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寒呵--三生一苍穹-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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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仙井中极压抑地痛苦呼喊,越发微弱,却还是透过了层层石墙。
此刻青华正被玉英一把推出了偏殿,漫长黑暗的长廊之中突然响起了低吼,青华听见这声音似乎是同光的,微微皱眉问了句,〃你师傅……〃
同光这样的声音完全就是在受刑一样,和他平日信口胡言的感觉完全不同。
玉英本是憋着一肚子的火气,被这痛苦的声音打断思路,突然便没了发作的地方,她知道同光的伤势再度发作了,于是停下脚步,却没有任何转去神仙井看看的意思。
青华投来询问的目光,她摇头同他解释,〃不要管,他到了百年时常这样,不知道是什么伤,疼得这般撕心裂肺……他不准我进神仙井一步的,说是他发作的时候很可能被幻象魇住,所以提前嘱咐过我,就算他哪日在里边喊我去救命,也不准我进。〃
长廊里透了夜色,点点浸透开来。
玉英一直没有动,她嘴上不说,但却仍旧听着同光这样的声音不敢再走远,青华便一直陪着她,两个人站在长得望不到头的长廊之中,再无光亮。
只能感觉到彼此的呼吸。
青华伸手,〃我是说真的,我们成亲吧,没有同你打趣。〃
昆仑山巅的夜色不可小觑。
平江河上纸醉金迷,京城巷尾烟花易冷,但这仙山之上的夜,却统统都带着极大的怨恨,以及千百万年来无法平息的怒。
一身青衣的人便背靠着这样的夜幕同她说话,玉英喜欢他的声音,更喜欢他这样对自己说话的样子,那一双凤眼不再显得疏离,明显带着柔软的感情。
温柔这种东西,玉英以为自己再过个几百年也明白不了,因为这山上除了她就是同光,同光这辈子也和温柔二字沾不上边,但自从救了青华,这些日子以来她却又极快地领会贯通,知道这二字的好,更爱上它的精髓。
其实温柔这两个字说起来那么难得,那么抽象……其实还不就是你喜欢的人,看着你的眼睛认真说情话么。
小神仙顿悟的结果便是这个。
神仙井里的动静小些了,玉英松了口气,她只是不想说,只是没机会同那个墨衣之人有促膝而谈的机会。
但其实……她担心他,她很想知道同光一直念的那个名字是谁,也很想知道……你这样一百年又一百年的拖下去……
能等回什么?
这一夜有太多的感觉突然被触发,很多以前她兀自忽略的,没有遇到的问题。
她深深吸了口气,昆仑的夜空气微凉,她抬眼看着青华,〃我们成亲吧,就在这里。〃她突然就觉得不想去纠结青华到底是怎么想得,她也不想去烦扰玄女的问题,他都不在乎了,她还别扭着什么?
玄色的羽衣在暗处几乎有些分辨不清,但青华却一直似笑非笑地望着她,玉英咬着牙四下看了看,又回忆了一下,〃唔,是不是……要拜天地?〃
说完了看了看黑漆漆的天地一色,玉英拉着他就要往下拜。
青华却皱了眉,明明这么暗,但他却看的很清楚,他什么都没说把她忽然拉过来抱在怀里,〃别哭,我没有拿你来取笑,我记得……前生我一直都想娶你,但那会儿不懂什么是凡人之间的姻缘,后来在这里,就在这苍穹殿外我后悔了,后悔自己连个凡人都不如……却已经……来不及了。〃
他好像还说了很多话,可她却不敢再听了,玉英使了气力抱住他,硬是不松手,有一种想把他勒死,从此以后他就只属于自己的感觉。
青华明明还是念着玄女的,试着把属于玄女的一切转嫁到自己身上来,他曾经同那姿容极美的仙女在大荒之东住了很久很久,久到完全忘了六界一切,爱情到了最最浅显的时候,他们都不懂凡人关于姻缘情劫的宿命流程。
青华轻轻在她耳畔说,〃你知道么……前生睥睨天地的青华帝君,到了最后唯一遗憾的事情却是……他羡慕凡人可以娶妻生子。〃
玉英一直都在他怀里流眼泪,无声无言的湿了青华一整片衣袖,一直到他所有的话都说完了,她终于狠了一颗心告诉自己,就来装玄女的替身吧,反正自己也记得一些事情,反正自己也有这身羽衣。
今生,玄女不出现她便是玄女,玄女出现了……玉英咬了牙,几乎是要把自己咬出血来的狠,终于在心底告诉自己,若是有一日玄女来要回了他,那她便也只好从这里跳下去。
如果跳下去,能让你一直爱着的话。
两个人真的就这么幕天席地的成了亲。
山巅的夜色让人连周遭都望不穿,但玉英还是不出一言,听青华按照人间的规矩拜了天地,他们估计是这世上第一对这么唐突冒失就成了亲的人。
两个人靠着玉栏,脚下昆仑静默,天地浩大之间犹有昆仑墟明灭不定。
青华用手盖住她的眼睛,她彻底的什么都看不见,眼泪流得都没了感觉,便也就不想哭了,小神仙傻傻地自己还觉得丢了人,解释道,〃我没事,就是今天被你这死疯子气死了。〃
她伸手也拉开他的手指,却舍不得放开,两个人的手心温暖,他抬眼看了看阿白所在的殿门,声音一如昆仑籽玉,清亮亮地问她,〃你说……我们这算不算奉子成婚?〃
动情二字重要的从来不是基础,而是氛围。
她刷地就再度红了脸,黑暗里抱紧他,笑着骂他,漫天的星月冷得模糊了棱角,却忽然起了风,就要落下雨来。
【第十九章】再殉昆仑
山顶气候极端,原是个晴夜,这会儿不知怎么风云突变,雨势呼啦啦便下得大了,遥遥地还能看到一片赤红的魔火影子,却也飘得远了。
玉英一直同他靠着阑干说话,任那雨水打下来了才往回躲,于是她只能被他掩在青色的宽大袍子里,两个人都贴在一处。
明月入怀,半声凄阔,三生寂寞,且凭谁说。
没有大红的嫁衣,没有喜酒,小神仙曾经在山上无事幻想,幻想她偷了那么多宝贝,哪一日跑下山去,换了钱,再加上曾经攒了的那些家底,她要一起带着风风光光去人世游历一番,若是哪一日她看上了谁,便要给自己置办嫁妆,也要对方丝毫不损颜面,一起大办百桌酒席,请众人来祝贺道喜,让所有人都来祝福她的凡尘因缘。
原来到了真的爱上一个人之后,玉英才懂,即使什么都没有,甚至也许她要嫁的人只想娶这身玄色的羽衣……她也想赌一次,她也愿意嫁的。
来世不可待,往世不可追也,幻象里的万千繁华,灯火通明,眼下只有东西各一条的漫长长廊,夜色魔魅,清冷山巅,她只有他,她第一次主动去缠他的唇,什么也不懂,就想确定他这一刻起码是自己的。
她看见他眸子里的自己,竟也成了大荒之东朵朵艳极的扶桑花,那是种漫山遍野的亮色,玉英被弄得晕头转向,只知道盯着看,却又觉得自己烧红了脸面的样子……本不该是那么难看的……
距离那么近的时刻,青华一身青袍也还是动了情,半边昏暗的夜色凝在他额角之上,只带着半盏淡若春风的笑,他忽地凑在她耳畔,迷离离地道了句,〃洞房花烛……夜。〃
玉英轰地就觉浑身发烧,应了所谓的良辰美景四字,整个人犹如被灌了迷魂汤,被他抱着就一路往正殿去,可叹六界芸芸,任谁都有意乱情迷的时日,却不是什么地方都适合做洞房的,比如……咳,这明晃晃的正殿四下光影颇是充足,东海千年夜明珠实在尽职尽责,硕大一颗,照得人心思恍惚,只剩下上首龙腾凤舞,天尊座驾凛然威严。
于是青华脚步略停,小神仙整个人真似那乖张的小小妻子,连脸都不好意思露出来,缩在他怀里涩着声音说道,〃往……西边去,便有和阿白所住相对的偏殿……〃
隔了三百年的记忆交叠,谁也分不清谁是前生谁又是今世,前生有那小小玄鸟,飞越九重天障,直抵大荒之东却又累得想要歇一歇,只停在他的窗棂之外。
那时候的男人简直狂妄得天地都要相让,只勾了手将那小玄鸟抱了进去,便给了玄女一世情劫,而如今的青华公子清淡若风,却似江南千门灯月,能一直照进思念的人心里去,他这双略略狭长开的凤眼一如往昔,远比什么……什么引魂灯笼来得勾人。
这是要让玉英统统赔上了,心甘情愿地认了命才好。
两人拉拉扯扯已经倒在榻上的时候,青华也不知自己是哪根心弦被拨得归了位,怎么突然就觉得这一时半刻耐不得,那种真实的,能把人灼成灰的渴望让他终于明白做一个人是怎么回事了。
一夜洞房,再无花烛,却又荧荧染了引魂灯笼的光亮,红得似泼了血的记忆,两人像是被钉在了一起……是一种极莫名地渴求,风雨欲来的时候,偏殿里黑漆漆地只有呼吸的声音。
那一日的后半夜下了极大的雨,她用手挡住自己脸上的伤疤困得耐不住,心里却又像堵着什么,总觉发慌,便不敢睡。
巨大的闪电像是柄尖刃,她趴在他怀里声音带着方才的羞意,只闷闷地说了句,〃我这么丑……日后,你会不会也成了本子里负心薄情的人?比如什么抛妻弃子……或是其实你江南家中……另有妻室?〃
这话好不容易刚平复了呼吸念出来,却只听见外边落了雷声,打在那千万年不改的幽幽昆仑墟下,风雨之中,直教墟底咆哮怒吼犹不停息。
玉英忽然抖得止不住,心里慌得更不明原因,似是征兆,她只能没出息地伸出手去,缠住了他鬓边长发,好似就能安心。
青华轻轻吻她额头上的疤痕,〃你怕雷声?〃
她也不知该不该点头,却只耿耿地问另一个问题,〃我……下不去山的……〃脸上的伤疤之下竟带了泪光。
若未识情的时候,便孑然独守千年昆仑也不觉空落寒苦,一旦识了这开成劫的情愁,便连红尘万里,人生有涯都成了极大的奢望,就好似这一世只为了等到青华来,他不来,她便不老。
待得他终于历尽纠葛重又出现,心下就有了千秋波折。
他抱着她,两个人的体温交叠一处,只当真做了这人世最最寻常的夫妻,青华很认真地在黑暗中勾勒玉英脸上的伤口,口气笃定得让她不争气得忍不住眼泪,他道,〃英英,你这般好看,下不得山又如何?若放在苏州城里,我却怕你被人抢了。〃
溢美之词真真乃是无为无不为,听不得,却少不得,他认真如斯,她心里更是酸楚难当,只越发怕起来,又哭又笑就想打他,这糊弄人的话哪里能糊弄仙?结果挣了两下,却突然觉得外边飘摇的响雷似是直接碎了什么,胸口之上腾起的阴寒之气让她瞬间失了气力,只执拗地争一句,〃我明明很难看,你却来诳我,你这不是人间的登徒子却又是什么?〃
雨水的声音盖不住他声音清亮,点点渗在他心上,青华笑起来,抬了手拉她睡下,只轻轻拍了拍她的头,说了句,〃我给你掩着耳朵,便不怕雷声了,睡吧。〃
她只觉魑魅幻象不断闪现,却似只锁了喉间,字句念不出,而青华一双手真的暖暖捂住她耳际,玉英在黑漆漆地偏殿里倒在他身侧,最后剩了零星的意识,却是望见四下迷离,唯有那榻上交缠的发丝,在打闪的空隙里显得格外情真意切。
他还哼了些什么,玉英第一次听到青华哼那山下的词句歌赋,却已经来不及撑住自己的意识,〃……此时此夜,共绾同心结。窗外冰轮依旧在,玉貌已成长别。旧著罗衣,不堪触目,洒泪都成血……〃
是了,江南多雅意,春花自多情……前生洒泪成血,今生玉貌长别。
她只来得及拉着他的发苦苦地挣那一口心气,〃我为什么……就不是她呢……〃
弥散上来的,只剩下死一样的窒息感,还有鬼气侵蚀的痛苦。
这一日的苏州清晨,已是盛夏之时,舟移管弦,绿杨深浅之处渐渐起了闷热。
青府梧桐苑外有丫头端了汤药来。
春丽绕过庭院,听见夫人屋里一阵咳声,便有女子极温缓地劝慰,〃夫人先安心养病,这会时辰尚早,外边无事的。〃
停了停,又听着里边似乎有人起身去倒了茶水,半晌陆安晴又道,〃前些日子那不过是商队的人吓唬下人们呢,夫人别往心里去,公子哪能真出了事?〃
青华的娘一直抱病,这当口却又听见了商队归返带来的噩耗,虽是人人都说这乃是麒生的胡言乱语,公子兴许只是发了病,在西域养着,一时半会回不得,但她这病症仍是越发不好了。
陆安晴便带着丫头一直陪在梧桐苑里,每日每日替夫人开解,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