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双生花开如荼·上-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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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从一开始就看出来了。
宫仆将我带到一座宫殿,在宫门处不敢向前。我只身一个走进宫苑中,在主殿一角的护栏处看到了长谲。他背对着我,仰头望着天空。
我一步一步走近他。
忽然一道明光在我脑中炸开,有一段模糊浅淡的过往跳动出来,色泽鲜明浓丽,将我深深拖入。我突然想起来了,我曾经分明走过这样的一段路,看过那样一个等待的背影。
这一刻,两个背影忽然完美无缺地重合了。我战栗震悚。
那是好几千年前的事了。
那一世我投生的是个北戎皇子,阴错阳差与中原皇帝有了一段禁忌的纠缠,到后来俨然发展成了无法摆脱的孽缘。
那几年戎马岁月,两国决裂,父皇军令如山。中原大军已直逼我北城命里,我自带领了一对狼骑破釜沉舟,潜入中原皇都,要将喝我们血吃我们肉的中原皇帝斩杀。
进入皇宫那条路,是一条修罗之路。我身后的男儿们一个个倒下,再也回不去家乡。
我到达他身后时,随我前来的男儿们都已死去。我站在那里,意识到我之所以能站在那里,是因为他知道我会来,他在等我。
“你来啦。”他没有转身,背对着我,淡淡道。
那朱红或灿金的富丽堂皇的飞扬的宫檐,那碧瓦色的天,那个背影,那个仰望天空的姿势,刀刻一般留在了我漫长的记忆里。
“我来杀你了。”我一抹嘴角的血,一刀直刺过去。他的武功远远高于我,我笃定他会躲,他笃定我不会刺,于是那把□□,就那样轻而易举地生生穿过了他的心脏。
他倒在我怀里,眼中有震惊也有释然。然后他笑了:“你赢了。”他捧住我的脸,滚烫的血涌入我的口中。
我咬牙拧动刀柄,把他的心脉全部绞断。
我第一次赢你,把刀递入了你的心脏。
开什么玩笑。
这个时候,你的千军万马已经攻入我们北城了吧。那里边的我的万千子民,都被铁蹄践踏了吧。
你的王朝你的江山你的功业,我的草原我的城池我的家乡……都不过大梦一场,我们不输不赢,两败俱伤。
“你来啦。”长谲转过身来,眸子漆黑如夜。脸庞线条完美而冷冽,分明不是那个中原皇帝。
我走到他面前。
“来吧,不是说要做我的璧青么?”他低头看着我,示意我吻他。他目光深湛,无波无澜。
亲就亲吧亲就亲吧当被狗咬了一口。我认命地凑过去,咬住他的嘴巴吸啊吸,就是不伸舌头。他忽然伸手揽住了我的后腰,我顿时一僵,他的强势席卷过来,长驱直入,摧枯拉朽。
他的吻是沉重的、灼热的、窒息的……
……和他们好像好像。
脑中突然炸出一道惊雷,好多画面串联起来,就差一点便能豁然贯通。
相处得越久,我越来越发现,越来越发现,长谲身上有好多好多他们的影子,不,是他们身上的某一特质与长谲十分相像。脑海中又涌入那些零碎的记忆:董虞那一世,帝王烈火中的癫狂;黎唐皇子那一世,落下城墙时惊掠的,皇兄坚硬沉痛的眼神;燕国国师那一世,国主立在火光耀眼的宫殿前,颀长的背影;北戎皇子那一世,刀还插在心口,中原皇帝合着热血的滚烫的吻……
每个人与长谲的相似点都不多,但一百来道红尘劫历下来之后,我遇到长谲,看着他的每一个动作都感觉很熟悉。譬如他吃饭时惯用左手,无名指和小指都深深扣着;譬如他席地而坐时莲花座只会展一半;譬如与他接吻时,他总是会揽住我的后腰……
我之前对这些熟悉感的出处百思不得其解,这一刻,我突然就想起来了。
我历过的百来道红尘劫,一道一道地化成了万年玄冰淬成的链条,永不融化,重重叠叠地,将我困在了一个牢笼里。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为什么我的生生世世,生生世世,都被这个男人纠缠着?!
我开始无意识地挣扎。疯狂,歇斯底里。
……有一世不是。
隋虞那一世。因为颜子惑和尔竹,我的命格被硬改。只有那一世,我是自由的。
“师兄……”你什么时候来接我……
我要自由地活着……我不是谁的谁……我是纪虞。
被他吻得几乎窒息,我视线渐渐模糊,渐渐分不清楚眼前的人是谁。
☆、灰飞
“你哭什么?”长谲放开我,抹掉我的眼泪,静静看着我说:“你不用紧张,你这样的,还不配做我的璧青。”
那真是太谢谢你了。明明应该如释重负,但我看着他冷静的眼睛,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问道:“你到底,是怎么知道我的前尘之事的?”
怕牵连白月,我自是不敢说和她有关,只得捡了绯冥境中的幻境说了。我说我看到祁止帝君将要羽化的样子,璧青就将他带到一处绝崖之上,凭空掀起血色狂风,血流了他满身,染红了绝崖。
心中升起一小股报复的快感。
我猜想这一定是长谲最痛苦的一段回忆,我现在叫他想起来,是不是他一伤心,就没有心思来折腾我了?
我太天真了。
长谲脸色苍白,垂首静了一会儿,看了看天色,突然拉着我往宫殿里走。殿内摆设精巧,气势恢宏,因为结界保护,三万年来纤尘不染,好像还保留着当年那个人生活着的样子。
掀起重重帘幕,好像掀起了重重时光。时间在这个煌燃宫中仿佛停滞了,金帐飞扬的大床袒露出来,似乎还留着那个人的味道。
长谲将我扔上去,然后上来将我压住。
他压住我的四肢,凑近我,视线像刀一样锋利:“我现在心里很难受,难受得要死了。”
你去死吧。我咬咬牙,没敢说出来。
“你不明白我为什么要成为魔君,对不对?其实我也不明白。曾经我还是祁止的时候……呵呵,我都快忘了那个时候了……可笑吧?我做了三十多万年的祁止,现在居然只能记住三万年的长谲的生涯。”他刀锋一样的视线渐渐散开,陷入了回忆。我能感觉到他巨大的悲伤,那种浩瀚的情感凌驾在所有感觉之上,铺天盖地,唯独余下疼痛。我刚刚鲁莽地揭开了他最痛最隐秘的伤口,该说他自暴自弃还是破罐破摔,现在,他自己一刀一刀地,自己,亲手把那些伤疤撕开在了我这样一个陌生人面前,惨痛淋漓。
“我想起当年的自己啊……呵……你听说过祁止么?”
我点头。
不光是我,仙庭的老老少少都熟悉着祁止之名。东海的麒麟君主,远古的仁兽,最慈悲的上神,最以苍生为念的神仙。
我出生在煌水一战之后七千多年,那一战的阴影几乎已经消弭,然而对那时参战的七星上神,仙庭众生一直都长长久久地称颂,未有停歇。各处都有为上神们建起的祭台,祭祀的香火长年不灭。
当年,魔神战火爆发于煌水之畔,故称“煌水之战”。当时的魔君钬鹑缬刑熘Яξ薇撸ё迦硕⌒送搅刹溃宦反菘堇嗪嵘匣摹⒐テ凭胖靥欤迫缙浦瘢贝虻奖被拇笤螅较吖岽┝讼赏サ陌嫱迹榛鹕展饬艘宦返纳楹凸睿赏ゼ负跻儆谝坏
七位远古上神结下了“七星换命”的禁忌大阵,硬改天命,逆换时光。仙庭恢复如初,钬鸨徽蛴诜Х逑拢医骰穑朗啦坏迷傩朔缱骼恕F呶簧仙裰校钪沟劬⒆瘟驳劬胲饕嗌仙窕曳裳堂穑裣紊仙癫Ⅱ嘈鋈缃幺致只爻选S穹俚劬苁谰庞墓龋螑稚仙褚嘧员倨荑魃揭蛔俨焕肴绶兹拧V链耍豆派仙窦附蛄恪
“我不明白……你应当,灰飞了才是。”
“你们是对的,祁止是已经灰飞烟灭了,他为仙庭众生做了他能做的一切,带着最崇高的仁名消逝于天地,永驻于苍生之心。多好,他轰轰烈烈地诞生轰轰烈烈地结束……他死在了魔神的战场,作为最值得敬仰的尊神。”长谲目光悠远,“他为苍生做了一切……可是,他为璧青做了什么呢?”
他伸手抚摸我颊边的鬓发,嘴角挂着一丝笑:“成为了魔族之后我才知道……所有的感情都被放大了。悲伤、绝望、幸福、愤怒这些情绪都被放大了,你痛苦,会比以往千百倍地痛苦。你愤怒,那一瞬间燃起来的怒火会让你恨不得把天地都烧光!我终于知道魔族为什么那么冲动莽撞,我也终于知道了他当年有多痛。”
“以前做神仙时我总不能理解,那些小魔头小妖怪一天到晚喊打喊杀的到底有什么意思?现在我知道了,若神仙是清水,那魔族就是烈焰,他们想要的就要得到不要的就要毁掉,血冲上脑袋的时候理智啊冷静啊全部见鬼,拿起刀不论得失生死一通乱砍……神仙们称魔性是原罪,我现在觉得,这只是种族间的不同罢了。”
这些话,他没有对任何人说过吧?从最慈悲的神座堕换到这洪荒另一侧的另一世界,心绪上的变动——冲动、暴怒、痛苦,无法冷静。自己无法控制自己。彷徨过吗?恐惧过吗?三万年孤独地镇守于王座之上,独自痛苦,独自蜕变……变成如今面目全非的样子。
他的眼睛充血,表情平静,但我能看到他额角青筋的跳动。像有一把火忽然烧了起来,他冰淬般的冷漠裂开一道缝隙,熊熊烈焰呼之欲出!他震碎了我们两人的衣服,眸子血红,金帐被强力掀起乱飞。
“你知道我有多想他?我三万年都没有抱过他了!”他抱着我一阵狂吻,我听到自己血液逆流的声音。
我用尽力气撕咬挣扎,胡言乱语:“长谲!祁止!!放开我!我他妈不是璧青!!你在这张床上他妈的做这种事你不会觉得对不起他吗!?”
他居然笑了:“对不起?我对不起他什么?那次我沉睡一百年,他夜夜纵情快活无比,我醒来之后他满身都是恶心的痕迹!我在他床上滚滚怎么了?不爽?不爽滚出来打我啊!像我当年打断他双腿一样啊!”
脑子里完全反应不过来刚刚听到了什么,我一个劲儿地发疯:“疯子!畜生!你他妈除了一双眼睛身上没长别的了!我除了长得和他像点还有什么你看得上的?你说出来我改!你他妈别碰我!他妈的你看不惯我马上就把这张脸划了!擦亮你的狗眼睛!老子不是璧青!”
“就因为你不是他,我才能让你做一些不舍得让他做的事啊。”他擒住我的下颚,表情淡定地甩了我两耳光,“是啊,除了这张脸,你还有什么?”
他把他的灼热抵进我口中,疯狂耸动,我正要咬下去,他轻而易举地卸了我的下颚,向更深处探进去。
“不想用身体,就用嘴吧。”他剧烈喘息着,“我放走了你的小情人,这是你该做的。”
我觉得满口都是血的味道,不知道是谁的。
缭乱的灯火,金帐,血液逆流的声音,喘息,喉咙深处几乎将我贯穿的滚烫……
这是哪里,地狱么?
长谲揪着我的头发,仰着头,血红的眼泪从眼角滴下来。
我听到他低不可闻的哑声:“我已经明白了啊,你有多痛我有多痛……可你为什么还不回来?”
☆、醉月
仙庭攻势加剧,九重天那边又加派了二十万天兵,战线迅速缩短,很有点孤注一掷的味道。
长谲忙得焦头烂额,没有时间管我。我那天在煌燃宫受了惊吓,现在看到他都腿软,心里不住祈祷仙庭百战百胜赶快灭了那个魔头把本神君救出去……
又这样过了七日,听说长谲布下的风暴大阵被人破解了,魔宫人心惶惶,我心也很慌慌,仙庭能破风暴大阵的也就那么几人,十有□□是师父师叔到了,离我解放的日子不远了!
解放之前,白月来找到我,给我一个碧蓝色的水晶状物体,神色哀凉地道:“纪虞……你都知道了罢。请帮我把哥哥的遗物带回东海安葬,跟她说白月不孝,不能再回故土。”我应了,她抬起眼,眼角通红,却笑了笑,干净温和:“纪虞,我很喜欢你。三万年来,除了贤禹都没有人像你这样再和我说话……八万年了,我的身体没有变化,所有人都当我还是个孩子……我爱我的族人,爱我的哥哥,爱仙庭东面的那片海……你回去后,代我去看看那里,好么?”
“好。”我揉揉她的头发,感觉她有些不对劲,“这一仗不会永远打下去的,以后战事停了,你来仙庭,我带你去东海。你别想太多。”
她吸吸鼻子,笑:“好啊。”
清晨的阳光落在她的面容上,安静温婉,胡桃树最后的几天落花期,漫天红雨。我突然想起了第一次看见她那天,也是这里,晨光落在女孩脸上,使她的笑容看起来清澈如水,她的银白色齐肩发贴着脸颊,蓝色的眼眸好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