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圣张良-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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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都是权力的恶作剧。
项羽是一个在秦王朝废墟上拾得至高无上权杖的人,然而他只是一介武夫,玩不转这根权杖。用不着为他惋惜,不然他就不是项羽。
他走到了天下最巍峨的皇宫面前,而且只有他取得了独家进入的入场券,他却一把火将最高权力象征的宫殿烧掉了!
他昼思暮想西进入关称王,对怀王令他北上援赵耽误了入关时日,一直怀恨在心。尤其对刘邦抢先入关怀着刻骨仇恨,不正说明入关为王是他生命的内驱力吗?可是偏偏有一位拍错了马屁的韩生跑去对他说:“关中土地肥沃,地势险要,可以称霸天下。”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位项王在做衣锦还乡的美梦,公然说富贵之后不回到故乡炫耀一番,有如穿了一件华美的衣裳在晚上走路一般!如此目光短浅,气得韩生骂他是唱猴戏的猴子,被他残暴地抛进鼎里活活烹死了。
他明明是看不起楚怀王,知道他不过是自己掌中傀儡而已。但他头上却又老是悬着那柄“先入关者为王”的木头宝剑,明知他砸不死自己,却又时时耽心它落下来。明知天下是自己打出来的,还要派人去清楚怀王收回成命。而这位不知自己有几斤几两的楚王却又偏偏不识时务,还要坚持先前的约定,气得急于称王的项羽气不打一处来,干脆一气之下废他为义帝。
假戏又偏偏要真做。
既然楚怀王已废为义帝,那么谁称帝呢?谁又想称帝呢?当然是他项羽!但他要重新翻旧黄历,又来个重新发封诸侯。结果封了十八路诸侯,都被称为王。象汉王刘邦、雍王章邯、塞王司马欣、翟王董翳、九江王英布、常山王张耳等等。而他自己呢?做个一般的王又不甘心,称帝又缺乏勇气,左思右想给自己选了一个既非帝王,而又高出一般“王”的带有“盟主”味儿的“霸”字,加在“王”的前面。更使人哑然失笑的,他还是不忘江东——西楚,于是给自己戴了一个“西楚霸王”的头衔,真是不伦不类,叫人哭笑不得。
项羽的确不是帝王之才,只是一个霸悍的诸侯而已。
在刘邦面前他更是如此,气壮的是,自己有四十万人马,你刘季才十万人,要消灭你不费吹灰之力。但他气不壮的仍然是楚怀王的那个“紧箍咒”,毕竟刘邦先入关,照理该他称王。要他称王吧,自己统领着四十万大军,难道反向统领十万人马的刘邦称臣?不要他称王吧,那个“先入关者为王”又是大家知道的,怕天下人不服。明知刘邦是自己心腹大患,又下不了决心杀他,又不得不封他为王。封刘邦到巴蜀去称王,不过是一种高级流放,但却又名正言顺,因为那里是“关中”的后方,总与“关中”沾了边,总没有分到关外去。而且在真正的关中,又另外封了三个王——雍王、塞王、翟王来牵制他,真是煞费苦心。既然如此,当初听亚父一句话,在鸿门宴上一刀结果了他,不是满天的乌云都散了吗?
别看项羽在新安一夜能坑杀降卒二十万,火烧阿房宫三月不熄火,而在真正需要横下心来独断专横的关键时刻,又左顾右盼犹豫不决,如此怎能不坐失良机,坐失天下呢?
如果项羽能称帝,除非没有刘邦。如果有刘邦他也能称帝,除非没有张良!
果然,刘邦一听到项羽封他为汉王,到巴山蜀水去称王时,愤怒咆哮了!
他拔出创来狂怒地挥砍着酒具和几案,嘴里不停地疯狂地咒骂着:“好你个重瞳,老子受你的气受够了!老子在你面前低三下四装孙子装够了!到巴蜀哪里是去称王?那不分明是把我流放吗?你要去你去好了,老子就是要在关中称王,这里是我最先攻打进来的,为什么说了又不算数?明天,明天我就要发兵去和那个重瞳决一死战,拼他个你死我活!老虎的屁股摸不得,我就不信这个邪!”
卫士没有谁敢上前劝阻,怕被他一怒之下给宰了。远远地看着萧何正向这里走来,赶紧上前禀报。萧何一听,加快步子来到沛公面前,沛公一见萧何使向他大声喊道:
“萧何快给我传下命令,明天我要倾巢出动与项羽决战!”
“沛公息怒,”萧何冷静地回答道,“此时此刻决不可冲动。”
刘邦上前双手抓住萧何的衣襟,摇晃着他说:“不可冲动,不可冲动,难道就让他骑在我的头上拉屎拉尿吗?”
萧何被问得语塞,一时想不出什么好的主意来,只得说:“我去请子房来,看他有何良策。”
张良来到时见刘邦发泄了一通之后终于平静了,便问道:“沛公心绪不佳吗?”
刘邦突然想起了什么,传呼了一声,一位侍从端上了黄金百镒、珠二斗放在张良面前,张良不解地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鸿门宴上,子房折冲樽俎,使我安然归来,有大功于我,这点小小的赏赐和你的功勋比较起来,是微不足道的!”
张良一见黄金珠宝豁然醒悟,突然问道:“还有更珍贵的吗?”
刘邦一挥手,大方地吩咐道:“把那些珠宝抬上来,让子房先生自己挑选!”
张良知道沛公误解了自己的意思,连忙说:“不是我要,我是想代沛公送给项伯,让他去给项羽疏通一下,可不可以让沛公留在汉中。”
“这个办法好,这个办法好!”
张良挑选了一包珍贵的珠宝,连同沛公赏赐给自己的那一份,一起拿去送给了项伯。
“子房,你我生死之交还这般客套?”
“其中还有沛公的一份心意。”
“他倒是知恩图报。”
“那是当然,当日鸿门宴上你对他有救命之恩,沛公至今感激不尽。”
“此次封王,我家侄子也真做得过份了些,把沛公赶到巴蜀去了。”
张良一听话说到正题上了,赶紧接过话头:“难道项王一点也不觉得负约难堪吗?”
“他虽然难堪,便又实在出于无奈。”
“不过,我倒有一个办法,既可保全了项王的面子,又可使沛公稍微安心。”
项伯问道:“什么办法?”
“何不干脆让沛公称王汉中,这样大范围属关中之地,又可免负约之嫌!”
项伯十分赞同:“这样好,这样好,让我去说说。”
分封之后,项羽心中正七上八下,怕诸侯不服。他这人就是如此,表面上刚愎自用,实际上又优柔寡断。虽然他对刘邦恨之入骨,但又怕天下人指责他不讲信用。一听叔父的建议更一口答应下来。心想汉中虽比巴蜀离关中更近,但仍是闭塞之地,就让他去吧!
刘邦一接到项王重新分封他到汉中为王的命令,怕他再生变故,赶紧准备起程。出人意料的是,项羽还派了三万人马跟他去,是监视他还是补偿他?再加上其他诸侯的人马中也有慕名跟来的,又有好几万。其中便有那位在项羽帐下当执戟郎中的不被重用的韩信,离开了声威显赫的西楚霸王,前来投奔形同流放的汉王。项羽更不会想到,就是这么一个无名小卒,最后设下十面埋伏,使他陷入四面楚歌的绝境。
汉王大军浩浩荡荡从杜县(今长安县南)出发南下,进入一个叫“蚀”的峡谷,即后来有名的子午谷。
张良送汉王刘邦到了褒中,他突然接到韩王成从阳翟差人星夜兼程送来的一封书信,要他立刻尽快地赶回去。
这时,刘邦才记起了张良是借来的人。
信使催促张良立即起程,刘邦露出了不快:“子房先生助我西进入关,功不可没,再有天大的事,也该让我为子房饯别吧!”
入夜,刘邦召集他手下的将领,为张良举了盛大的饯别宴会。席间刘邦颇为动情,再加上现在戏下诸侯散去,各归各的封地去了。西楚霸王也正带兵出关,东去彭城。一天风云暂且散去。连年戎马倥偬的将士,总算得到片刻安宁。尽管还在西去汉中的途中,尽管此处并非巴蜀,但眼前高耸入云的秦岭大山绵延四周,大军营帐驻扎在这深深的峡谷中,眼望那悬岸峭壁间人工架起的栈道,真有一种与世隔绝的悲凉之感。
将士们跟着沛公,千里迢迢从江东杀进关中,有京城不能进,有宫殿不能住,还要被蛮横的项羽赶到巴蜀去。如今还算是给了一点恩惠,心惊胆颤地走过栈道,穿越这高与天接的秦岭到汉中去,越走越荒凉,越走越偏僻,越走越想家,想妻子儿女,想老父老母……
将领们饮着酒,越喝越不是滋味,越喝心里越难受。如今,张良要去了。大家知道,如果没有张良,鸿门宴上唱的又是另一场戏,说不定大家早已散去,变成了项王的刀下之鬼。这么一支队伍,没有一位精明的谋士运筹帷幄行么?此时此刻的军心,此时此刻张良的离去,不正是雪上加霜、釜底抽薪么?
一个热热闹闹的饯行,成了凄凄惨惨的话别。然而此时没有话说,只有沉默。照理说这些战将们聚拢,大块大块的肉,大桶大桶的酒,应该是狼吞虎咽、风卷残云一般。但此刻大家都在借酒浇愁,却又是越浇越愁,谁也不想去嚼那些肉。萧何一见汉王和将军们的情绪不大对劲,便起身对大家说:
“大家怎么不吃啊?我派了好多人在山民中间才买到这么些肉,大家是在嫌弃吗?”
不知哪一位实在忍不住了,哭出了声来。这一哭不打紧,顿时惹得哭声一片。
刘邦正心乱如麻,重重地拍了一掌,厉声吼道:“哭什么?我还没有给项羽砍下脑袋嘛!”
突然变得鸦雀无声。
樊哙猛地站了起来:“这个窝囊气我受够了!我怕他‘双眼仁’个球,鸿门宴上我不是当着他的面,把那只生猪腿给嚼来吃了吗?汉王,你率领我们从栈道重新杀出去!巴蜀不去,汉中也不去!”
“对对,樊将军说得好!”
“操他项羽的八代祖宗!”
“项燕、项梁不也是被人杀了的吗?我不信他项羽就长了两个脑袋!”
“汉王,下令吧!哪个龟孙子才不敢和项羽拼命!”
“汉王,这一仗迟早总是要打的!”
“对,迟打不如早打!”
“打!打!”
很显然,将士们是不愿到汉中去的。
刘邦当然也不想去汉中,做一个小小的汉中王。他心烦意乱拿不定主意,照目前的士气,如果他下令回转去,三军将士一定会欢声雷动,说不定凭着这股士气,会如猛虎下山,把项羽打得落花流水。但是弄不好,也可能从此一败涂地……
他难以决断。挥了挥手说:“今晚就到这里,容我再好生想想,明天一早子房还要赶路,何肩选一百名精兵护送,不得有误!大家散了吧。”
张良站起身来准备向汉王告辞,但他觉得就这样离开他是不行的,他绝对放心不下。他看见刘邦用右臂撑着脑袋在那里发呆,心事重重,便上前说道:
“汉王,让我送你回去吧!”
刘邦所问非所答地突然问道:“子房,你非走不可吗?”
“是的,请汉王见谅,我不回去是不行的。”
“难道说,我对你还不如那位韩王成?”
“当然不是。”
“我待你还不如他待你好?”
“不可同日而语,我毕生难报汉王知遇之恩。”
“难道说,跟他比跟我前程远大?”
“韩王根本无法与汉王相比。”
“那你非去不可,究竟为什么?”
“因为我是韩国人,我的祖宗两世相韩,在阳翟城外的山岗上,埋葬着我先人的遗骨,说什么我也得回去!”
刘邦拉着张良的手说:“子房,恕我直言,虽然我与韩王成只有一面之交,我确实感到他是一个懦弱无能与目光短浅的人,你为他去奔走值得吗?”
张良与沛公并肩而行,缓步向刘邦的营帐走去,他边走边说:“沛公对韩王成的评价是正确的,而且很有眼光。但是正如沛公所知道的,他是我竭力向项梁举荐并一手把他扶持起来的。如今到了这样的关头,我能扔下他不管吗?我是知其不可为而为之啊,而且前程未卜,凶多吉少!”
二人进到汉王大帐中,刘邦令重新置酒,他不无担心地说:“鸿门宴上我能脱险,全赖子房机智,因此项羽和范增对你恨之入骨,岂肯饶你?你要格外小心啊!”
张良抬起他那张苍白的脸孔,望着刘邦踱来踱去的身影,象独白般自语道:“从博浪沙刺秦王那一刻起,我就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秦始皇大索天下十日,都没有能把我捉住,我这条命不是拣得的么?我此去前程多艰,也许就是与汉王的绝别,今生今世也许再难以相见了……”
刘邦