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寒呵--三生一苍穹-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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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普通的一句话,她就想哭了。
玉英觉得自己这时候还能流眼泪真是不合时宜,但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然满面凉意。
同光骤然松开掐住她的手指,震惊地望着玉英的眼泪,似乎很是惶恐,只一瞬间什么都乱了。
那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同光没有前生今世,他也不是凡人,不入轮回,但为什么却觉得自己似是见到了前生的事情一样。
一模一样的脸面,前生那张脸一直隐忍压抑,可今生这张脸却哭了。
〃丑娘……丑娘你从不曾为我流过眼泪,你宁愿抱着他的尸身哭……你也不肯在我面前求一句……〃
玉英一步一步后退,她死死盯着他,却也控制不住眼泪,〃同光,你困守在苍穹殿三百年,是不是也同我一样,在等人?〃
他完全怔住,似乎还想要伸手留住她,但已经只剩徒劳,玉英退开,擦了唇角的血色继续道,〃丑娘是谁?是你曾经娶过的妻子?你若娶过妻,为何不信这世间情感至深?你又为何总是阻止我下山?为什么总是来骗我!〃
一身墨衣荡开,同光突然哈哈笑起,〃我是娶过妻,我为她不惜任何代价,甚至……甚至不惜骗了她,她却从来都不肯真心对我!我要等下去……我要她今生今世再不能自寻死路!〃
他的思绪已经混乱了。
玉英手扶在那巨大的莲华瓣上,试炼台之上仙气凛然,多少得道之人曾于此处飞升,但如今朗朗乾坤,他们师徒两人决绝对峙,却似入了幽冥。
〃我当感谢你给了我今日一切,让我能有机会遇见青华,但……〃她回身望了望那万丈昆仑墟,羽衣翩跹而起,身后同光大惊,急急断了她的后话喊道,〃玉英!你听我一句,他是为了去寻玄女的,当年他的爱人从这里跳下去,若想寻回零星的记忆便只能再下昆仑墟,青华自己清楚得很,他是为了玄女跳下去的,他根本没有想过你!娶你……骗你……他青华帝君唯一的爱恨都承在玄女身上!怎么会有你的位置!〃
同光恨死了那一尊尊耸立的石像,满嘴天道寻常,满嘴悲悯苍生,其实什么都是妄言!
玉英僵在那莲花之侧,眼泪却是止住了。
〃是啊,他既能跳下去……便还是放不下玄女。同光……你当年为什么不将我化成玄女的样子!为什么我就不是她呢……〃她已经全然绝望,昨夜轰然而下的雷声果然不吉,她自己以为能够求来的一切还是场梦,他是为了报答她救命之恩么?还是为了其他什么而给了她一夜温存的幻想?
青华……你比魑魅还可怕,鬼蜮食人心之孽而活,你却是……要连我心底最后那点希望和夙求都毁了。
没有大红嫁衣,没有花烛堆砌,除了拜了天地,玉英那一场亲事似乎简单得只剩下一点感情的温度了。
但现在连这些都不剩,她以前时常嘲笑那些故事里的痴男怨女,桃树下抬首见了谁,便能随他一世,一两句简单地恭维之话,就能锁住一个女人一生所有,胭脂碎尽,人老珠黄的时候,这故事便又统统向虐心虐身的路子去,有什么意思呢?
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小神仙曾经靠着璇树思量,若是他不爱你了,你便也放开心思,自己去寻另一方天地多好?女人啊,这愁肠百转,转得过万水千山,为何偏偏就转不过小小一个他,非要等,非要等到死,也还落个凄凉下场。
现在玉英熬得手足冰冷,眼前晕眩,什么都望不清,却真切地觉得无人逃得过情劫,难怪千古伤心事,不过败在了这生离死别四字上,可凡人不过痛不足百年,她却觉得自己漫漫长生,都要想着他这一跃而下的样子了。
青华连丁点犹豫都没有,听见她的唤,也连一点回头的意思都没能留给她。
云散风华,璇树灼灼。
她只看见同光失魂落魄地走过来,昆仑苍穹殿,一方试炼台,到底藏了多少人的心伤?
玉英慢慢地束好了凌乱发丝,腕子上的镯子透明涌动,她只对他说了句,〃同光,我恨长生,但若想了结这长生,是不是也只有……这一个办法了?〃
说着她直直望着他,背对万丈昆仑,忽然仰首而下。
她曾经告诉过自己,若是有一日玄女来要回了青华,那她便也只好从这里跳下去,坠落而下的时候,玉英听见同光的声音几乎震开天地,他喊的却是丑娘。
真可笑,这苍穹殿中到底还有多少故事?
若是以往,玉英会揪着同光的衣领,同他大打出手一场也好,用尽手段缠问也罢,总是要问个究竟的,她这师傅虽是男子之身,却艳如罂粟,脾气非常,一天到晚除了会骂她气她,再没一点正经模样。
但心伤是谁都有的,同光撑着这千疮百孔的元神不去,到底为了什么?她现在没有那个心力再去关心了,反正……反正都要到此为止了。
摇曳的云雾之中她自嘲地用手遮住了那道伤疤,这才明白,其实有些记忆很可怕,能让青华执着到这种地步,不需要玄女回来,他也疯了一样要去寻她。
那么……身体急速地坠下,不愧是昆仑山巅,卷过的风势似乎能把仙躯也撕裂开,最后的最后玉英只剩了一口气,只来得及对试炼台上的人说着,〃青华是凡人,可入轮回,却不知他来生还能不能知晓……除了玄女,还有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小散仙……不过同他一夜婚约,便也能傻到为了他从这里跳下去。〃
玄女同他誓言百年相守,玉英却只能同他留那几日的情意。
忽然天地突变。
同光看着她纵身跃下,伸手却早已来不及阻止,他长啸厉声呼喊,风起云涌之后,从极远处涌出幽冥之气,铺天盖地遮住了一方晴日。
自古人人求仙问道,为了位列仙班费尽心机,可惜凡人求仙求神,却不知晓真正的大事往往都在他们平常日子之中瞬息而过,这六道,最苦最难乃为人,最易最幸亦为人,人苦不过无权无势,无功名无金银,但仙魔之劫却能苦尽万年凄怆,千秋风云,神仙的一切辛酸于人世不过一场传说中的玩笑,还往往要到了很久之后才能被人知晓。
苏州城中街巷繁华,白日里自然往来不绝,桃花坞前犹有年轻的酒铺贩子摆了摊,他抬头仰望西边天际,啧啧叹了句是不是又要变天了,只得去催促自己婆娘去拿油布来。
他回身,看到街角架了个破败道幡,于是随口打趣道,〃喂,道长,你看那边的黑云,这是不是有什么鬼怪作乱?〃
发灰的衣裳之下还是那张脸面,看似极落魄的道士,他听了这话晃了晃头,望了半晌却忽地笑了,〃这可真真不一般了。〃
酒贩更乐了,他们这种人万万不懂什么道门仙佛之类的说法,只觉算卦如同算命,一听道士这么说更觉有趣,便也应着,〃哈哈,果然,我便说,落个雨的云彩罢了,叫你一说也有了应兆。〃
道士坐在了一旁不以为意,片刻后又说道,〃这当真不是下雨的云,是西边出事了,这是……幽冥之力,有人打开了结界!〃
眼看着天色瞬间阴沉下来,街巷上立时人影匆匆,公子小姐都怕淋了雨,而对面的酒贩婆娘刚巧也扯了块布来挡雨,嘴里边尖声地嚷。
她看见这道士不闪不避,也觉奇怪,难得好心地问他,〃变天了,该是要落雨,这会儿没人再来算卦了,道长也过来避避吧?〃
那人却兀自摇头,目光忽地瞟向另一侧的街巷,有丫头预备了伞拿在手里,一路随着位紫色华服的小姐走出来,手里弄了几匹灰暗的料子。
很快,酒贩和婆娘的话题也扯到了陆安晴身上,女人一把拧了年轻贩子的耳朵,〃看看看!你看什么看!那是千金小姐富贵命,能让你随意看?怎么……看人家丞相家的小姐动了心?别白日做梦了,仔细我家去收拾你!〃
道士依旧带着笑意,兀自立身于吵嚷声中,四下路人都忙着躲雨,他却只说这不是落雨的征兆,乃是昆仑山的冥界缺口生了事端,如今这世间竟还能有人驱使三恶道之力……
偏偏他又看见了陆安晴,于是又盯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只望自己手下的卦象喃喃自语,〃昨日的大过卦没解完,小姐也不肯多听一二……盲目涉水,水深过顶,虽遇凶险,但终归没有灾难,祸事虽至,却来之快,去之……亦快。〃
昆仑山巅鬼音不绝,三恶道中隐了冥界最最怨毒的力量,因众生造作恶业而生其处,故名恶道。此刻幽冥通道再度开启,数千魑魅不住幻化而分,竟同时浮于空中,来源于阴魂的鬼气遮天蔽日,瞬间将日光消散。
鬼泣幽幽不绝,自那竹林之中绕住了整座苍穹殿,后方悬浮于半空之中的试炼台看不清轮廓,早已被阴气萦绕。
不过片刻的喘息,撑在台上的墨衣之人抬眼,只见三恶道厉鬼冲破了幽冥结界,他终究松了口气,却再熬不住。
明明一双艳得过分的眉眼却死如枯井,同光痛苦得仰天长啸,眉心也见了血光,皮肉从颈下开始寸寸断裂,元神受不住这样勉强的消耗,即将再度离体。
他倒在地上,撑着那三恶道的力量冲开结界,镇守通道的魑魅悉数而出,徘徊在他身边不去。
一刻天地黯然,山上山下四方惊慌,小白狐急速冲过苍穹殿,却不知跑去了哪里,西边的形势看似不过一场雨的影子,实则震惊各处,苏州城中道士可窥天机,执着说这是出事了,而那昆仑地仙骤然惊醒,诧异得连胡子也不再抚弄,〃不……不可能再有人能召出玄武……〃
所有残存的力量最终即将崩塌,同光终于看到了玄武巨兽咆哮而来,他所化血肉之躯已经撑不住,周身溃烂,男人倒在地上,目光却不曾改变分毫,只带了玩味的深意盯死了昆仑墟,魔火腾起,连魑魅都不敢妄动,她竟肯为了一个青华跳下去自取灭亡,放弃三百年修为?
受召而来的庞然大物由龟蛇合体,乃是玄冥灵兽玄武,它踏过三恶道众鬼业因,威严不改,咆哮而来,却忽地停于试炼台前,只微微俯身,竟似乖乖地趴在了半空之中。
同光来不及再说什么,他只下意识地觉得自己真是越活越傻了,为了那么一个丑丫头……为了一个入了执,早已不再听话的丑丫头豁命一般,竟不惜冲破封印,召唤玄武……
可他三百年前早就已经傻过一次了,任人嘲笑的话,也不差这分毫了。
墨衣之人身形溃散,只有声音少了平日的嬉笑,〃吾元神不济,命汝引三恶道之力,代吾亲下昆仑墟,但凡身有幽冥所属之人,悉数带回。〃
玄武俯首贴地,听了这话长啸应下,转身引了那遮天蔽日的恶鬼嚎哭,直冲下了万丈悬崖。
作者有话要说:(亲妈捂脸时间。
跳河不成再跳崖。。跳啊跳啊的也许能强身健体……
囧,洒狗血地飘过……)
【第二十一章】共她成灰
魔恸万载,幽幽远古洪荒之时就有的封印。
炙热难捱,玄衣之人只觉得浑身的骨头都要被烧尽,巨大的坠落之力让她浑身剧痛,该是什么都终结了才对。
可是为什么还能觉得疼?就连发丝里都卷了被烧起的焦灼味道,玉英睁开眼睛,看见满面赤红,比血还要浓郁。
这里是……昆仑墟?她为什么还能活着?
玉英心口不过尺寸的地方,不够广博,装不下天地,装不下苍生,唯独只能装下一个青华,百年来难得动一动,现下这颗心却像裂开了一样,青华……青华……他跳下来一定会死,但为什么自己还能醒过来?
腕上的透明镯子放出极大的光亮,竟然为她护了结界。
她用尽所有气力坐起身,这才看见四周皆是火红一片,魔火喷涌,飘忽而来,飘忽而去,一切的景象都不再是青灰冷淡的昆仑山石,只剩下虚空的火焰如入炼狱,根本分辨不清方向,她自己都被罩在一方雾白色的结界中,但已经能明显看到魔火不断吞噬而来,所有能保护她的力量也有尽头。
是这镯子替她缓了一时的冲击。
同光逼迫她戴上的东西竟然能有这么大的力量?区区一个弱水符……到底是因何而生?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只觉自己终于能开口说话,突然便捏紧了那镯子大喊青华的名字,她为他跳下来,就算寻到的是他尸身,也总该让她死了这条心才能做罢,便任这结界的力量殆尽,同他死在一处就是了。
玄色的羽衣拖在地上,玉英没力气让自己起身,只剩下挪动的能力,一步一步好似爬行,冲天而来的高温不断逼近,她从前每日逍遥快活,从没想到自己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