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双生花开如荼·上-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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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师兄曾给我讲书,说的是在鬼魂去幽冥的路上会有一种叫做缱眷的妖精来勾引你的魂魄,那缱眷妖魅长的都是倾国倾城的脸面,披的是千千万万鬼魂华丽的欲望编织成的皮像,就算有鬼差事先提醒,也很少有鬼魂能抵住诱惑不被它勾走的。若是被勾跑了到不了幽冥司不说,还会被拖进炼狱硫磺泉中,烧烧灼灼,永不得轮回超脱,万世折磨。
我那时心道那些被勾走的鬼魂可都是傻瓜,就算知道一时的放纵会留下千千万万世的痛苦也还是不能忍一忍,真是算不来账。
然而此刻,我看着眼前这张倾城亡国的面容,觉得自己好像有点理解那些傻瓜鬼魂了。不过我纪虞的立场可是摆得很端正,现下我既然知道那是缱眷,便必然是不会跟它去的了。
“喂,你还好吧?”那缱眷开口了,声音低低的带点微微的属于少年的破碎,又纯真又诱惑。
那缱眷啄了自己的手指一口,然后将那根手指伸入我的嘴里,顿时血腥味满口。
“你中了檀棂醉,又入了这檀棂沼泽,若不服妖血很快就会堕于幻境中迷失神智。所幸,我的血正是最纯净的妖王之血。”缱眷扶住我的肩膀。
我抬头看了看空中那一轮血红的圆月和深渊般暗紫色的天空,闭上眼睛打算重新醒一次。
“喂喂,怎么了?你快起来啊。”肩膀上的那只手用力摇晃。
“别闹别闹,现在正是要命的时候你就别出来捣乱了了。”我心中暗暗惊异,怎么会这个时候会梦到他?
“起来起来!你不管第几次睁开眼睛看到的都是我啊。”缱眷继续摇晃。
于是我认命了,睁开眼看着眼前这张倾国倾城的脸,然后再次确认了周围的环境,开口:“殿下?你怎么会在这里?”
还是绯冥境中梦幻又诡秘的天空,深紫色浓雾飘散在半空,颜子惑一头长发披散,发梢婉约。他还穿着昨日那身紫色长袍,华丽的银色花纹滚在衣边。在缭绕紫雾中的狐族王子妖娆艳丽的眼角飞扬,漂亮得真是像极了绝渊蒙昧中绝世的妖精。
“我找到‘裂缝’就进来啦。”他伸手摸了摸自己额头的妖纵泪,笑得调皮,“没有任何异境能够困住我的。”
“不……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为什么要进来?这里很危险的……对重点是你为什么要进来?”我靠自己坐稳,将他放在我肩膀上的双手拿下去。
“喂混蛋你是什么态度?你搞清楚要不是我你就死在那烂泥潭里啦!”颜子惑生气地一嘟嘴。
“是是是,这份救命恩情纪虞没齿难忘……”我说,“所以……你到底是为什么进这绯冥境啊!”
“神君僭越,你无权和殿下这样说话。”一旁的墨仪闪电一般掠到颜子惑身前,将我推开,冷冷地俯视着我。
我抬头看着墨仪那双漠然的眼,有些发懵。刚刚那种激动不知从何而来,从看过了迷梦那恍如灭世的壮观身姿之后,说心中没有恐惧是不可能的,我想着那如风的厮杀,想着震撼天穹的嘶吼。后来看到颜子惑的瞬间就有种心脏收紧的感觉,想那纤细的人影被漆黑的利齿刺穿,鲜血流下宛如红色的雨。
但我真的不明白墨仪对我的敌意是从所何来。果然是看本神君脾气太好腰杆太软么?冒犯殿下?按说南荒前任女君尊我师父一声“尊叔”,我虽年岁不及那位女君十一,却也算是与她同辈的人物,这颜子惑称我一声“仙伯”也无可厚非。
“放肆。墨仪。”卓晔绕过这一片沼泽,将我扶起来,又对颜子惑说,“神君说得对,殿下,您怎么会来到这里。境中危险您是知道的,请速移驾出境,臣下让鬼疵护送殿下回去。”
话说到这里,一旁的灌木一阵骚动,浑身浴血的鬼疵走了出来。
我看到鬼疵魁梧的身姿,心想的是谦痕帝君真是太靠谱了,如此逆天的存在都拨给了我。刚刚看鬼疵视死如归的背影本神君着实是想洒洒热泪的,心中还不满卓晔的冷血……看来真是本神君过虑了。
“既然进来了,便也不消特地护送出去。待神君事务办妥,我与你们一同出去也是不错的。”颜子惑看着卓晔,语气生硬冷漠。
卓晔顿了一顿,再道:“臣下该死,一时失手险些铸成大错,再不敢犯,臣等定会誓死守护神君安全。境中危险,殿下还请……速速出境。”
这时另一旁灌木一阵颤动,我一看,金发碧眼的狐族美人正缓缓走出,妃鸢也到了。
“护一个是护,护两个又何妨?况且,我的仙力可未被封。”颜子惑不退分毫,一双眼幽深冷然。抬手止住又欲开口的卓晔,气场再降了一个季节,“卓晔,勿忘了你的身份。不用再说,我决意已定。”
卓晔原本比颜子惑高出一头,此刻他低低垂眸看着颜子惑,眼神明灭,却是处在弱势。然后他单膝跪下,气势消磨殆尽。“臣下该死,殿下勿恼。”
“臣下……终究是殿下一人的臣下。”
我看着卓晔俯下身去亲吻了颜子惑的袍角,他低低地说了绝命的誓言后,再低低地叹了口气。颜子惑淡淡地俯视着他,眉目倨傲。
☆、吞寤障
你到底为什么要来这一趟?”低沉沙哑的男声。
“君上的命令,不容质疑。”柔媚婉转的女声回道。
“他对你就那么重要么?可是……你又知不知道你在他心中的分量?”男声沉痛低回,隐忍着巨大的悲伤。
“当然知道。”女声干净利落,“就算为他而死,在君上眼中,我也不过是一个普通的族人。君上就该是这样的啊,永远高高在上俯视众生,永远没有牵绊也没有弱点。但是,墨仪,我对君上的感情与君上无关。我只是想啊……我能够为君上而死,是无上之荣耀。”
“是么……”
墙脚听到这里我觉得也差不多了。于是我放轻脚步,轻轻拨开草丛退了出去。
我们此刻正身处的又是一片白雾迷蒙的湿地,完全看不清远方。我很多次都在想,这绯冥境作为四海八荒久负盛名的绝命幻境,各种雾瘴形形□□应有尽有,果真是名不虚传。
进入绯冥境半日,我们一行终于走到了这个地界。卓晔观察了雾气的色泽及浓郁程度还有周遭的植物灵物,很靠谱地说这正是迷梦野,据说是长年累月被迷梦泽滋养成的湿地。见了迷梦野就离迷梦泽不远了。
于是妃鸢又前去探路,良久未归后墨仪又跑去找她了。
我们原地等了一会儿卓晔突然说出“不对”二字,原来是这迷梦野中的白雾突然浓郁了起来,将将还能看出五丈现在却只能看到五尺。卓晔当机立断要将人找齐,凑做一团好从长计议。他拿出两条银线折了一折,分别递给我、颜子惑、鬼疵各一头,要我们绑在腰上再趁雾气还没有更弥眼时赶快将人寻到。
我心说真是添乱。师父总是说探路侦察,纯属找茬。我总是想当然了您老人家到哪里去不是横着走啊哪里还需要探路?当真是高高在上不知生灵疾苦。然而这下,我觉得师父不愧是师父,说得真是极对的。
于是本神君一步一脚印地前进,丈着师父烙下的栖梓印记的神效,在对方毫无察觉的当下成功地听了那一番墙角根。 退出足够远,我觉得可以了,正要再次迈步,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叫我。我回头,蒙蒙白雾中,少年绝世的脸容有些模糊。
“殿下?你要搜寻的方向不是这边吧?”我向颜子惑道。
“我也正想问你呢,我一直走的是直线……”颜子惑开口不到一半,忽然皱眉,暗喝,“不好,看来还是遇上吞窹了。”
吞窹这种妖魅我是知晓的。那是并不繁荣强大的妖族中最出名的恶妖凶妖,躲在黑林里的浓雾中,化为绝世的美女,操纵幻境,变幻多端,它们将旅人困在永无尽头的迷瘴里,专吃旅人的梦境和欲望。要是平日在我们这些神仙眼里吞窹也就是种不入流的小妖,不过此番我既失了仙力,那就是两说了。
“等在这里也没什么奈何,我们还是先回去再说。”颜子惑向我靠近。
眼下情况,我既已听了些不该听的墙脚,便自是不能再叫他在再走一点点,哪怕我知道我们正在寻的人就在咫尺,便应了他。
我们先跟着颜子惑那根绑在腰间的银线走,走了不远却发现那根银线已经断了,断掉的一头破烂不堪,显然是被什么粗暴地扯断的。
然后我们赶紧转向,沿着我那根银线走,我边走边觉着这次入境经历真是颇为离奇,回家之后定要同元乐好好聊一聊。
后来,我们找到了银线的另一头,规规矩矩地绑在一颗鬼脸树上。
我看着鬼脸树上那银线绑的整齐漂亮的结,感到十分的困惑。
突然,站我一旁的颜子惑伸手,拉住了我的。我惊得一愣,问他:“干什么?”
“当然是因这迷瘴离奇,这般不易走散。”颜子惑理所当然地斜我一眼,不耐道,“你我同为男子,拉一拉手也不妨甚么事,你又做什么扭扭捏捏……”顿了一顿,再道,“咦,是我忘了神君你可是个……断袖。”
我口中一阵发苦,心知肚明他指的是关于魔君长谲那件事,虽我与那魔君确然是头回相面,却也知晓被颜子惑看过的那一幕是百口莫辩的,只能干干笑道:“误会误会,纯属误会。”
“这么说,沧海花海那晚,倒是子惑眼花了?”颜子惑突然定定地看我,浓稠的艳桃色光泽在黑色的眼底化也化不开。
“恐怕……是那位魔君,错认了吧。”我回想起那日空茫花海中那孤立的浓黑色身影,卓然如一抹世外的墨迹。他的眼宛如隆冬的枯井,又深又荒芜,零星闪过的期待极快的,又被一股浩瀚的绝望掩盖。
我不知道此刻我的神情落在颜子惑眼里,成成然然就是一失落的断袖,然而我也确实不清楚,我自己到底是不是个真断袖。
我生在栖梓仙山,第一眼见到的是师父。后来的几千年,我也就是在师父身边这样过来的。虽红尘劫走了百十遭,断袖情历了几十世,但那终究是凡人的命格,与原身并不可并论。我在栖梓山上清清静静过了数千年,直到遇见静初。她是我所真正深交的第一位女子,是我确然想着要永生永世地爱护、交往的,但我也确然没有想过自己对她的心思。还有我的师姐前辈们,现在想来,我如今倒确也见过多位卓绝的女性,却总是守礼也敬重。
是以,如今我说不知道自个儿到底是不是个断袖,却真不是胡说。
“殿下……”
“叫我颜子惑,”颜子惑头也没有回,冷冷地说,“所有叫我殿下的,都是我不能相信的。”
这么说你就能相信我么?我可是第一次见面就把你卖了哦。我心说。但是我看着他裹在华丽长袍中纤细的背影,这心肝突然就有些软。于是我开口:“那么颜子惑……你到底认不认得路?我觉着你就像只没头兔子一样拉着我乱窜。”
进入浓雾的时间不短了,可颜子惑就只是带着我在这大雾里瞎窜。四周景物还是没什么变化,一片白茫茫的雾气,我只能看到我周身三尺外,颜子惑仙力未有被封,可能看得远些,却也比我看不了多远。
“当然不认得。”颜子惑理直气壮地说,边说还边拨开旁的的一丛藤萝丛,四处张望了一番。让得仙力被封很不习惯体力不济的本神君……胃很疼。
“但是我知道不能留在原地。”颜子惑又说。
我被他拉着,盲目地走。
“喂,颜子惑,你生辰那天,到底是为什么想要出逃?”我开口。
环境没有任何改变,浓雾弥漫视野。我们很久都没有说话,白茫茫的一片死寂。我看着颜子惑单薄的身影在白雾里若隐若现,像是要被湮没,我心里一动。一种莫名其妙的酸涩感席卷了我的整个胸腔。那身影纤细,在没有方向的白色的黑暗中飘摇,带着孤独和冷硬的悲伤。
与世界唯一的联系就是此刻与我相握的手。
太孤独了。
所以我打破了孤独的沉静。
颜子惑还是没有回头,漠然而冷静:“不逃?我会被抓住的,那些都是网啊。是虚伪奉承织成的欲念的网。就算在仙庭,它也是存在的。”
过了很久之后我终于知道了颜子惑那种宿命般的悲哀到底从何而来。那是恨是火,要把这四海八荒六合都烧成一片灰烬。
我想过很多次,是从这一刻,还是从再之后一点的那个时候起,我发誓要永生待颜子惑以忠诚。我不知道用这个词是否合适,不过这是我在人间学到的,表示最高大义的词,代表着绝对的珍视,永远相信、永不背叛。
我将待颜子惑以忠诚,直到我纪虞,或者他颜子惑死的那一天。
“那是什么?”我看到不远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