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重人格-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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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警惕地竖起小耳朵抬头看着郭承云,郭承云走近的时候,它惊慌地退到了墙角的灌木丛下,把头缩起来,垫在两只前腿上,只把两只耳朵冲着外面,模样既笨又可怜兮兮的,好像郭承云要吃了它。
但问题是它又不跑。
郭承云走到它跟前,才借着灯光发现它身下拖着不属于它的血迹,断断续续一直连到草地后面。
他本想马上顺着血迹的路线去一探究竟,又怕一转身这小东西就趁机跑个没影,影响了世昭哥领赏,于是蹲身把手挤到它的肥屁股与灌木丛之间,试图将它捞到身前。
狼崽子一路上用爪子刨着地,却因为没有指甲而抓不稳,一直被郭承云驱赶到自己臂弯里。
狼崽在郭承云怀里挣扎,四肢在郭承云身上蹬踏不止。它的顽抗被好奇心重的郭承云无视了,毫不犹豫地抱它站起,循血迹而去。
走了不到40米,就看到一头浑身是血的狼倒在郁郁葱葱的乔木底下。应该就是今晚刚发生的事了。
这头狼是小狼崽的父母?
再过去不远就是小河,这头机灵的狼一定是涉水而来,才逃过了猎犬和众人的追捕,但还是流血过多断气在此。而村人的火龙现在已经在顺着那边的山麓蜿蜒而去。
河畔比郭承云的头还高的芦荻,在风中优雅地弯身,似是在恭迎一人一狼的到来,阵阵白浪此起彼伏。
萤火虫在白色迷魂阵中穿梭流连,散逸在夜空中。要是平常,郭承云就过去捉了。
此刻的他无暇欣赏此番美景,这小狼崽的出现成了他最疑惑的问题。
天生怕火的狼,要只身潜入到处是火源的人类村落,得有多大的勇气。这条大狼还真是为了孩子什么都豁出去了。
然后大狼一命换一命救出来的孩子,将以被郭承云交回人类的手里而告终?
狼与人是死敌,在正常情况下,要郭承云手刃一个狼崽子,简直不要太容易,他最开始的打算也是要把狼崽上交世昭哥。
但郭承云在见到为救崽而牺牲的大狼后,改变了主意。就冲这狼崽的父母比自家母亲强,他就宁可去佩服一条狼。
人类在很多时候都不如狼,比如最初人类与狼群的争端,不就是人类在自食恶果?郭承云估计这两天的关系恶化,也是有人又做了伤天害理事情。
郭承云心说:你这次的命是你父母为你换的,如果有生之年再遇上,那就是猎人遇到恶狼,不死不休。不过既然是几年后的事情,现在就甭操心了。
而且这狼崽也很努力地爬过来向郭承云求救了,至于它为何有这样的灵性,郭承云始终没想通。
郭承云不知道自己的包庇行为,反而误打误撞地救了整个村子。这次兽潮的起因就是年幼的狼王被抓走,如果这次再殒命在人类手上,人类所遭遇的将是更恐怖的报复。
当然以上是事后诸葛亮的计算了。此刻郭承云理直气壮(做贼心虚)地抱狼崽回屋,插好门栓,把狼崽子朝床底下一推。
过了一会,狼崽从床底下探头探脑地拱出来。
郭承云好笑地踢了狼崽一脚,它四仰八叉地翻到了一边去,四只小粗腿在空中划拉了几下,一双小眼睛炯炯有神地看着郭承云。
郭承云汗颜。它刚刚不是想装可怜吧。
夜风渐冷。
郭承云坐到火炉边,把湿漉漉的狼崽子擦干,摆到大腿上,从旁拿了一把芭蕉扇,将干燥的火风余韵徐徐扇向狼崽子那边。
怕火的狼崽子先是用双爪捂住了眼,过好久才颤巍巍地松开爪子,战战兢兢地屈服于那种暖意。
不知是不是郭承云的错觉,狼崽比刚见到那天瘦了一圈,郭承云抱它的时候也感觉它的肚皮没有原来圆润了,应该是几天没吃东西。
世昭哥那种粗线条,大概是以为动物都会像田里的庄稼一样自动长大。
郭承云潜进厨房,将今天没喝完的牛奶倒进碗里,端回屋里喂狼崽喝奶。
吃饱喝足的狼崽转动头看窗外,长长地呜咽一声。
外面又有谁?
郭承云把狼崽抱到窗边,爬上凳子,发现一头大狼趴在外面地上。
他吓了一跳,差点掉下凳子。
狼崽又嗷呜一声打招呼。
大狼扇扇耳朵,奇怪的是,它身上没有杀意。
大狼蹑手蹑脚来到窗下,郭承云僵着一张脸,送瘟神般把狼崽子放到窗台上,推了一把,让它顺着墙掉下去。
大狼向上一窜衔住小狼,转眼消失在无垠夜色中。
郭承云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关好窗栓准备睡觉。
他忽然想到,那些狼原本不是进不来村子的么,难不成是偷偷跟着一点警惕性都没有的世昭哥回来,才知道了某条不会被人类发现的通道。
郭承云越想越毛骨悚然,爬起来把门栓窗栓都检查了个遍。
明天他得提醒大人,把狼可能潜进来的地方堵死,尤其是那条河。
第二天,家里的大人都回来了,围坐在厅堂抽烟。
郭承云趴到二舅膝盖上耍宝,向二舅打探昨晚是否发生过什么。
二舅拍拍他的脑袋,说:“昨晚我们发现村外有头狼叼着个东西,不晓得是什么,好像是个小崽子,就分了一个队伍去围捉。他们到现在还没回来,因为上午还有其他任务,应该一会儿就收队了。”
郭承云想到那头昨晚死在自家不远处的狼,今天居然没有人发现它的尸体?
他连忙放开二舅的膝盖,跑出去查看,发现尸体不翼而飞,地上的血迹被厚厚的泥土填平,还掉了几条腥味极重的死鱼。
是后来的那头大狼将场地打扫过了?郭承云顿时不寒而栗。
看来以后晚上足不出户才是上策。
世昭哥等好几家人风尘仆仆地进了郭家门,这儿很快就成了一片闹市。
郭家的男人们七嘴八舌地问:“昨晚你们不是去追那头带崽的狼么,后来呢?”
世昭哥那满脸胡茬的父亲抓了一把小凳子过来坐下:“这事可玄乎了。我们在山上追着追着,果然听到了小狼的叫声,顺着声音继续追,谁知追上的却是几条大狼,哪还有什么小狼崽?还好它们只有四五头,被我们追着跑不见了……反正莫名其妙的。”
“里边有没有狼王?”
“还是没有。真抓瞎。”
就在这时,郭承云的外公把自制的烟斗对着墙壁磕了磕,说道:“你们一群蠢东西!狼生来狡猾,它们看见你们人多过它们,怎么会来找你们麻烦?依我看,你们中计了。它们这是在学小狼叫声,为了把你们引开,好让那带崽子的狼逃跑。”
一个长工抓了抓头说:“可是我们带了狗啊,按理说不会追错。”
“我知道了,中途我们不是过了一条河吗,好像就是在那里听到了假的叫声。我见狗在犹豫,踹了它一脚它才去追的,估计追的已经是被换过的新目标。唉,谁叫狗不会说人话,没法告诉我们。”
郭承云有些肃然起敬,不愧是村里人奉为神明使者的狼。谁能想到真正的目标其实又跑回村子里了?
人群都默然,有人发出啧啧声:“至于吗,为个小狼崽,出动成年的狼群当诱饵。”
世昭哥的父亲总结道:“狼群的行为都是有组织的,这么做总有它们的道理。你们都去查看村边的防护墙,不能再放狼进来。那条河太危险了,想想办法。”
郭承云松了口气,看来聪明的大人们不需要他提醒。
☆、白狼王不可貌相(三)
夜晚,郭承云打开紧闭一天的窗扉,打算换气十分钟。
他回到位置上,捧着一本被外公翻得破破烂烂的诗词本,念起新学的词句。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对他而言太耀眼的字句。
他将本子合上又打开。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
突如其来的“嗷呜”的一声,让郭承云差点没手滑把那一页撕了。
郭承云愤然,抽出挂在后腰的短刀,走过去支起倒在窗旁的凳子,爬上去一看究竟。
他的手才刚刚攀上窗台,就发现自己直直对上了窗台上一个小鼻子。惊得他的脚在凳子上拨拉了一下,差点没再把屁股摔成八瓣。
郭承云大着胆子戳戳狼崽被晚风吹得冰凉的脑壳。
他踮起脚,看到草丛中藏得好好的大狼。
不是把村边的防护措施都加固过了,怎么还能进来?
没等郭承云把短刀举起来,大狼转身疾奔而去,身影渐行渐远。
郭承云无语:这是怎么回事,自个养不了,找人类当奶妈?
他把被暂时“寄养”的狼崽抱进屋,锁上窗,一摸狼肚子,果然饿得扁扁的。看来这是头公狼,没奶水养孩子。
郭承云给小狼崽喂饱奶以后,放它在桌上,从床头柜上拿来一个从世昭哥那儿顺来的ipad。
他把ipad架起来,顽皮地把狼崽子摆成端坐着听故事的姿势,播放ipad里面的一套中国成语系列动画。
山里不通网络,这些都是世昭哥在学校的时候专门下载给郭承云的,有孔融让梨、曹冲称象、海螺姑娘等。
狼崽子一直配合地坐在那里,十足一个忠实的小听众,但是听不听得懂有待商榷。
听了几个故事,坐不住的郭承云便改为播放流行歌曲。
当狼崽开始转头往窗外看,郭承云就明白,狼父接它来了。
狼崽走后,郭承云偷偷地点开世昭哥下载的网络小说文包,看的是一篇现代文。
这时候,他看到了一个词,“托儿所”。
联想到自己的遭遇,他整个脸黑掉了。
野兽对村子的袭击无预兆地偃旗息鼓,村人除了晚上派小队出去巡逻以外,生活大致恢复了正常。
然而从此以后,这没奶吃的崽子彻底赖上郭承云了。
晚上孤零一人的他,何乐而不为。
郭承云从傍晚就躲回房里,将已经不被大人允许打开的花窗,悄悄推开一条缝,用特制的窗钩子挂住,等待小狼的嗷嗷待哺声准时响起。
郭承云怀着看笑话的恶劣心思,每天都在旁边袖手旁观,观察这小玩意把掀动的鼻子和嘴挤进窗缝,但是由于缝隙小,它力气不够,始终不得其“门”而入。
郭承云捧着肚子嘲笑够了,才汗颜地把它往外捅一捅,让开条道。
他把窗推开一些,狼崽就会挤进来跳到他脖子上——越来越大胆了。
郭承云尴尬地扒拉着狼崽子:“你别赖着我,我不是你娘,最多是你爹……呃,干爹。”
狼崽子的毛随着时间推移开始长出来,郭承云发现它眉心有三撇淡淡金色,就像唐朝女子眉间的花钿。它长得还比以前白了,灰毛掉了以后,长出来的却是白毛,比刚见到时的灰老鼠模样标致了不少。
“你是什么稀奇品种?”郭承云使劲地揉搓它的脑袋。
这天世昭哥给郭承云捎来两张大红剪纸。
郭承云见好看,就把大红剪纸对称地贴在窗户上。晚上点亮窗前的蟠龙灯,映红那对浮在水面的好看鸟儿,鸟儿名为鸳鸯。
灯亮的那一天,世昭哥站在窗下喊郭承云的乳名小千。
郭承云应声爬上凳子,把窗向外推开,趴在窗台上,发现此时世昭哥还是比他高,于是笑了。
世昭哥说:“你的窗子晚上从我家这边看过去很美,像是出嫁的新娘的窗。鸳鸯是外面的人信奉的东西,鸳鸯实际上并不忠贞,伴侣没了还会找新的。所以这里的人出嫁喜欢贴狼。”
郭承云点头。狼在村里其实是评价极高的生物,它们骁勇善战,生死与共,连他们从一而终的一夫一妻制都是村里人学不来的。
世昭哥在剪纸投下的红光中的那个表情,郭承云很难看懂。
大概是由于世昭哥来过,留下了人类的气息,所以狼崽子当晚来得非常迟,郭承云都以为它不会来,已经缩在被窝里扯平睡衣衣角,准备睡了。
听到迟来的叫声,他揉着惺忪睡眼去给狼崽开窗,冷得抖抖索索地抱着它,冲回被窝,往刚捂暖的被窝里一钻,倒头就睡——没投喂,也没归还。
郭承云次日醒来,发现自己是侧着睡,脖子埋着软软的一团,肉乎乎的。才想起昨天居然一个不小心留狼崽子过夜了。
郭承云扶住它翻了个身变成仰躺,将它挪到胸口,贴在自己心上。
他不急于将狼崽赶出去,反正不会被人发现,因为没有人会叫他起床。
郭承云看着天花板发呆。
陪伴他的,只有这只毛没长齐的野狼崽子。
狼患平息过后,二舅等人也陆续出了大山,投奔德国的郭母去了,曾经热闹非凡的家里变成一座空巢,只留下了郭承云、外公和长工们。
日子如白驹过隙,九月初,世昭哥又出去念书了。
没人管束的郭承云,渐渐胆子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