后来呢?”
    “砸脑袋杀了那个纳粹头子,然后就无影无踪了。我说的是砸脑袋。”他撑着椅子站了起来,步履蹒跚地进了厨房。
    我跟着进了厨房。“去了哪儿呢?”
    “他说是去了欧洲,参加了地下组织。”
    “秘密抵抗组织2?”
    “他是这么说的。可谁知真实的情况呢?他总是编得出故事来。”
    “后来又见到过他吗?”
    爸爸把一袋椒盐脆饼干抖进碗里。“见过一次。战后。那时我还没去上法学院。”他把碗递给我。“当时,我和巴尼正在米勒酒吧喝啤酒。我并没有看见他走进来,可是突然之间,他就出现在我们面前,跟我们坐了一会儿。没坐多久,我记得。他当时shpulkes3,不停地东张西望,还从窗子里往外窥探。后来才知道他是在潜逃之中。”
    我拿起一片饼干。“你们说了些什么呢?”
    老爸耸起双肩。“杂七杂八的什么都说了一些。当时我还在服役,并且我——”他突然僵住了,很不安的样子。“呃,当时正在谋划退役后的出路。我们说的就是这一类的。几天以后,他就因故意杀人罪而被捕。”
    “判刑了吗?”
    “判了。被整了个无期。”
    “后来就再也没有他的消息了吗?”
    “音信全无。”老爸走回到起居室,低头摆弄CD播放机。
    “我就是想不通,这个砸脑袋,或者本·辛克莱,怎么会把我的名字写在纸片上?”
    爸爸眉头一皱:“我也搞不懂。”
    “你们两人之间是否还有什么旧账未了?”
    “没有。”他放进了另一张CD。“可能他是想祝贺你的节目。他以前确实住在朗代尔。”
    “可能吧。”我就着可乐咽下饼干。“也可能是我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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