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双生花开如荼·上-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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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住仰天狂笑的冲动,天不亡我!难道本神君真的是老天那个老家伙的私生子?
正得意忘形间,十丈开外却听元乐闷哼一声,显是受伤。
我心一紧,暗骂自己愚蠢,快速向他靠近过去。
“你等一下!”轻灵却惊恐的女声在我脑海里响起,是烛遐。白泽看出了狱焰的强悍,在慌乱的躲闪间哀求道:“你救了我,我便与你立定契约!”
元乐那边又惊呼一声,我看去,情势危急。我就是赶过去也不见得能来得及。
“不过是一只化了形的腓腓,给我十天,我给你再逮一窝回来。”烛遐的声音又在我脑海中响起。
我回过头去看她。
她说得没错。虽同为上古神兽,但级别的差异是十分明显的。一生中能得到一头白泽的追随,那是任何神仙妖魔的殊荣。
白泽之前与我是在缠斗,距我很近,只要一念,我便能驯服她。
我的视线落到她一身雪白的皮毛和平滑矫健的身形上,再回头看一眼元乐。
黑发白衣的少年单薄的身影在重重火雨中渺小得像一粒沙,一只袖子焦黑且鲜血淋漓,脸色惨白,一块燃烧着的天石砸向他,他却无力闪躲,已是穷途末路之象。
我向烛遐掠去。
我听见脑海里一声不出意外的嗤笑。
我掠到烛遐侧面,一脚踹向她的侧腹。狱焰席卷起飓风,刹那间就窜到了元乐跟前,将他扑到一边。
白泽是风与泽的属性,危急时刻已召出本命飓风护身。飓风与狱焰相斥,刚刚救元乐已不及,我心念一转,终于赶上了。
“死鱼,我还以为你不管我了!”元乐捉住我胸前的衣襟,嚎啕大哭起来。
☆、凰山
事实证明,旷世的灾祸之所以旷世,那还真是不容易遇见的。
能遇见的,大都不一定旷世。
我将元乐扑在杜连峰上的青玉石旁避了一会儿,那煌天雨接着下了一阵子就停了,我估计在煌天雨的境界里,这个规模,顶多算是个毛毛雨。
我爬起来抹抹灰,环顾几乎被夷为平地的杜连峰顶,烟尘弥漫中四布大大小小的石块,有些还在呼呼烧着。烛遐不见了,说不肉疼是假的。那是一头白泽啊!白泽啊!
元乐一声哼哼,我低头看他神色痛苦地捂着一边肩膀,赶快爬起来要抱他,一边废墟里轰然一响。我一看,一团白影从石堆下冒出来,耸耸毛,一身烟灰。
我滴妈呀,这不愧是九万年修为的白泽。
关键是……那家伙凶狠的一对眼睛……看得我没拧
还来?
她伏下身,皮下的肌肉一阵波浪般滚动,作出扑击的姿势。
我咽了一口唾沫,抱起元乐预备跑。
“住手。”清冷的一道声音□□来。
一道纤细身影凭空显现。我那通古晓今的三师姐攀杏一身清丽玄衣出现在烛遐凶狠的视线上,我看在眼里。简直天女现世。
白泽一声低吼,攀杏斜眼瞥她一眼,冷冷喝了一声,竟让白泽退了一步。然后她侧过脸来看我,一如既往面无表情道:“纪虞,师父现下在凰山那位神尊那里,你去一趟。”
我这个三师姐本就是一副冷淡如冰的样子,我早已习惯。将元乐交给她,唤了祥云便腾去了。
凰山也是位于仙庭西南,与栖梓相隔不远。我一心赶路,三炷香功夫便到了凰山。
凤凰那一族,本是上古的血脉,然而时光历得确实过于长久,三万年前煌水一战玉衔上神落入轮回后,凤凰一族还剩下的神尊便只有那位同师父一般辟出仙谷避世不出的玉焚上神了。
玉焚上神的九幽谷位于凰山后山,因上神已了断世事,九幽谷已遗世多年,连凤凰的族人也不敢随意打扰。因而我绕过凰山,直去九幽谷。
那玉焚上神与师父的修为差别无二,听说当年还是师承同门的师兄弟。两位尊神寂寥三万年,彼此间倒还是有些往来,也是托了师父的福,拥有栖梓印记的我能够不传报就入九幽谷。
我虽然未曾见过玉焚上神,有的却是货真价实的栖梓仙印,让谷口的葵花仙君探查了番,十分顺利地就入了谷,循着师父一身泠泠仙气而去,远远就瞧见悬崖边仙亭中师父卓然的一道青影,不觉加快脚步过去。
我还未走到亭口,师父就回过头来,见了我,神色有些奇怪地道:“六儿,你怎么来了?”
我的表情更为奇怪:“不是您叫我来的么?”
师父一下子眉头微皱,又欲开口,一边插入一个清润语声:“湮愔,你的徒儿找你找到我这里来了……”
我闻声看去,只见一端肃男子正缓缓自断崖下步上来,想来便是玉焚上神。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玉焚上神在与我对视的一瞬间神色有些惊悸茫然,不过片刻回暖,面上仍是一片温和笑意:“是纪虞吧?模样生的真俊俏。”说完他已然跃入亭中,再冲我笑了一笑,将手中托着的托盘放在小几案上,一边动手用托盘中的茶具开始冲茶,一边与师父说:“你有了这么俊俏一个徒儿,却不早些带来我瞧瞧……真是不够意思。”
师父没有理他,仍旧皱眉看着我:“是攀杏叫你来的?”
我不明所以,乖乖答道:“是。”
“那她也许记错了……为师这里没什么事,你可以回去了。”
我心里觉得荒谬,三师姐怎么可能连传个话也能记错?但看师父的表情却终不再开口,正要回话,玉焚上神又在一边插话道:“诶诶不急不急,喝杯茶再走吧,都冲好了。”说罢拂袖塞了一杯在师父手中,又递给我一杯。我摸不清他的路数,又猜不透师父的表情,心惊胆战地喝了茶便遁了。这回倒没有被阻拦。
那个面相纯良的小神君一走,仙亭中的空气一时却有些凝固。
仙亭修建于断崖之上,一面深渊绝谷。大风从谷底吹上来,发出呜呜的响声。
“你要做什么,玉焚?”沉默良久,湮愔低沉开口,望着手中的玉白茶碗,皱起的眉头一直没有舒展开。
玉焚却忽然发难,凌然化为一道光影将湮愔死死压到亭边栏杆上。还盛着碧绿新茶的茶碗落地,摔得粉碎。凤凰族的神尊双目微微发红,一改温和形容,一派怒不可遏之势:“我还要问你打算要做什么呢,湮愔。我总算明白这些年你为什么总不让我见你那个宝贝六儿……你到底想要怎样?如今仙魔两族关系尚可,你却又搞这么一出!当年我们付出的代价还不够大吗?你到底在执着什么呢?你难道还想重蹈覆辙么!”
湮愔青袖一舞,将玉焚拂开,前踏一步,气势也陡然提升,一双蓝绿色潋滟双眸射出戚戚寒光,冷笑道:“我知晓这三万年你过得甚是无聊,你若想活动活动,我便陪你一回!”
话音刚落,一团火球便凛冽掠来,烈烈火光后只余下仙亭烧焦的栏杆。玉焚召出火笛,口中念诀,铺天盖地的火球怒砸过去,凤凰神尊一袭烟火色长衫飞舞,果真仿若浴火涅槃。
湮愔刹那间踏入虚空,端立于绝谷之上,长至脚踝的碧色长发如散开在水中般飘逸开来,一手召出雨歇弓,一手唤出碧野箭,电光火石青光一现,长箭势如破竹直射过去。
玉焚凝结起火盾格挡碧野箭,倏然间自身又化为火影掠去湮愔身畔,化笛为刃,劈斩过去。湮愔侧身,也挥出雨歇弓锋利的弓面去挡,一来二去,二者一擅驭音一擅驾箭的远攻手却开始刃战,金铁相鸣,仿佛实质性的怒火碰撞!
“玉衔、孜敛、荀亦、螓连……你还记得他们吗湮愔?”弓笛相交,死死僵持着。玉焚对着湮愔近在咫尺的眼睛暴怒地喊出几个名字,声声泣血,说到后来,声音却低了下去,沉痛如斯,槁木死灰。
湮愔瑟缩了一下,受了侮辱似的,波澜不惊的面容也暴躁起来。一股巨力上涌,将架住的火笛挑开,玉焚顺势退开好远,焦灼的形势解放。湮愔死死地盯着玉焚的眼睛,目光深邃,一字一句道:“玉焚,在你心中,我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
玉焚也知道自己刚刚说得有些过分,怎奈心中怒火翻腾,不想示弱,便冷哼一声作为回应。
只听湮愔继续沉痛道:“能忘记么?你觉得……我能够忘记他们吗?”
玉焚双颊一跳:“那你为什么要唤醒妖魔!?不过当年他不是都灰飞烟灭了吗?你是怎么唤醒他来的?”
“六儿他不是被唤醒的。也不是妖魔。”湮愔皱眉。
“你不要说了,湮愔。他们长得一模一样,而且同为魔族,你敢说……”
湮愔出言打断:“六儿不是魔族!他真真切切是栖梓出生的神君。”
玉焚沉痛的双目注视着湮愔,好像努力在寻找曾经那个飞扬跋扈干净如水的青年神君。那时候他坦坦荡荡,也敢做敢说,不像现在这样,幽深幽深地让人看不清楚。玉焚叹一口气:“湮愔……你却也学会死不认账抵赖了。他是不是魔族我的确不知道,但我知道他不是神仙。你的手段太多,我不想去辨,但是‘魔晏’不会骗我。”
湮愔一惊:“刚刚你给他喝的是‘魔晏’?”
“是。”玉焚点头。
湮愔不说二话,立马向谷口方向掠去。玉焚不明所以,却一闪身拦住了他。
“魔晏”,是一种无色无味的药粉,提取于魔域最南靠近洪荒之初混沌之涯的魔晏桫椤。此药粉毒性并不强烈,服用者只会疲软乏力,轻微昏厥,只是相当于迷药一类。不过,此药离奇在于,它只对神仙奏效,又不论仙格,小仙老仙全都能迷倒,是以大范围地应用于魔族宫廷,以此对付仙族的间谍。
似乎对揭穿湮愔有些无奈,玉焚神色僵硬道:“刚刚,你的徒儿并没有被迷倒。”
“玉焚,你让开。”湮愔几分急切道,“不管你信还是不信,纪虞确然是我在栖梓山生养长大的仙骨,他之所以不立马被魔晏迷倒,是因为他已历了一百零五回红尘劫。你知道,魔晏会先吞噬他仙魂里的红尘浊气然后才迷他仙身。你让开……他现在正在腾云啊!”
我出谷后没多久,谷中忽然升腾起暴戾的仙气,火焰的热度夹杂着百鸟之皇的威压放射开来,我回头看了看,有些心惊胆战地加快了速度。
到底怎么了?师父似乎很生气?
走远了一些,却莫名感到头顶烈日十分晃眼,将人都要烤化了似的。我甩了甩头,眼前却一黑,整个儿从云头上栽了下去。
恍惚中感觉到有一双手接住了我,这双手很有力,很熟悉,却让我感到很沉痛,致使我尽力推拒着,在昏迷中也被噩梦缠绕。
☆、城下
是谁?是谁这么抱着我?是谁呢?
恢宏庄严的礼乐声回荡着。我突然意识到自己在哪里。
我被深重的黑暗死死压住。
我能感觉到他的怀抱,他的味道,他的温度。但是我看不到他,我被困在黑暗里,我挣扎,想要冲破,无济于事。他之前在给我下药的时候,就不会让我这样醒来。
他的双臂紧紧地揽抱着我,坚硬如铁。
“我定会来接你,总有一天。”他说。
是的,他会来接我,无论我是死是活。我终究是黎唐的皇子,应当归于黎唐的宗祠。
我清醒地知道自己在做梦,又回到了某次人世的劫数里,我冥冥中知晓自己的结局,但挣脱不了。在梦中被牵引着,重历一遍前生的苦难,逃不出来,也略不过去。
洪武十一年,在持续了九年的战事之后,黎唐向大临称臣,将八皇子送往大临帝都丹延作为质子,换取大战后修养之年。
从黎唐姜邑到大临丹延,路途遥远,战后黎唐经济凋蔽,仍举倾国之力摆了豪华仪仗,由黎唐世子亲自带队,将八皇子送往丹延。到达丹延城,八皇子却因水土不服昏厥数日,大筵上,由黎唐世子亲手抱了,走过十丈红毯,交给大临司仪。
黎唐此举用意,不过孤注一掷地展现国力,以及对八皇子的重视,以此表达黎唐巫马氏的诚意,换取更长久的和平。
我就这样,在大临的皇宫中,待了十年。
作为别国质子,待在大临,虽礼遇不错,却无丝毫自由。我时常回忆起长兄在送我离开前在朝堂上那番激烈言辞来聊以□□。
那时候,战事刚结束,举国维艰,父皇已准备答允大临来使让我随车队捎回丹延,虽然那无疑展现出黎唐的气数衰微,连同我过去也注定不会被对待多好,不过那也是当时不得已的最好的选择。
只有我的大皇兄在英武殿上一派慷慨陈词,让父皇拨出最后的钱财摆出风光的仪仗,硬撑着展示出其实已然空无的底蕴,以此震慑大临。他以十年掠胜大临为誓,使父皇答允了那个险着。最后他冲我笑道:“这样八弟过去,也好安心等待。”
英武殿金碧辉煌的朝堂,他面部的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