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圣-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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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节:序章(1)
序章
能看到一些正常人所看不到的东西,算是一种运气么?
那些东西大抵只存在于传说里。
这样的话,也许很多人会说,那当然是运气。那么稀罕的东西都能见到,怎么会不是运
气?
但,如果那些东西,是会令你害怕,甚至伤害到你的呢?
我就能见到那种东西。
那种存在于我们的世界之外、传说之中的东西。
但如果当真说出来,通常不会有人去相信。人总是对未曾亲眼所见或被事实见证的东西
,抱着将信将疑的态度,但你若因此去认真同他们谈起,几乎无一例外,得到的只会是充满
同情的目光,以及敷衍的笑而已。因此,只有在网上被当作八卦对别人提起时,我才能无所
顾忌地去说说它们,说说它们的世界,说说它们的特点,以及……一些因为我能看得见它们
,于是就不可避免同它们纠葛在一起的那些事情。
因为我有双阴阳眼。
也就是通常在灵异电影,或者小说里,常被用来作为最佳道具的那种眼睛。但相信我,
它们并没有电影小说描述得那么夸张。
很多人在网上听我提起我的那些所见所闻……我把它们称之为我的故事,他们会抱怨太简
单,同时也会觉得,故事里被我私下用来作为我替代者的那个女主角,太过无能。大抵在他
们想象中,那些不能被他们所见的东西,应该是很显见的惊悚,而作为拥有阴阳眼的主角,
理所当然应该见多识广的大胆和勇敢。
看,这就是真实和传说的代沟。
但我不想认真去替自己辩解。其实大多时候,特别是在我还小时,是很难分得清徘徊在
我周围的那些人影,到底哪些是我可以接触的,哪些是必须避开的。他们看起来没太大差异
,甚至有时,还会同身边的亲人搞混。而等到了分辨得清的年龄,我却发觉那些东西对我的
影响已经根深蒂固。我想要躲开它们,它们却总在我左右,就像我家隔壁那个已经找自己的
头找了很多年的男人阿丁;就像那些每天清早,在顾客都还没上门的时候,静静坐在我家店
外的窗台下吸着厨房油烟味道的身影……
它们对我微笑,朝我招手,有时候看起来是那样的无害。而我,就像自小到大行走在一
条线上,稍不小心,就会被那些伸向我的手拉了去,跌下那条线,进入到一个不能再回得来
的世界。而对此,除了小心避开,我完全没有对抗的能力。
因此姥姥活着时常说,宝珠,你的命是捡来的,是姥姥从一个又一个讨债鬼那里捡来的
。所以你要乖乖的,不要总是粗心,你这样粗心,等到姥姥有一天要走的时候,又怎么能走
得安心……
后来姥姥走了,把我一个人丢在这个很难分辨阴和阳的世界。
可是她似乎并没有觉得走得不安心,因为我始终没再见她回来过,以我这双眼睛能看见
的那种形态。
狐狸说:〃很简单呐,那肯定是因为她觉得赚到了。〃
我问他:〃赚到什么了?〃
他看看天,自言自语道:〃赚到了一个处在水深火热之中的被剥削阶级,老板大人。〃
关于这个男人……男狐,我曾经很多次在我的故事里提起过。
他是一只据他所说,有五百年道行的狐狸精。
同时也是我的雇员,在姥姥留给我的点心店里替我打工,因为我在他差点饿死的时候救
了他一条小命。说到这个,也许有人会不信,五百年道行的狐狸精怎么可能饿死,随便动动
指头,什么吃的弄不来搞不定?可偏偏一只这样无能的狐狸精,被我遇到了,除了对做点心
和顾影自怜之外几乎一无是处的狐狸精。不止一次,我在网上提到他的时候,我这么跟人抱
怨。但奇就奇在,无论我怎样揭露他种种的丑态,种种的劣根性,在那些听我故事的人眼里
,他却总是受害者,一个在我这又笨又能招神惹鬼的女人手底下,最最可怜无辜的受害者…
…
这是什么道理……
但后来我明白,其实我一直对狐狸心存怨念,是不对的,因为那时候我还没遇到一个真
正让我生活陷入一个无法控制的窘境的人。
第2节:序章(2)
相比那个人,狐狸是天使。虽然他臭美而嚣张,有时候还要贬低我审美的品位。好歹,
有他在我的店,生意就算不是蒸蒸日上,再不济也是半死不活。
可那男人出现的那天,我的生活就全乱了。
那男人叫铘。
你可以称他是一个很帅的男人,也可以称他是个很要命的男人。
遇到我之前,他被困在一条叫做〃锁麒麟〃的手链里,因为他是一只受了几千年天谴的麒
麟。
都说麒麟是祥瑞,但是能被老天责罚几千年,可想而知他是怎样一副德性。
第一次见面他就要杀了我,不为别的,就因为我不是他要等的那个人,他的神主大人。
真是要命。
释放他出来是我的错么?不是他等的那个人,难道也是我的错么?天底下怎么会有那么
不讲道理的人,偏还被我遇到了。
所幸最终,他放过了我,我想那是因为我对于生的执着困扰到他了。但狐狸却说,不管
怎样,那是因为锁麒麟在我手里,于是他就是我的人了。杀性再大的麒麟也没办法对自己的
主人下手,这是他的命。
真是这样吗?我有点怀疑。
因此每每铘在我身边时,我总是提心吊胆的,这就跟将一只号称是驯服了的猎豹放在你
身边一样没什么区别。于是从此我的生活变得战战兢兢起来,而你们所要看的真正的阴阳界
的故事,也就是从他出现后开始的。
人说麒麟祥瑞。
下次有人这么说的时候,左耳进右耳出就好了。
事实和传说总是有代沟的,记好了,这是一个来自〃过来人〃的说法。
好了,现在我们开始讲故事。
如果你不小心来到一家叫做〃狸宝专卖〃的点心店,一定要进去坐坐。里面有个形象和名
字都很狐狸精的侍应生,还有个得了空,会给你们讲点神神叨叨小故事的老板娘。
但如果哪天你在店里看到个白头发紫眼睛的帅哥很安静地坐在角落里,千万别去招惹他
,有时候他会下楼听老板娘讲故事,有时候,他只是单纯出来觅食。
他的名字叫铘。
你好,欢迎来到狸宝专卖,我是老板娘,我叫宝珠。
第3节:大圣(1)
大圣
〃离开他。那只妖狐,离他越远越好。〃
〃还对他存着希望?〃
〃这男人只会让你绝望。〃
今年春节,狐狸走了,在留给我很多记忆和无法想通的疑惑之后,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铘说,离开那只妖狐,离他越远越好。
可是已经远离的身影,我又如何能够继续远离。
看着铘带着些许快意的表情,我总有种说不出的心情,两只奇怪的妖怪,明明互相看不
顺眼对方,却要住在一个屋檐下。
狐狸说那都是因为这有只小白,铘听到这句话很乖的没有表情。
小白,是狐狸给我取的外号。
算命的说我命犯孤星。
上次老家之行,去之前,我以为自己在世界上还有那么一些亲人,虽然他们离我很远,
虽然他们的长相我都已经记不太清,但只要知道这些人的存在,至少我还不曾完全孤独。
而回去后,那些人一个个都没有了……他们曾经遥远地存在于我的世界之外,却在离开
我那么久之后把我带了回去,亲眼见证他们死亡前的一切。
最终,连狐狸也走了,走前什么也没说,甚至我都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在回来的火车上很
突然地吻我。正如我无法知道,为什么狐狸明知道我老家发生了什么,却还是听凭我回到那
里去面对那一切。而在他走后的第三天,覆盖了华东六省的那场大雪停了。出门整个世界白
晃晃的,晃得让人睁不开眼睛。
我想起他曾说过,在很多很多年以前,他也是有故乡的,他的故乡是一片被白雪终年笼
罩着的地方。
什么样的地方会被白雪终年包围?
那必然是个干净到无比美丽的地方。
狐狸离开后的第十一天,我开始想办法去忘记这个美丽却令人费解的男人。
也就在那个时候,我见到了这么一个人,从某种角度来说,她和我有点相似。
他们都管她叫徐仙姑。
徐仙姑,本名徐招弟,原是纺织厂里一名普通的女工。
三十多年前,徐仙姑相依为命的儿子病了,据说是一种很难医治的病。找遍各大医院却
始终不见起色,绝望的她加入了一个叫什么大圣弥陀天的社团,从此开始吃素念经,并且把
儿子从医院接回了家,也加入社团天天让他吃素念经。社友们的言传身教令她深信,医生治
不好的,菩萨一定可以,因为佛法无边,只要她心诚。
后来她儿子还是死了,是在病床上拖了很久之后,突然在某一天夜里静静死去的。
出人意料地是,徐招弟对此表现得并不伤心。她逢人就说,她儿子得救了,是大圣弥陀
天社团帮助她儿子得到解脱,所以她坚持不肯把儿子火化,而是一直把他安置在家里。
怪就怪在没有经过防腐处理,徐仙姑儿子的尸体在家几个月,始终没有出现腐败的迹象
,这就加深了人们对徐仙姑说法和大圣弥陀天的社团的信仰。于是集资给她儿子塑了金身,
供奉在她家里,而那之后不多久,徐仙姑突然就开天眼了,说是菩萨点化了她。
徐仙姑的事情是邻居张家阿婆告诉我的。
大约有六七年了,张家阿婆一直饱受着很严重的风湿的折磨,在我带着狐狸和铘回老家
时,她已经卧床不起了,因为两条腿肿得像两个发了酵的面团。
可我回来之后,发现她竟然下了床,并且可以和周围的老姐妹大清早去公园晨练。这不
禁让我好奇,到底是哪个医疗手段高明的医生,可以在短短不过十来天的时间里,让一个几
年来一直被很严重的风湿性关节炎所困扰的人,那么迅速地恢复了两条腿的行动力。
后来在张家阿婆到我店里买点心的时候,我才从她本人嘴里得知,她之所以那么快就恢
复了,是因为她拜大仙去了,拜的是位名叫徐仙姑的大仙。
张家阿婆身上出现的奇迹,让我不得不对这位徐仙姑产生了一点好奇心,因为张家阿婆
是我的邻居。这就意味着以前只是听听而过的传言,现在变成了现实。
而之后发生的一件事,让我对她更加好奇了起来。
我们小区36弄住着户江姓人家,家里有个独生儿子,从小有痴呆病。从我记事时开始,
他就整天在周围的街道和弄堂里走来走去,一边乐呵呵地笑,一边自言自语。
大概是过年前,小江在某个早晨离开家以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虽然是个痴傻,但总是父母的心头肉,几天没回去把老两口急坏了。可怜两个老人几乎
是一夜间全白了头,每天一睡醒头一件事就是拿了儿子的照片出去找,守在儿子常去的那几
个地方挨家挨户地问。
真是让人看得难受。
于是有一天,张家阿婆把徐仙姑请来了。
她来的那天很多人去看她,因为张家阿婆风湿病被治好的事,让不少人都对她非常好奇
,包括我。
不过下了车后第一眼,让人看着是有点失望的。因为来者完全和神仙之类的联系不到一
起。那是个外表相当普通的女人,头发花白,衣着朴素。但很显年轻,听说她已经六十多岁
了,但撇开衣着和头发,她那张脸看起来最多四十出头,皮肤几乎没有皱纹,眼神也还是清
澈的。
看起来似乎很怕冷,她穿着厚厚的羽绒服,但还是一直把头缩在高高的领子里,只露出
一双眼睛,看起来有点冷漠。
从下车,到进江家的门,无论周围人跟她打招呼也好、说话也好,她始终一声不吭。只
在坐下之后说了一句话,是问江家两口子要来他们儿子平时穿的衣服和鞋子。
东西送到后,她把它们丢进火盆里烧,一直到烧成灰烬。她把那盆灰端到门口,就在我
们都在猜测她要做什么的时候,很突然地当空一撒。
撒得到处都是灰,而在我们纷纷后退着躲开那些烟灰的时候,她低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